第93章 章
第 93 章
當天晚上的熱搜全是金冠獎相關,馮樂如願拿到了大滿貫,在之前的工作群裏面連着發了好幾個大紅包,末了還邀請大家有時間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
頒獎典禮結束後,覃滿還沒來得及去之後的晚宴,便被林笙押着拍了好多組捧着獎杯的照片用以後期宣傳。一番折騰之後,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
覃滿只覺得累,累到連上網的力氣都沒有,秦則也差不過,兩人并排躺在床沿,就像是高中時那樣。
和高中時一樣,睡姿不規範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渾身酸痛,尤其如今年齡漸長,遠不如年輕時恢複得快。兩人互相給彼此按肩膀揉腰,同時達成了一個默契,以後就算再累再困也一定要在睡前調整成健康正确的睡姿。
秦則看了一眼冰箱裏的食材,對覃滿道:“兩葷一素一湯成嗎?”
覃滿正看着綜藝,裏面的嘉賓都是他認識的,看起來的時候有一種看熟人犯傻的爽感。他手裏拿着一個筋膜槍,聽到秦則問話後遙遙地沖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得到指令之後,秦則便開始在廚房忙碌,覃滿被接連不斷的中插廣告弄得眼花,索性直接關了電視拿出手機上網沖浪。
現在的熱搜仍然是昨晚金冠獎相關,《蒲草》成為最大贏家,許多看過影片的觀衆都發來了真誠的祝賀;當然也有不少人在唱衰。
“這種惡心人的題材怎麽好意思登上大熒幕的?怎麽好意思拿下金冠獎最佳影片的?主辦方的腦子是不是被大水沖走了?”
好的壞的評論都有,有挑剔網友的不滿,也有落選影片的主角粉絲的潑髒水,覃滿網速快,十分清楚人工對互聯網的影響,甚至不用點進主頁就能準确分辨出哪些人是真心祝賀、哪些人是明着誇暗着捧殺。也能分清誰是真愛粉、誰是水軍公司雇來的黑粉。
整場頒獎典禮下來,覃滿無疑是争議最大的那一個,因為他此前有着相當龐大的黑粉群體、因為他就是一個很業餘的藝人,因為很多人沒有看過這個電影就在洗腦包的影響下先入為主地認為他不配。
無論是什麽評價,覃滿統統照單全收。
覃滿登上大號進了官方粉絲群,看着群裏面依舊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一個沒忍住就在群裏發了個大紅包。
群裏原本還在熱火朝天地讨論着,在收到名人空降的提示後便刷起了恭喜恭喜歡迎歡迎,一眨眼就是上千條,覃滿眼睛差點看花。
所以當覃滿那個紅包發出去的時候,好多粉絲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還是靠着信息提示才意識到自己偶像在群裏當起了散財童子。
覃滿發完紅包就溜,十分有財神爺的覺悟。
退出一群後覺得不能厚此薄彼,便在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群裏也發了同等金額的紅包。
花完錢後心滿意足,秦則煲的湯也正好到了時間:“開飯了。”
覃滿放下手機,和秦則一起洗了手,坐在餐桌旁。
按照慣例,覃滿對桌上的菜進行了一番點評:“不錯,秦師傅的廚藝有長進,光是這賣相和味道就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秦師傅微微颔首,放低姿态:“少爺滿意就行。”
兩人正cosplay得起勁,門鈴聲十分不适時地響了起來,覃滿道:“可能是林姐和薇薇她們吧,我記得她們好像是說過要來給我慶祝的。”
秦則輕輕“唔”了一聲:“飯菜準備少了。”
覃滿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大聲寬慰:“沒關系,林姐肯定不會空手來的!”結果剛一打開門,覃滿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門外站的是覃明彥和章靜媛,兩人的手裏都拎着禮盒,笑容難得局促。
覃滿皺眉,讓開位置:“進來吧。”
夫妻倆的表情竟然有些誠惶誠恐,進了門之後只覺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覃滿對餐廳的秦則道:“再添兩副碗筷。”
秦則自然是看清了來人的,只不過覃滿都沒什麽反應,他也就做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秦則将碗筷放好,對兩人道:“一起吃飯吧。”
覃明彥和章靜媛一起落座,秦則的廚藝不差,兩人卻意外的嘗不出什麽味道。
覃滿是很喜歡在吃飯時和秦則聊天的,不管是點評吃進嘴裏的食物還是聊身邊發生的事情他都會很開心,可是現在餐桌上多了兩個不該出現的人,他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秦則懂覃滿心中的煩躁,也沒有同兩個長輩打招呼,一邊自己吃一邊時不時地給覃滿夾菜。
一頓飯吃完之後,覃滿對兩人道:“吃完飯就走吧,讓你們進來已經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秦則進了廚房,将碗筷放入洗碗機之後便迅速來到了覃滿身邊。
章靜媛的眼眶有些濕潤,哀求道:“小滿,你真的要這樣對爸爸媽媽嗎?”
