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煙浸入眼睛的感覺并不好受,味道也嗆人,陳峙垂着眼睫直至白煙盡數散去才握着李落河的手腕擡起來,目光聚焦在只剩一小截白色的煙頭上:“什麽時候會的?”
按理說李落河不會允許陳峙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陳峙沒有回答反而抛出問題的行為也讓人不滿,但李落河對這些都沒有反應,只任由陳峙握着自己,眼神落在被捉住的手腕上。
陳峙長得高,少年抽條後身材比同齡人都高大,成年後更是如此。正如現在,他兩根手指就能形成閉環,将李落河的手腕攥緊。
沒得到回答,陳峙目光移至李落河臉上。
李落河靠着門框,姿态說不上是放松還是緊繃,靜靜觀察着陳峙的神情。他試圖從裏面找到責怪不滿,但或許是洞察人心的功力還太淺薄,也或許是陳峙這些年情緒隐藏得太好,李落河只能在他眼底望見一片無底的晦暗。
李落河眯起眼睛:“在分手之後。”
腕上的力重了幾分。
一股冰涼壓抑的快意如潮水般漫上胸口,李落河嘴角挑起個諷刺的笑,不知道是刺激對方還是自嘲道:“第一次抽的時候連眼淚都嗆出來了,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但又嗆又哭抽完後我就知道了,确實是好東西,能給人帶來暫時虛假的快樂,忘記痛苦,怎麽會有人不喜歡?”
陳峙手攥得用力,聲音聽不出異樣,平靜地問:“那對你有用嗎?”
李落河收了臉上少得可憐的笑意,用力把手往回抽,冷冰冰地說:“跟你有關系嗎,你憑什麽來問?這麽好奇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奈何他用力,陳峙力氣比他更大,死攥的手沒有半分動搖。
陳峙平靜地和李落河冷然的眼神對視,忽然将他的手腕往上擡了點,随後微微低頭咬去了只剩一截的煙。
李落河抽手的動作一頓。
煙杆最後一點白随着吸氣徹底燃燒,陳峙齒間松力,煙蒂掉在二人中間的地板上,銀白煙灰碎在周圍。
李落河皺眉看着他,一秒,五秒,十秒,陳峙吸煙入肺,卻遲遲沒有噴出。
Advertisement
李落河臉色猛變,顧不得其他,掙脫桎梏去拍他的背,快速道:“陳峙!把煙吐出……”
掙脫的瞬間李落河上前一步,陳峙則反應更快,直接捧住他的臉,冰涼的唇精準地貼了上去。
白煙順着唇與唇的縫隙飄出去,氤氲四散,織成一張薄紗遮住彼此的臉,讓人看不清。直到把煙都呼出,陳峙才封死所有縫隙,深入這個吻。
李落河被突如其來的親吻驚得忘記動作,等他反應過來要推開時,陳峙先被喉嚨肺部的排斥反應逼得撇過頭,開始瘋狂咳嗽。
“咳咳咳——”
陳峙咳得驚天動地,跟要把肺咳出來似的,聽得人心驚膽戰。
李落河冷眼看了近半分鐘,抿唇煩躁地甩開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杯子倒了杯水。
好一會陳峙才止住咳嗽,耳廓到脖根紅到不正常,他平複幾下呼吸,餘光瞥見遞過來的水杯,再次抓着李落河的手腕,大口喝水緩解喉間灼痛。
松手杯子會摔,李落河沒動,眼皮微垂遮住神色不明的眸光,任由陳峙握着手腕給自己喂水。
腕上的勁松了點,李落河将杯子拿進卧室裏放好,又走回玻璃門邊。
陳峙因為咳嗽還彎着腰,此刻正努力換氣。
陽臺外一眼能見的就是陳家,李落河居高臨下地看着陳峙頭頂,開口:“陳峙,你為什麽翻新老宅。”
“要住。”陳峙聲音劈得很嚴重。
“誰住?”
“我,我爸媽。”
“為什麽要住?”
陳峙低低笑了聲,清清嗓子,音色總算恢複正常,只是還有點明顯的啞,他直起腰,理所當然道:“落落,房子不用來住用來幹什麽?”
上一次他們因為“落落”這個稱呼大吵一架,但這一次李落河卻沒把注意力放在稱呼上,他神色平靜地跟陳峙對視,仿佛這就是一場尋常對話。
但陳峙在看清他眼睛的那一刻就收了笑容。
他們這個圈層的人,一路順風順水長大,什麽場合都經歷過。
李落河從小就情緒外露,陳峙見過他生氣高興的各種樣子,但緊繃的情況卻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幾乎沒什麽能把他們逼到緊張害怕的程度。
正因為見得少,所以陳峙記得格外清楚。
緊繃狀況下的李落河和現在一樣,瞳孔黑珠幾乎壓成一個小點,一動不動被琥珀瞳色密封,窒息的緊張掩飾不住地外洩。
陳峙皺眉想去碰他:“落落……”
李落河輕微撇過頭,用力掐了下食指,瞳孔微動打破窒息,他壓制住心中的期許,盡可能平淡地問:“你們,以後不回國外了嗎?”
