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什利（2）
阿什利（2）
阿什利的眼睛是艾絲拉看到的第一場海。
艾絲拉喜歡阿什利的眼神，那眼神沒有任何欲望。
阿什利透過她的眼睛，凝視着她的靈魂。這種感情無關情欲，艾絲拉從未在阿什利眼中看出任何欲望。
不像柯西島的其他人，他純淨無瑕。
他們還小的時候，性別意識還沒有那麽明顯的時候，嬷嬷還沒有說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睡在一起的時候。
阿什利睡在她身側。
而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而他沒有拒絕，也拉住她的手。
即使長大後，他們依然很親近。
阿什利卻從沒做過任何他不該做的事情。
可艾絲拉覺得，如果他想要的話，她就會把她給他。
阿什利在觸碰她的身體之前就得到了她的靈魂。
就算在那之後，所有人都說阿什利肮髒邪惡，艾絲拉依舊記得他純潔如天使的模樣。
加裏因對艾絲拉抱有好感不少被阿什利死瞪着。加裏是個聰明小孩，明白艾絲拉是阿什利的妹妹，不能随便牽手。
于是利弊權衡後加裏便決定不偷偷看艾絲拉了，畢竟跟着阿什利吃的更多，而跟着艾絲拉只會徒增麻煩。
也許是有阿什利這個天使，艾絲拉一點也不喜歡加裏這個惡魔。而加裏從未發覺這一點。在阿什利聰明的映襯下，加裏的腦子簡單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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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拉知道阿什利在搜集到有用的情報後就會甩掉加裏這個不安穩因素。可也許是加裏用起來着實過于順手，三人組就此形成。
“烤好了。”加裏把阿什利抓到的鴿子燒了一通。
金燦燦，外焦裏嫩。
加裏手上還有餘火。——除了用起來順手，加裏還沒被阿什利抛棄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阿什利還沒有搞清楚，為什麽加裏身上老是冒火。
阿什利從不懼怕未知，相反，不弄懂的事，他不會罷休。
對于身上的火，加裏解釋：“小時候有一次被救濟院的幾個小孩圍起來打，忽然就爆發出來了，跟漫畫裏打通任督二脈似的，不會燒着自己，還可以取暖烤串，很方便。”
艾絲拉讨厭加裏，卻不讨厭加裏的火。冷的時候可以取暖，而這時加裏就會趁機牽住她的手，然後被她暴打一頓。
加裏向阿什利告狀：“你妹妹脾氣也太差了——她這樣怎麽嫁的出去——”
而阿什利只是笑如清風，“加裏，牽女孩子的手之前，問一下女孩子的意願更好哦。而且，”阿什利笑着看艾絲拉：“艾絲拉這麽漂亮，怎麽可能嫁不出去呢，倒是加裏你一直這樣，才不惹女孩子喜歡呢。”
加裏嗤之以鼻，“柯西島這麽多女的我找不到？！咦？艾絲拉你怎麽臉紅了？”加裏露出大大的笑容，不懷好意：“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阿什利也好奇的看着艾絲拉微微發紅的臉，艾絲拉一陣慌亂，罵加裏：“你的火太熱了——”而加裏一臉驕傲：“本小爺就是這麽火熱——”
第零區比柯西島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整潔幹淨，因為有長老坐鎮，鮮少有人故意鬧事，和平時間看起來和書中普通城鎮沒什麽不同。
這裏不像他成長的地方，他成長的街道，人口稠密，樓房鱗次栉比，地面的空氣聞起來像潮濕的水溝。
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倒着幾個蓬頭垢面的流浪漢，小巷傳來打鬥聲，臉塗的發白的女人倚在牆上，眼睛四處流轉，紅唇吐出白色煙霧。一個充滿着小偷強盜妓女毒品販子和各色騙子的地方，人的氣味和動物，食物，黴菌，酒精，油脂和屍體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充滿大街小巷，形成他們賴以生存每日吸入吐出的空氣。
