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陳峙來接你那天,我和他在外面聊了幾句。我問了他三年前出國的事情,但陳峙告訴我,他們家當初沒有要移居。”
——“你當時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尹濟的話不斷回蕩在腦海,李落河握着酒杯出神,已經沒了玩樂的心思。
沒有移居,怎麽可能?
李落河不可能忘記那天發生的所有事,他仍然清清楚楚地記得陳遠山宣布即将移居時的神色,語氣,表情。
他确定那天他聽到的就是移居。
那時候現場還有李紳和路泱在,李落河想打電話給路泱确認,拿出手機時又放棄。
今天是他爸媽的結婚紀念日,還是別打擾他們。
尹濟坐過來,看見李落河一直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不該告訴他,遲疑地寬慰道:“落河,陳峙跟我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畢竟他人已經在國內,三年前他到底怎麽想的,我們也無從知曉……”
“我知道。”李落河喝完杯中殘酒。
但他想知道真相。
放下杯子,李落河已經做好決定,他起身走到門口:“我有點事,你們玩。”
說完不等黎闌和尹濟反應,推門出去。
出了房間,李落河沒有往外離開會所,反而往裏走了一段,進了個沒人的空房間。
叫服務員上了幾瓶酒,李落河開了兩瓶各自喝了一些,随後坐在沙發上等酒精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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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李落河感到頭暈。他沖進洗手間洗了把臉,拿起手機冷靜地打出電話。
水珠順着下颌線彙聚到下巴處凝成水滴,接通的那一刻,李落河比對方更快地開口:“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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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峙匆忙提前結束工作趕到天宮會所時,李落河正仰躺在沙發上緩解烈酒的後勁。
桌面上擺滿了酒瓶,陳峙眉頭緊皺,在心裏大概估出量,心頓時沉下來。
他走到李落河身邊,輕聲喚:“落落,落落?”
李落河半睜眼看着陳峙,沒有回應。
見李落河還有反應,陳峙放下點心,手臂穿過李落河的身體,找到合适的發力點想用力把他抱起來。
胳膊還沒發力,陳峙突然被一雙手圈住,他結結實實愣了一下,低頭。
李落河摟着陳峙,對上後者低下來的眼睛,聲音帶着喝醉後的不清醒:“抱啊。”
喉結輕輕滑動,陳峙低沉嗯了一聲,一手扣腰以公主抱的姿勢把人抱起。感受到李落河想掙紮,陳峙便把他的腿落地,改為摟腰的姿勢。
李落河便不再動了。
“回哪兒?”陳峙低頭問。
李落河說:“随便。”
陳峙把人摟着小心往外走,不知道李落河現在是否清醒,他只能嘗試着問:“喝了多少?”
李落河沒回答。
陳峙又問:“你一個人?”
依舊沒回答。
陳峙于是不問了,把李落河帶到自己車邊,拉開副駕駛将人抱進去,自顧自地開口:“回老宅。”
他探身過去給李落河系安全帶。
二人此刻離得很近,李落河看着近在咫尺的側臉,在陳峙扣上卡扣即将離開副駕的那一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陳峙。”
陳峙停下動作,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擡眼跟李落河對視,嗯了聲:“在。”
李落河目光迷蒙地描過他的眉眼。
剛剛抱在一起的片刻裏,寬闊的肩膀和熟悉的觸感再次喚醒了李落河被封存三年的記憶。
他們曾經用各種姿勢抱過、摟過,更親密的姿勢也有,次數早就數不清。但沒人在彼時預料到,後來再想像當初一樣擁抱已經很難。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李落河說話有些鼻音:“你不走了嗎?”
盡管已經回答過很多次,陳峙沒有不耐煩,依舊耐心而清楚地回答:“不走了。”
心跳速度逐漸加快,李落河不自覺地抓緊了一點,說不清是期待更多還是緊張更多地繼續問:“為什麽一定要走?”
他在問三年前的分別。
既然還是回來了,為什麽一定要走呢?如果不是移居,什麽讓你寧願分手也要離開?
李落河眼睫比一般人更長,光投射下來時會被切割成破碎的光影,陳峙安靜地看了一會,握住李落河拉着他衣服已經變涼的手,放回去,退出駕駛室站直身體,避開他的問題:“外面很冷,車裏開了空調,我們先回家。”
副駕門關上,李落河的心随着陳峙避而不答的态度涼成一片。
剛有所緩和的氣氛再次結成冰霜。
一路上,李落河沒有說過一句話。車裏雖然坐着兩個人,卻比任何時候都沉默,安靜到整段路程只有車輛轉向打燈和輪胎壓過冰水坑破碎的聲音。
明明很暖和,可李落河臉色比受凍了還白。
看着車窗外茫茫的夜色,李落河想,他以前是不是做過什麽他自己沒意識到的罪大惡極的事,不然陳峙何至于這樣折磨他。
難道曾經那麽相愛的時光都是過眼雲煙嗎?整整三年過去,李落河甚至連一個離開的理由都不配得到。
或許是他們變了吧,李落河疲憊地閉上眼。
車一路平穩開到李宅前,李落河已經不複剛才的醉态,自己開門下車,沒有等身後人的想法。
陳峙快走兩步跟上去,拉着他。
李落河想推開,手背蹭過外套時觸到一個堅硬的形狀,意識到那是什麽,他動作一頓,整個人發怔地愣在原地。
在他出神的時間,陳峙已經打開了門,兩手撈着李落河,似在商量:“你喝多了走不穩,讓我把你送回房間,行不行?”
