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沈立山的貨上午九點到碼頭,驗貨這種簡單的事原本讓手底下的人去幹就行,但李落河想親眼看到貨,求個安心,就和項目組的人一起去了南碼頭。
早晨起的霧現在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等下屬走流程的時候,李落河站在碼頭邊,心不在焉地神游天外。
陳峙早上跟他一起出的門,平時這個時間已經把行程圖發給他了,但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且看早上那樣子,陳峙昨晚休息得不好。
昨天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傷到陳峙了?
李落河有點後悔,但也無法控制自己往最壞的處境想。
他一邊想相信陳峙和他,一邊又擔心焦慮着未來。
正當李落河陷在複雜的情緒裏時,下屬辦好手續過來,将單子遞給他過目:“李組,東西對完了,暫時沒問題,可以讓我們的人卸貨了。”
李落河從漫無目的的思考中抽身,定了定神,接過單子掃了一眼。
乍一看一切都正常,但掃過的瞬間,李落河腦海中快速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怪異。
他重新仔細看了遍單子信息,沒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可似有若無的不對勁卻沒有消失,甚至越來越重。
下屬在旁邊等着,見他不說話,試探道:“李組長?”
李落河應了聲,将單子遞回給他,思考兩秒後轉向貨船的方向,道:“走吧,我順便親自驗驗貨。”
輪船貨艙裏擺滿了箱子,東晟集團的人正在搬最外面的貨箱,李落河随機叫停了一個工人,用工具打開箱板。
貨箱裏整整齊齊碼着的的确是和沈立山談好的那批零件。質量、個數,李落河簡單檢查了一下,沒發現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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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落河蓋上箱板:“沒問題,搬走吧。”
連着查了好幾箱都正常,突如其來的查驗看得旁邊下屬不明所以,問道:“李組,貨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我就随便看看。”貨正常,但那縷不對勁始終萦繞在心口,找不出由頭。
李落河只好讓工人先工作,自己退到一邊。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李落河重新回到怪異感出現的地方,開始回想之前單子上的信息。
貨物種類、貨物數量、出貨地、負責人聯系方式、負責人姓名……
李落河思緒猛地一頓,轉頭快速說:“單子給我。”
下屬連忙遞上。
打開單子,李落河目光落在負責人姓名那欄,總算知道那股不對勁從何而來。
——負責人:李落河。
提貨這件事,李落河分明是交給項目組副組長負責,名字也該是副組長的名字,甚至今天來南碼頭都是前兩天才決定的。
沈立山那邊沒提過更換的事,負責人這上面怎麽會是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等李落河叫來副組長詢問,他的擔憂就變成了現實。
安靜的碼頭忽然竄進一輛防彈警車,門嘩地打開,車上下來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警,手上端着槍紛紛對準他們這邊,大喊警告:“警察!放下手中的東西,原地抱頭蹲下!”
李落河瞳孔驟縮,映射出警車上不斷閃爍的藍紅警燈,還沒來得及反應怎麽會有公安的人來,就聽見領頭帶隊的警察吼道:“接到消息,這裏疑似有人走私槍支彈藥,都不許動!抱頭蹲下,配合搜查!”
此時,陳家老宅。
家裏的阿姨們紛紛屏息凝聲遠離客廳,偌大的房子裏除了陳見薇時不時的抽泣聲,就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遠處,陳遠山黑臉坐着,一副滿心怒火無處發洩的模樣。陳峙低着頭站在他父親面前,一聲不吭,父子倆就這樣沉默地對峙着。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陳峙才再次開口:“爸,媽,我剛剛說的都是真話,沒有騙你們……”
“住口!還想把你媽氣成什麽樣!”陳遠山生平第一次對兒子發了火,“給我跪下!”
陳峙面色毫無波瀾,平靜地屈膝,跪在了他父母面前,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現在一時很難接受,我也不強求你們馬上理解,但爸媽,在這件事上我已經變不回你們想要的樣子了。”
陳見薇閉眼,痛苦地別過頭,仍不願接受剛剛聽到的話。
陳遠山怒道:“陳峙,你在威脅我們嗎?”