外面的世界即是如此，救濟院是唯一安寧的地方。
而第零區處處安寧，零區的人甚至有正經工作，不像他們，無所事事。
阿什利在救濟院的時候就小有名氣，阿什利是救濟院最聰明的人。他霸榜每一屆的支持競賽的冠軍，他獲得了作為獎品的筆記本，他将帶着顏色的中性筆給了艾斯拉。
阿什利自幼喜讀書，詩歌典故，拈手而來，不管對什麽問題，阿什利都能脫口而出，引經據典，把枯燥的原理講的繪聲繪色。
為什麽你懂那麽多呀？因為我讀了《百科全書》！阿什利從不刻意背誦，知識自然銘記于心。救濟院的小孩子有人覺得阿什利腦子有問題，很有個性，于是和阿什利玩，有的覺得阿什利十分有趣，和阿什利玩，有的覺得別人都在和阿什利玩，于是也和阿什利玩。阿什利也将好人緣的特質帶到了第零區。
在零區一路高手的磨練下，阿什利進步飛快。比阿什利強的人很多，被阿什利以各種方法打敗的人卻不少。柯西島向來弱肉強食，背叛欺騙暗殺，無所不用，卻從未有人找阿什利尋仇。只覺後生可畏，不少時候，還伸出援手。阿什利的名氣和實力讓三人組獲得了安全與安寧，以便他有更多的精力調查柯西島的秘密。
零區有一座圖書館。
“那本來是長老建的。”加裏介紹，“長老覺得零區的這些人天天就知道打架，太粗魯了，應該多讀書。”又啧了一聲，“不過完全沒有人讀就是了。”
因為是長老的建築，所以是柯西島最安全的地方。圖書館成為了阿什利在零區最初的起點，也是阿什利的寶庫。
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不落下每一個詞句，不弄髒、毀壞書頁。記住每一個劇情，敘事并在現實生活中加以運用。
這是柯西島賦予他的嚴苛又精致的酷刑。
而他的人生也像那些書頁，沒有幼兒版，沒有青少版，而是遣詞老辣，用句精準的原版。
柯西島的工作單位？
救濟院，教堂，以及零區長老會。
有工作的好處的是，幹淨的食物，水和免費的固定住處。
阿什利向長老會遞交了簡歷，面試時，流利的背出了詩歌，講述了柯西島的街區劃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森林裏的樹木種類，野生物種，寫得一手好字，很會算數，甚至還當場畫出了一副宣傳畫。把亨伯特看的一愣一愣的，當場直接錄用。
阿什利進入長老會之前，亨伯特從沒有意識到這個島嶼需要系統的管理。首先，柯西島的人不喜歡被管理。其次，沒人能管住柯西島的這群破壞力極強的人。他們大多各自為政，一個個獨行俠。
而阿什利居然能把這群人聯合起來。
長老會在小孩子心目中是柯西島權力的最高點，而實際上，這個所謂的長老會只有他和遠程觀測柯西島的那些人。
而他們的長老，在沉睡。
于是見到來應聘的，看起來十幾歲的，長得挺乖巧的小孩，亨伯特想，也許只是想找個地方住。完全沒有将阿什利與十年前探索島嶼秘密的孩子聯系到一起。
等亨伯特發覺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柯西島被隐藏了數百年的秘密。
零區的人，會不定期消失，一走就是幾個月。剩下的人整天無所事事，偷拐搶騙，脾氣暴躁，日常打架。資源極度匮乏的地方養不出樂于現狀的人，沒人會安安穩穩的做文書工作。長老會的卷宗混亂又複雜，亨伯特看着被阿什利整理的條理清晰的文書，震驚萬分。歡歡喜喜的将本來就不想幹的工作，全都扔給了阿什利。
零區的人時不時就消失一波，有的回來了，有的沒有。阿什利對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的人展開了采訪：
而被采訪的人發出疑問：“失蹤？我失蹤了？”
阿什利明白了，他們的記憶沒有了。
阿什利在浩瀚複雜的卷宗中，探尋柯西島的歷史。同時，他也發現亨伯特沒有一天完成過他的工作，在其位，只是為了吸引女人。長老會辦公室，女人衣衫不整，小腿挂在男人肩上。
待女人整理好衣服，離開房間，阿什利才走了進去。
