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阿什利（4）
阿什利（4）
阿什利知道要如何探尋人的心靈，就像他的能力，信任與協作，他總能輕而易舉到他人的信任，就像神父面對忏悔的教徒。
即使是面對這個世界上最罪大惡極的人，也要用慈父般的語氣，不用強制，要沉着，冷靜，虔誠，又帶着十足的禮貌。
于此，他出現在她面前：“探員小姐，讓我帶你逛一逛柯西島吧。”
他喝了口酒，“殺手學校也好，柯西島的公司也好，阿薩辛遭受的罵名可太多了，明明我是做慈善的那個，不是阿薩辛的公司入駐柯西島，那些孩子連飯都吃不上呢，更別提接受教育了。我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那麽多資金，到頭來居然被罵人口販賣，真是頭疼啊。”
西瑞爾看她：“莉莉你最近瘦了不少哦，果然還是追蹤犯人太辛苦了嗎？犯罪分子該不會都在晚上工作吧？畢竟見不得光，總是晚睡對身體可不好哦。當然，我尊重莉莉的工作，莉莉有喜歡的工作我也不會阻止的，只是，莉莉一定要這麽辛苦不可嗎？父親公司的債務也好，犯罪組織的在打什麽主意也好，都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哦。”
他又恢複了勸誘的語氣：“阿什利的能力，是得到他人的信任，從而得到別人的力量，他想利用你，拿到武器，保衛柯西島。這個做法從他的角度出發并沒有問題，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傷害你。”
“莉莉，我知道你喜歡科研，也知道你并不希望自己研發出來的武器變成傷害他人的利刃，如果你的武器落到柯西島人手裏，他們不會放過歌德大陸，因為柯西島人的恐怖活動，政府也不想那麽輕易放過這個罪惡之島。惡人如果必須有人做的話，我可以替你承擔這一切。”
酒杯裏的冰塊在融化，就像她心靈的屏障。
他深入她的內心，繞過層層屏障，尋找突破點。他對她的親近，只是為了一個純粹的目的。他用技巧接近她，溫情，好奇，互惠，語言，思想交流，并迅速發展成一種深刻的友情，于是年輕的探員小姐，為即将成為廢墟的柯西島，支起了畫架。
畫布上，是他每日所見的景色。
“明明畫的很好呢，探員小姐，為什麽不喜歡畫畫呢？”他站在他身邊，兩人的胳膊輕輕相觸。
他迎着她的目光，露出笑容。
而她躲閃，視線移回畫布。
幾幅畫後，他得到了答案。
”因為……害怕暴露……”她的眼睛似乎閃着點點光亮，是星光落進她的眼睛嗎？“我是因為母親，才學的畫畫。我并不是很喜歡畫畫，不僅僅是因為畫畫會讓我想起母親，還因為畫畫太過于暴露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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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利問：“暴露自我？”
“和音樂，寫作一樣，畫作會展現畫家的所思所想。母親曾經對我說，我只能畫我所相信的事物，而我的畫布一片空白，我并沒有什麽相信的東西，所以我只會模仿，母親說，只模仿，不如不畫，那之後我就我開始讨厭畫畫，也許是因為害怕被母親看穿我的內心。”
阿什利探尋她的心靈：“為什麽呢？”
“因為……”年輕的探員陷入了回憶，“因為，我很像父親。”
“我母親的婚姻并不幸福，我父親帶給了她很多傷害，我和父親的性格十分相似，所以我總是和父親吵架。”她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水：“尤其是我母親死後，我父親把希琳阿姨和我異母的妹妹接回家的那段時間，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吵架……”
她的眼睛望着畫布，有些空洞：“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不喜歡我身上很像父親的那一部分，我不希望這種相似，給她帶來傷害……”
他記得她落下的淚水，風将她的頭發吹散，将她的帽子吹向天際。
某種強烈而奇怪的情感在他胸中翻騰，就像第一次穿越森林，見到海洋的驚喜，比好奇更要強烈，就像他在林間奔跑，就像他在心裏堅定，反複地告訴自己，“無論森林外是什麽，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那是什麽？
這種感情是什麽？
他帶着這個疑問，深入心靈，沒能找到答案，卻找到了愛情。他想利用她卻愛上了她。
莉莉安輸入自己的生日，塞洛古老的地下室，被現代科技好好的保護着的地下室，在她的手下打開。