覃滿看着他們,平靜道:“我不覺得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們來了,我也招待了你們,你們還想要什麽?”
覃明彥皺着眉:“你是我們生的,你看有誰像你一樣對待父母的?百善孝為先,就你這樣的還當明星當偶像呢,你覺得你配嗎?”
如果是以前,覃滿會因為這番話和他們争吵,但是現在不會了,到底配不配他自己知道,不需要像別人證明。
“抱歉,我做不到。”覃滿依舊很平靜。
秦則看着覃滿,面露擔憂。
覃滿對上了秦則的目光,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表示自己現在沒事。
他看向父母繼續道:“沒錯,你們是生下了我,但也只是生下了我而已,從小把我養大的是奶奶,從小照顧關心我情緒的也是奶奶,不管什麽時候都會把我放在第一位考慮的也是奶奶,無論我做什麽都會無條件信任我的也是奶奶,我只有奶奶一個親人。”
“你們對我不管不顧,占用我的假期,為我安排滿滿當當的課程,從始至終你們都沒有問過我究竟願不願意上。”
“我不想出國,你們聽不到;我談戀愛,你們不支持;我參與工作,你們百般看不起。難道這才是父母嗎?”
夫妻倆面對覃滿的一系列質問,竟然連一句“那是為了你好”都說不出來。
覃滿繼續道:“你們打着治病的旗號把我送進承豐書院,在進去之後我就已經死了。”
覃滿:“在裏面的時候我千方百計地同你們打電話,求你們把我接回去。但是你們完全不在乎,你們明明知道他們對付學生會采取什麽樣的手段,你們明明知道我在裏面過的一點都不好,但你們一點都不在乎。你們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面子。”
“直到我快死了你們才開始害怕,你們害怕失去我這個還算優秀的繼承人。可是之後呢?我的貓死了,我的奶奶也死了,我愛的人遠在千裏之外,我什麽都沒有了。那時的你們又做了什麽?”
夫妻倆張了張嘴,誰也沒有說出那段曾經的故事。
覃滿的語氣依舊平靜,即使講起那段慘不忍睹的回憶也沒有産生任何生理性的不适。
“你們覺得他們的治療方案有效,便繼續在我身上進行治療,或者說,虐待。我真的是你們的孩子嗎?真的不是你們的仇人嗎?”
“于嘉木的志願一直是當律師,中間臨時改專業是因為偶然得知了我的現狀。他當初學法律的時候教授就很看中他,甚至斷言他能參與立法,僅僅是因為我這麽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就放棄了大好的前程,可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呢?帶給我的只有傷害。”
“不過現在說這些話也沒什麽意思,說多了顯得矯情。”
章靜媛的眼淚噴湧而出:“小滿,爸爸媽媽這麽多年一直都錯了,求你給我們一個機會吧,一個好好彌補你的機會。我們會學着愛你,會學着怎麽當父母。”
覃滿笑了:“放棄吧,學了三十多年都沒學會,你們沒有做這行的天賦。”
覃明彥的表情也終于不再冷硬,明明也很想像妻子一樣對兒子痛哭,但父親和男人的尊嚴都不允許他那樣做。
覃滿繼續道:“你們的公司我沒有興趣,你們現在也還沒到退休的年齡,該怎麽做還怎麽做;以後真的退休了請一個靠譜的職業經理人就成。”
“我有奶奶留下的遺産,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你們究竟有多少錢我也不關心,等你們百年之後捐了或是随便送人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不是給我就行。”
“當然了,你們那麽有錢,老了之後也能繼續活的體面,你們沒有養過我,所以我也不會為你們送終。”
覃滿走到門邊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法律上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們就當你們那個完美的兒子覃滿已經死在了十幾年前的承豐書院。以後再見就是陌生人,最好再也不見。”
說完,覃滿便拉着秦則上樓了。
他走進了排練室,坐在鋼琴邊一遍又一遍地彈着不成調的曲子,秦則就坐在一旁,認真的欣賞着屬于他一個人的演奏會,只不過眼睛中卻總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滿滿的心疼。
兩人出門吃晚飯的時候,覃明彥和章靜媛已經離開了。
一個星期後,在一個跑完通告回家的夜晚,門口的保安認出了覃滿的車,對他說之前進過他家卻被送去派出所、後來在這裏買房的那兩個人已經搬走了。
覃滿道了句謝,順便把白天品牌方送他的香煙送給了門衛。
走進家門的時候,餐廳裏亮着一盞昏黃的小燈,飯菜還冒着熱氣,旁邊有一張秦則寫的字條:“我在房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