亨伯特躺在長椅上，看着他遞交文書，一臉倦怠，恍如阿什利在街角見過的，将針頭紮入手臂皮膚後，飄飄然的神色，阿什利為他陳述柯西島上個月的各項數據，亨伯特沒有聽，笑了出來，帶着癡傻：“阿什利，你什麽都好，就是太認真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去找個女人吧，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世界究竟為何存在嗎？那就去找個女人吧，在床上，你會知曉一切問題的答案。”
男人坐起身，看着他，勾起笑容：“倦怠？我沒有疏忽工作，阿什利，人是不應該工作的。每個人擅長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如果床上是考場，那我回回第一。”
阿什利想了想：“在研究長老方面，亨伯特才是第一吧。”
阿什利見亨伯特與數不清的女人調笑，卻唯獨只對城堡中，沉睡的長老，露出眷戀又溫和的神色。
“亨伯特，愛着長老嗎？”阿什利問。
可他沉默，他愛她嗎？他留在這裏，是因為愛嗎？不，如果他愛她，為什麽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他從未訴說過他的愛意，如果他愛她，他又為什麽要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慰藉？“沒有人會不愛她。”亨伯特說，“維多利亞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希望她可以幸福。”
二十年前，亨伯特作為政府探員，降落柯西島，遇到了這個神女一般的長老。他花了半生的時間研究維多利亞，他觀察她如何反應，她的智力，她的能力，他記錄她的每一次失憶，觀察她的記憶周期，他事無巨細，解讀研究她寫下的日志，拼湊出這座島嶼的歷史，她将柯西島濃縮成一本書，這座島嶼的秘密會向世界公開，所有對這片島嶼感興趣的冒險家會齊聚于此。
災難會來到柯西島。
屆時，柯西島也會對這個世界，展開報複。
亨伯特看着維多利亞的睡顏，喃喃：“她會蘇醒，柯西島也會為世界所知，她的時間，柯西島的輪回會被打破。只是現在，時機還為成熟……”
艾斯拉在教堂做護士。同時，新的職業也進入柯西島，“殺手學校，免費入學，住宿夥食全免。”宣傳的小攤子上，還貼出了課表。
“比起成為的工具政府，不如為阿薩辛的員工。起碼我們會簽合同，五險一金，福利優厚！”
艾斯拉思考：“學生？倒是個不錯的職業。加裏你要去嗎？”
加裏挑眉：“我去應聘老師嗎？再說我是柯西，不是阿薩辛。”
加裏給零區的小團體當打手。阿什利去看望他們，他将特殊金屬制制成的，可以輕易隔斷脖子的絲線給了艾斯拉，将解刨書給了加裏，他為艾斯拉所在的教堂畫宗教四格漫畫，講地獄笑話，誦讀詩歌。他們在教堂聚會。
艾斯拉問起阿什利在長老會的工作。
阿什利微笑，說：“我查出柯西島的秘密了。”
第一次來到教堂時候，神父給了他一本聖經，對他傳教，想知道世界的秘密嗎？那就去讀這本書吧。阿什利一夜未睡，将《聖經》讀完，今日，他又将《聖經》翻了一遍，下班的時候，他對亨伯特說，明天不要來辦公室，我要翻修一下長老會。于是亨伯特回了維多利亞的居所暫睡，直到被轟——的爆炸聲吵醒。他起身，出門，遙望山下，山下，火光沖天，屹立在柯西島中央數百年的長老會，在大火的燒灼下，轟然倒塌。
他慌慌張張跑下山，看着阿什利站在燃燒的大樓前，他微微擡頭，望着卷上天的火舌。他身邊站着一男一女，都神色平靜的，望着好像要将一切都焚燒殆盡的火光。街道上，曬月光的，喝茶的，吃飯的，聊天的，打架的，遛狗的，一如往常，沒有人救火，似乎管道爆裂砸下來的只是些許嘈雜的背景音。只有亨伯特慌亂的不知所措，“阿什利，怎麽回事？怎麽着火了？！”
亨伯特這才發現，阿什利穿着一身黑，手裏拿着本書。
阿什利平靜的說：“我讓人放的火。”
他身邊的少年露出蒼白的笑容，指尖燒着小小的火苗。
亨伯特愣了，這才意識到，阿什利手持聖經，穿着的，是神父的黑色袍子。他的手指夾着一封信，走過他，說：“亨伯特，這是我的辭職信，我跳槽了，現在，我是柯西大教堂的神父，如果有需要禱告的，可以來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