陳峙的手還沒碰到就瞬間一滞。
兩秒沒等到回答,李落河吸了半口氣,感到難堪。
自己想得到什麽回答呢?愛回哪回哪,和他有關系嗎。
李落河用力閉眼,借此封存即将洩露的情緒,又恢複了平常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他轉身:“算了,滾出……”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峙驀地扳住肩頭扭回來。
“不回。落落,當初我說只有這一次。現在我回來,就是真正地回到你身邊,這才是我的歸屬。”陳峙沒笑,眉眼間是無法忽視的認真,如同在回答某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他道,“對不起,不會再走了。”
.
李落河不知道第幾次看着手裏的文件出神,成英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麽不在狀态,試探問道:“那李總,這些資源我就安排給尤希了?”
李落河遲鈍地嗯了聲,片刻後重新回神看向手中文件:“我看看。”
尤希是新人,前途未知,所以公司一下子砸進去的資源不多。這些不痛不癢的東西成英自己就能決定,但礙于尤希是李落河親自發話簽進來的,她還是來問了句。
裏面多是一些中等的資源,尤希一個新人小白有這些做起點相當不錯了,特別是其中還有一個各大一線流量都争着想去的綜藝常駐項目。
李落河問:“這個綜藝也是你安排的?”
成英看了一眼,張張嘴,否認了:“不是,是制作人找的我,說贊助人指定要尤希參加。”
“誰是贊助人?”李落河擡眼。
“競天的尹總,尹濟。”
還是熟人。
李落河在心底嗤笑,合上文件夾:“尤希是你的藝人,想怎麽帶你心裏有數就行,不用請示我,有什麽問題找這位競天的尹總商量。”
成英不愧是圈裏混了十幾年的老人,當即就明白過來,拿着文件離開。
晚上回到老宅已經一點多,老人沒有熬夜的習慣,房子一片漆黑寧靜,李落河插進鑰匙卻遲遲沒有擰動鎖扣。
等他腦海停止再現上午卧室的事要開門時,大門從裏面打開了。
陳峙穿着睡衣,頭發沒吹太幹,看見是他後把門全部打開:“聽見鑰匙插孔就沒動靜,還以為聽錯了。”
李落河愣了一下,随後拔出鑰匙,進門換鞋,淡聲開口:“你在客廳幹什麽。”
“等你。”陳峙把門關上,打開玄關的燈。
換好拖鞋,李落河掃了一眼黑漆漆的客廳,沒說話。
陳峙自如解釋:“爺爺和路姨看見開燈會唠叨我們熬太晚的。”
“哦,不需要你等我。”李落河并不領情,關掉玄關燈,徑自上樓。
陳峙在黑暗中勾唇無聲笑了一下,踩着李落河的影子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毫無交流地上了二樓。
穿過短走廊,李落河停在自己卧室前,開門進去。
陳峙在背後叫住他:“落落。”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
陳峙想了想,說:“早上那些話——”
砰——
咔噠。
李落河用力關上門,将接下來的話隔絕在門後,順帶反鎖。
陳峙輕輕笑了聲,在進房間前對着緊閉的房門輕聲道了句:“落落晚安。”
洗過澡換上睡衣,李落河疲憊地躺在床上。
腦子一旦停止工作,白天陳峙說的話就不斷重複再現。
陳峙不會走了。
不會再離開津市,不會再一走不知道幾年。
他們當初已經分手,陳峙現在要去哪,要待在哪其實跟李落河一點關系都沒有,但他還是因此感到一絲可笑的悲哀——
聽見不會離開的保證,他竟然會控制不住地高興。
這麽想他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李落河閉着眼殘忍地剖析自己。
陳峙一走就是三年,抛下他,抛下他們的感情,留李落河當初一個人面對殘局。他那麽忍得下心,現在只是在國外玩夠了回來,說了幾句沒有實質作用的話,自己就又燃起希望了。
真是欠。李落河評價自己。
閉眼躺了會,李落河摸出手機,将微信黑名單裏唯一一位用戶拉出來。
陳峙以為他李落河是什麽東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李落河手指快速劃到陳峙的名片,點進去要删除好友,卻被對方朋友圈預覽框裏的照片吸住視線。
屏幕因長時間無操作黑屏,李落河終于眨了下眼睛,重新按開手機,點進陳峙的朋友圈。
陳峙朋友圈一共沒幾條,他不愛發這些,但每條都有圖有文字。
置頂的一條是七年前發的。
-陳峙:仲夏,他。
配圖是一張自拍,陳峙只露了半張臉,笑得青春洋溢,照片的另一半拍進了陽臺,李落河背對着他,面朝陽臺外。
李落河對着照片的大圖愣了很久的神。
照片是陳峙偷偷拍的,李落河現在還能回想起自己當時在陽臺的模樣。
從耳尖到脖子根,李落河整張臉都是紅的,把着陽臺的欄杆,借由夏日晚風吹散臉上的熱度,他笑得很淺,微微抿着唇掩蓋羞澀,但幸福和興奮卻絲毫都掩不住。
因為在照片被定格前,他和陳峙接了彼此的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