“一個暴風雨的夏夜，母親去世，那之後，我就總是感到一種解離。就像愛倫坡的那只烏鴉，觀看死亡，參與死亡，永不複還，永不複還。”莉莉安的臉在燭光下，些許像鬼魅，她移動臉龐，一般隐在陰影下：“世人都知道塞洛是藝術之家，卻不知道塞洛在地下監獄的設置上，同樣登峰造極。”
莉莉安問：“小西覺得，我會傷害別人嗎？”
“不會哦。”西瑞爾說：“莉莉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人。”
“小西覺得，我會是柯西海賊團的人嗎？”
“不可能哦，莉莉。”西瑞爾說：“你不會和他們沆瀣一氣的，因為……”西瑞爾的綠眼睛幽幽，“阿什利，殺了你的父親和未婚夫。”
莉莉安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嘴唇顫抖：“未婚夫……？”
“嗯，莉莉本來都要打算結婚了哦。”
莉莉安看着已經落入陷阱的阿什利，舉起槍：“你殺了喬。”
說起喬這個名字，莉莉安第一想到的并非愛，而是他躺在她身邊，臉上細小的絨毛。
就只有一些細節的東西。
莉莉安看着探員內網上，白底黑字的資料檔案。
右上角是一個男人的照片:黑色短發，黑色眼睛，長相周正。
照片旁邊是幾行字:
姓名:喬
年齡:26
畢業院校：武器研究院
工作：探員
男人尚且年輕，從照片上看，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
下方是更詳細的生平介紹，父母職業，成長軌跡。
出身書香世家，父母恩愛，學生時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升學順利進入武器研究院，畢業後進了政府，過着理所應當的人生。
沒有西瑞爾殺手家族的背景，沒有凱撒的浪蕩，沒有阿什利的特殊出身。
看似正常。
家世，長相，工作，履歷，年薪，确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完美的六邊形戰士。
資料甚至收集了同學和同事對他的評價：樂于助人，熱衷慈善，廣結善緣，獎項頗豐。無論是政治坐标，還是科研履歷，甚至是父母在教育界的影響力。每一項都完美無缺。
莉莉安忽然意識到，其實是她接觸的人太不正常了，以至于會覺得他很普通。
從社會坐标來看，喬簡直可以稱之為天之驕子了。
出生優渥，熱心科研，性格溫和，心地善良，情緒穩定。
有西瑞爾的初戀少年感，凱撒的自信，凱撒缺少的沉穩，阿什利的智慧。而在以上的基礎上，還沒有複雜的經歷。
“啊，糟了——”西瑞爾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這可麻煩了呢，莉莉本來都把未婚夫給忘了，我這麽一說，你肯定會去查這個人呢。你忘記了未婚夫，這樣的話，我就有機會了呢。雖然會這麽想不錯，但是莉莉，我答應過你，我永遠都不會想你隐瞞。”
他綠色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她，一如往昔。
她想西瑞爾，又像是看到了年少時的他，他吻她，離開他的嘴唇。他又成了那個穿着校服的，黑色短發，綠色眼睛，身上有森林味道的，貓一般的少年，然後，一條強有力的胳膊抓住他的手，凱撒藍色的眼睛像是一個幻覺，他身上有古龍水的味道。棋子碰倒在地，她又一次被将軍，阿什利也出現，他站在巨大的十字架下，手捧着染了血的聖經，他在一片血腥中，他對她露出微笑，一切變為黑白。他黑色的眼睛溫柔又安靜，仿佛殺人案從未發生過一樣。
莉莉安從未見過阿什利這麽冷血的人。
而倒在地上的，那皮膚如百合，頭發烏黑的男人，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喬——莉莉安伸出手，卻喊不出聲。
她意識到，這是記憶的走馬燈，她生命中的男人一個個出現，像是萬花筒。
而她又是誰？她看到她映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裏，她黑發白膚，一副學生模樣，尚是還未接觸到世界另一面，未來到柯西島，卻已經名聲大噪的研究員。
“可以封氣的牢籠嗎？”阿什利對着眼前的牢獄，很快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神色。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
“莉莉，想起來了嗎？”
而他那雲淡風輕的神色只是讓莉莉安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憤怒中去。
她感到記憶更加清晰，憤怒也更加強烈。
而阿什利也在凝望着她，眼裏露出平靜的，掌握一切的神色，像是神父主持的，仁慈的葬禮。
阿什利是莉莉安見過的最謊話連篇的人。
莉莉安很認真的看着西瑞爾，“小西，告訴我，我父親的死你和沒有關系。”