“不是。”陳峙擡頭,“我在請求你們的諒解。”
他說話時語氣裏有傷害到父母至親的歉意,但眼神卻流露着不願回轉的固執。
從沒見過陳峙低聲下氣的樣子,陳遠山表情一時僵住,客廳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不開口,陳峙也不起來,就認真地跪着。
直到齊誠給他打來電話。
以為是公司的事,陳峙接起來,聽見齊誠沉重地聲音:“陳總,出事了。”
“李先生被警察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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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待的第十天,李落河已經從最開始的震驚憤怒中回過神來,任誰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會反應不過來被人算計了。
怪不得負責人變成了他的名字,原來陷阱在這等着他。
李落河确定自己跟遠在寧海市做生意的沈立山沒有任何過節,也不可能是他父親的仇人,李紳和他一樣不認識沈立山。
那就只能是受人指使了。
身邊會這樣算計他的人,除了李尚星,李落河想不出其他人來。
盡管想通這點,李落河人在公安局,什麽也做不了。
而且更令他焦躁的是,他已經十天沒見過陳峙了。
這十天李紳大概忙着這事,只有路泱來過幾次,讓他在裏面耐心等等,很快會想辦法讓他出去。
至于陳峙……
李落河确定陳峙已經知道自己被拘的事,但他沒有來探視,甚至連個消息都沒帶來過。
兩人的聯系忽然被動銳減至零,這讓李落河感到前所未有地焦慮。
鐵門外傳來皮鞋腳步聲,警察打開門,叫他:“李落河。”
以為又要被叫去做筆錄,李落河起身,伸出手腕讓警察上铐。
警察讓出門口:“可以出去了,你家人在外面等你。”
李落河愣了一下,松了口氣。
總算能從這鬼地方出去了。
換上十天前的衣服,李落河在警察的帶領下離開看守所。出去大門就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認出車牌號,李落河徑直走向後排。
司機是鄭叔,李家多年的心腹,見他上車,安靜地駛離。
後排只有路泱一個人,李落河上車後疲憊地靠着,沒有開口的意思,路泱想讓他休息一會,也沒出聲。
車內一時無話。
直到離看守所挺遠了,李落河才睜開眼,開口打破沉寂:“爸呢?”
“在公司走不開。”路泱這才跟他說話,“在裏面沒事吧,我看條件都不怎麽樣。”
的确住得不舒服,畢竟是關犯人的地方,不可能将人供起來。李落河道:“還好。”
見李落河從疲憊中緩過勁來,路泱問:“船上怎麽會發現槍支彈藥,那些軍火怎麽回事?”
“那些東西不是我的。”李落河唇線直成一條線,“沈立山呢?”
提到他,路泱表情不大好:“在你進去那天就已經坐飛機出國了,聽說現在躲在澳大利亞,我們的人和陳家的人都還在找。你和他之前有過節?”
“沒有。”
聽到陳家,李落河想問問陳峙,但思慮過後還是沒有向路泱開口,說:“他只是替人辦事,背後還有其他人。”
路泱問:“誰?你心裏有數嗎。”
李落河有一會沒說話,慢慢道:“可能是李尚星。”
他周圍的人,只有李尚星跟他有過節,并且沈立山是寧海人,李尚星就在寧海市上學,也只有李尚星才可能和沈立山認識。
可惜現在沒有證據。
聽到這個名字,路泱臉色一下就垮了,半晌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他沒安什麽好心思,不該讓他進集團。”
事情已經發生,再說這些已經沒用,剩下的只能回去慢慢商議。
手機被繳十天,李落河開了機,開始低頭翻未讀消息,可直到手機軟件被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看到任何一條和陳峙有關的消息。
這不對勁。
李落河內心的焦慮忽地被無限放大,他連續給陳峙打了好幾個電話,但全都得不到回應,只有一遍遍的關機提示。
不停打電話的行為引起了路泱的注意,她剛想開口問,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是陳家的電話,路泱接起來。
聽完兩句,路泱坐直了身子:“抓到人了?”
“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帶回國,當心別讓他跑了。病了殘了都不要緊,我只要他活着!”
叮囑了那邊兩句,路泱松口氣挂掉電話。
轉頭發現李落河還在不停打電話,她察覺不對勁,皺眉道:“落河,你一直在給誰打電話?”
打不通,怎麽都打不通。
這是李落河第二次體會到和陳峙失聯的滋味,不安和焦躁如同氣球一樣慢慢膨脹,直至充滿整個胸膛。
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提示音,李落河才放棄繼續打,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情緒,問:“陳峙呢?”
路泱眼尖注意到李落河的手在小幅度顫抖,立馬緊張起來:“怎麽回事,你手怎麽在抖?”
“沒事,這幾天沒睡好而已。”李落河将手背在身後,繼續問,“陳峙呢,他在哪?”
路泱不疑有他,說道:“他在老宅,見薇這兩天生病了,小峙在老宅照顧,你找他有急事?”
說完,她催促司機:“老鄭,開快點,讓落河早點回去休息。”
在老宅,沒有失聯。
聽到有陳峙的蹤跡,李落河才勉強放松下來,在老宅就好,這說明他等會就能見到陳峙。
李落河勉強解釋:“沒,就是這些天沒見到他,問問而已。陳姨怎麽樣了?”
路泱:“在家靜養,具體什麽病他們沒說。你休息會,剩下的明天再說。”
“嗯。”李落河現在才想起來問,“剛剛有人跟你打電話?”
路泱提了整整十天的心落下來,摸摸兒子的臂膀,想安撫一下,語氣如釋重負:“陳家的人說,抓到沈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