李落河不動,陳峙也不松手,兩個人莫名其妙在門口僵持上。
良久,李落河轉了轉眼珠,默許了陳峙的行為,任由他拉着自己。
二樓的樓梯從沒這麽長過,上樓時李落河整個人伏在陳峙肩上,手指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任由陳峙擁着自己朝卧室走。
陳峙垂眸關注着樓梯,一點沒讓李落河磕着。
酒精的氣息很淡,李落河微微有些上頭但并沒有醉死,他近距離地看着陳峙這張沒怎麽變過的臉,眼神失距。
離開的理由不願意給,一個小鐵片而已,為什麽還和以前一樣随身帶着?
陳峙,為什麽你總是讓我覺得殘忍又深情?
一路上順利得不正常,這是回國後陳峙為數不多沒有遭受李落河惡劣對待的時候,他乖得簡直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走到門口,陳峙騰出一只手去開李落河的卧室門,沒按動。
“走的時候我用鑰匙鎖了。”
李落河的臉離陳峙的鎖骨很近,說話的氣息熱熱地噴灑上去:“以前給過你鑰匙,開吧。”
陳峙耳後皮膚一麻,低頭去看,但李落河已經離開他的懷抱,倚上一旁的牆面,上半張臉被陰影覆蓋,很暗:“怎麽,在加拿大的時候丢掉了?”
當初李落河把自己卧室的鑰匙給了陳峙一把,就算三年前分開也沒有要回來。
不到一指長的鑰匙,就算丢了也沒什麽稀奇。
但陳峙看了李落河一會,從貼身口袋裏拿出來:“沒丢,我一直帶在身上。”
“哦。”李落河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開吧。”
一瞬間,陳峙心底漫出幾分遲疑。李落河今晚平靜配合得不像話,這不像他。
難道是喝完酒,累了?
捏了捏鑰匙,陳峙還是轉身去開門。
鑰匙微鏽,插進鎖孔時不像三年前那樣順滑,陳峙往左邊擰,沒擰動。他又試了一次,依舊卡得很死,就像用錯了一樣,就在陳峙要試第三次時——
“打不開,對吧。”
陳峙動作凝住,意識到什麽,轉頭看着李落河。
李落河已經換了個姿勢,側對着牆,整張臉都暴露在廊燈下,黃色燈光照亮他的表情,嘴角扯出微小嘲諷的弧度,但眼睛卻沒有笑意,說出來的話也毫無溫度。
“我換過鎖,鑰匙已經不是三年前那把了,怎麽會打得開呢。”
李落河聲音很輕,其中威力卻壓得面前這方空間發沉,令人窒息。
陳峙沉默地看着他。
他多了解李落河,怎麽會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鑰匙還是三年前那把,拿鑰匙的人也還是他,但李落河已經不是三年前的李落河,曾經他擁有的東西已經被主人盡數收回。
不止是門,還是他們。
李落河收斂笑容,品鑒了片刻陳峙陰沉森冷的表情,感受着心底湧上夾雜着痛的快意。
他撥開陳峙,想回房間,徹底失了追問和探究過往的興致:“滾吧……”
“滾”字還沒說完,陳峙忽然扯了下唇笑出聲,拔掉鑰匙。
李落河動作一頓。
将鑰匙放進李落河手心,陳峙擡起來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指節,然後後退兩步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口,露出流暢精悍的手臂線條。
鑰匙貼在手心冰涼,李落河心一沉握緊手心,一句“你什麽意思”還沒問出口,就見陳峙突然擡起腳,用盡全力雷霆一踹,空蕩蕩的二樓回蕩着砰的回音。
李落河表情霎時出現瞬間空白。
一腳接一腳,陳峙好似沒有感覺,只盯着門把手使勁踹,巨大的碰撞聲響徹整棟別墅。如此大力破壞下,金屬門鎖搖搖欲墜,把手一歪,壞掉了。
住家阿姨聽見聲音驚慌地跑上來,看見踹門的是陳峙又都不敢上前,只能茫然無措地看着一旁的李落河。
李落河終于回過神,連忙一把拉住還想再踹一腳的陳峙,手中鑰匙掉在地上,怒問:“你幹什麽,瘋了嗎?!”
陳峙反過來攥住李落河手腕,把人往自己身邊一拉牢牢扣住,然後才看向身後的阿姨,微微笑着:“落落沒帶鑰匙,撬個鎖。”
随後用力推開門,壞掉的鎖應聲砸地。
李落河進門後才想起來生氣,他用力想甩開陳峙的手,卻被對方抓住機會十指相扣,然後被按在牆壁上。
“你錯了落落。”陳峙整個人籠在李落河身前,眼神幽暗深邃,聲音沉冷,“鑰匙是鑰匙,我們是我們。鑰匙開不了該換,但沒人能代替我,我也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站在你身邊。除了我,不會有別人。”
那瞬間,李落河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受,只覺得從上車那一刻起郁結在胸口的情緒如爆炸般淹沒全身。委屈、難過、憤怒……這些情緒已經累積太久,隔了這麽長時間,終于随着門鎖的破壞臨近爆發。
李落河兇狠地抓住陳峙衣領,手克制不住地顫抖:“我他媽連個理由都不能知道嗎?我活該嗎?一句移居說走就走,這三年是我欠你的嗎?陳峙,我犯了什麽錯啊,你要這樣折磨我?!憑什麽你說什麽是什麽!”
一聲聲質問裏的顫音聽得人心疼,陳峙抹去李落河眼尾閃爍的淚光,擡起他的臉吻上去。
李落河松開手中布料勾住陳峙脖頸,仰頭急切地回吻。
背後是冰冷的門,唇上是令他眷念的氣息和溫度,他們親密無間地接吻,唇舌交纏,李落河卻覺得說不出的苦澀。嘴裏苦,心裏更苦,苦得他忍不住抱得更緊,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陳峙松開李落河,捧着李落河的臉一點點吻去淚水,心疼不已,嗓音沙啞:“移居是假的,我從來沒想過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