西瑞爾歪頭，“我很貴的诶~”一臉純良，無辜的像是食草動物，“柯西海賊團雇不起我，而且近幾年我很少接單子了，都在忙投資和公司擴張的事情，爺爺都催我趕快結婚生子幫我分擔工作呢，但是我除了莉莉之外的人都不想要呢……”西瑞爾做出思考的神色：“現在只能希望費米早日走出失戀了。”
他沒有說謊。
柯西海賊團殺人像是街頭藝術家，血跟不要錢的顏料似的，潑到牆上。
而西瑞爾作為職業殺手，從不多補一刀，幹淨利落，直擊心髒。
“我們分開的那些年你，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忽然，西瑞爾說：“抱歉，莉莉，我知道這會讓你難過，但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這麽選擇，我依然會優先救費米，而不是你。”
“費米是我的弟弟，對于阿薩辛來說，家人永遠排在第一位。”
莉莉安：“早就聽說殺手家族很重視家人。”
“嗯。所以，我想和你結婚，只要我們成為家人，你永遠都是我的順位第一。”西瑞爾看着她的眼睛：“我對莉莉之外的女人都沒有興趣，我對除了成為我妻子之外的女人不感興趣，說我傳統也好，說我無聊也好，如果不是最喜歡的那個，一輩子不結婚也無所謂的。”
西瑞爾怎麽像個機器人似的，似乎只要她和他結婚，保護她的指令就會成為最優先級。
“你可以遠離這一切，探員的工作也好，柯西島計劃也好，柯西海賊團也好，外界的風雨，席卷不到阿薩辛的主宅，你不用這麽辛苦，你只要做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就好了。”
莉莉安有些驚訝，“男主外女主內，小西是這麽傳統的人嗎？”
西瑞爾想了想：“又要工作，又要兼顧家庭，那豈不是會很辛苦嗎？”他說，“我能理解莉莉有喜歡的東西，但你的工作，不管你多努力，最後都只是在給別人做事罷了。”
“就算研發出跨時代的武器，專利費也沒有阿薩辛一個月的營收高哦，根本就沒有工作的必要，就算是政府放出來的犯罪分子榜單，也沒有值得你親手去獵殺的價值，交給員工做就可以了。這個世界本來最重要的就是家人。”
西瑞爾說的倒也沒什麽問題，只是……
莉莉安想：“還是要有自己的工作更好吧。”
西瑞爾：“莉莉打算去做什麽？去學校教書嗎？就算是教授，一年工資也不會很高哦，這個錢還不過給莉莉買首飾呢，那個研究院，啊，的确是個共産主義思潮很強烈的地方呢，難道莉莉也被這種思想影響了，所以才遲遲不和我結婚，難道共産主義的莉莉以大資産階級的我為恥嗎？啊，原來我們是階級對立，莉莉才一直不肯接受我啊。”
莉莉安咯咯的笑了出來，“我不需要很多錢，我的錢已經夠我用了。”又想起查詢過的阿薩辛的財報，西瑞爾多年來的瘋狂擴張，“之前從來沒看出來小西這麽喜歡錢呢。”
西瑞爾：“錢？我對錢沒有興趣哦，只是錢是很好的媒介和工具，可以讓我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功夫罷了。”他的視線有些虛空：“做生意也有辛苦的地方哦，之前我在北部開分公司的時候，北部政府簡直像惡狼一樣盯着我，查公司的賬務，加稅，還被同行來刺殺，我費了好多功夫才打通政府的人，公司才在北方上市。”
“真是好辛苦的一段時間呢，差點就要被北方政府整破産了，我真的破産就可以和莉莉一起搞共産主義，關注人道事業了——說什麽我們的涉黑，也不看看他們加稅的那個程度，北部政府才是真正的黑手黨吧，你看看，莉莉，你為北部政府工作，都不願意為我工作，阿薩辛只是拿錢殺人，北部政府可是吃人不吐骨頭。”
“莉莉如果可以和我站在一條線上的話，我會輕松不少，同樣的工作量，我可以開出更高的薪資，結婚也是，如果你擔心，婚前協議我也可以簽哦，我會最大程度上保證莉莉的利益不受損。”
莉莉安驚訝了：“那離婚的話，我可以分走一半的阿薩辛？”
西瑞爾多年來苦心孤詣締造的帝國，以及阿薩辛家族多年的傳承，直接被她拿走50%？太誇張了吧？
而西瑞爾點點頭：“可以哦。”
他如此認真，似乎她說，那小西現在跪下來向我求婚，這個阿薩辛帝國的王者，就會跪在她面前。
莉莉安笑了。
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別說分走50%，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有什麽情況，被分成50%的，應該是她自己。
黑産男的錢有命要沒命花，莉莉安清楚的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西瑞爾的對手。
西瑞爾站起身：“總之，我們之間的婚事，我希望莉莉可以考慮一下，我可以給你投資建研究院，不管是你的研究，還是其他的什麽，我都可以提供給你更好的平臺。至于你的未婚夫，我會把他的資料發給你的，等莉莉想起一切，做出決斷，給我答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