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沔女的夢境（三）
沔女的夢境（三）
趙秀秀還沉浸在仇恨當中，匡天一只是抓住她的手，慢慢說道：“秀秀，看看我，是我，匡天一。我真的還活着！”
趙秀秀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身邊都柔和下來了，她慢慢熄滅了怒火，念道：“天一？”
“是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帶你回去。”匡天一溫柔地說道，“秀秀，不要殺人。”
霎時間，周圍的一切開始融化，二小姐也消失不見了，天邊露出一點白。
天亮了。
他們站在湖邊，趙秀秀的嫁衣消失了，鎖鏈也沒有了。
她想起來了，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她叫趙秀秀，從小是跟着爹爹殺敵，她沒有那麽懦弱，她有家。
“天一。”她小聲念叨了一句，随即倒了下去。匡天一急忙抱住她，順勢跪到了地上。
姚笙泠和蕭逸塵急匆匆趕來，在見到他們時，趙秀秀已經醒了，只是人還是很虛弱。
“她元氣大傷，讓我來吧。”
姚笙泠說着就要上前，将手放在了趙秀秀的額頭上面，一股真氣湧出，趙秀秀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神情也緩和下來了。
看到她好轉過來，匡天一問道：“這裏究竟有什麽東西？怎麽還能将人拉入幻境裏面？”
“你們兩個都夢境了嗎？”姚笙泠問道。
“夢？”匡天一疑惑，他是在裏面，但是夢裏夢外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因為現代來的人是不會對古代的生活共情的。他在夢裏也只是跟着劇情發展，實際上是自己的意識看着這具軀殼在動，等能動的時候自己已經是醒來了。“我沒有受它的影響，但是我看着趙秀秀深陷其中，我很擔心她，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在對着空氣亂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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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話間，旁邊的湖面裂開了一條縫，露出湖底的淤泥。
“它在邀請我們進去。”姚笙泠說道。
剩下的三人一臉不解，還是匡天一問道：“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姚笙泠點點頭，她平靜地說道：“沔女，在湖裏生活了一百年。你們剛剛進入的夢就是她的前世，因為下藥毒害自家小姐不成，被人發現以後綁起來沉湖底死亡。湖裏面有一顆混元珠，因為感受到了她的怨念，遂将她的魂魄聚集起來，附在她身上存活。這裏的百姓也是受了她們的幹擾，沉浸在夢裏出不來，每天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生活。我也是受到了感應才來這裏的，總歸是要解脫她了。走吧，她在邀請我們呢。”
說罷，三人便順着那條開出來的道，往湖裏面走進去了。
這裏面是鑿的一些假石景，從外面看着湖面不大，但是進到裏面別有洞天。湖水清澈，有活水不斷湧過。沔女就坐在那假石上面，一身紅色的嫁衣，幽幽地看着他們四人。
在進來的時候，姚笙泠已經施了法術，為他們一人結印出了一個屏障，使之能在湖底自由呼吸。
“真是遺憾了，我還真想看那二小姐被殺掉呢。”沔女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耿耿于懷自己之前的恩怨，還是沒有走出來。
“沔女，你在這湖底百年了，經過這座城的人都被你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是時候離開了吧。”姚笙泠勸道。
“憑什麽惡人能夠活得長久，而好好生活的普通人卻要受盡磨難。明明就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可以幸福了，可是命運就一直在跟我開玩笑。我怨！真怨啊！若是當時我也有這位姑娘厲害就好了，我也能殺掉那些作惡的人，哪怕一起死。我恨！真恨啊！為什麽我這麽懦弱，為什麽那個死簪子就是找不到！”
沔女說着說着掩面而哭，湖底就開始震動，哭聲陣陣，凄凄切切。姚笙泠見狀立馬掐訣，手裏結印嘴裏念咒，這才慢慢将周圍穩定下來，沔女也恢複原樣了。
“你已經死了，就不要再去想前世的事情了，早點解脫才是對自己好的。”姚笙泠勸道。
“解脫？你要我怎麽解脫？我就要在這裏，我經常在想，想家鄉那年的洪水，想成家以前打雜的日子，想我的哥哥，他說要娶我的，就在那年冬天，去我們的新家過年。可是就因為別人冤枉他，被活活打死了！我怎麽能不想，我每天都在想！你們為什麽不被夢纏住？怎麽你們出來了？那就給我死吧！”她繼續怒吼，然後在掀起巨大的波浪和旋渦，試圖将這四人困死在湖底。
姚笙泠加深了力量，與沔女對抗了許久，但是四個人都靠她一個人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她清楚得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在被透支。蕭逸塵也加入其中，依舊沒有辦法沖出這困境，先前給姚笙泠輸入太多真氣了。
“既然你們都勸不動她，那讓我來吧。”一個聲音在他們之間響起，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判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不是他們熟悉的人。匡天一看着正在施法的那二人，唯恐有第三個人來搗亂，立馬抽出了青翎劍，将趙秀秀掩在身後。
突然，一股白光從姚笙泠的身體裏散發出，從她的體內走出了一個白衣白發的老人，那人繼續說道：“我認得她，讓我去跟她說吧。”
“這個是......百歲縣令？”匡天一疑惑得看着眼前這個老人，正是他們之前去超度的那位百歲縣令，當時已然是被姚笙泠吃掉了，現在居然自己走出來了。
沔女看到眼前的這個老人，一開始是不解，後來那人穩穩地走向她，不受周圍的幹擾。漸漸地，他從白發變成了黑發，從白衣變成了深藍色的麻衣，從老人變成了青年。
“哥哥！”沔女叫道，她也飛奔跑向他，“你來接我了嗎？你終于來接我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等到你的！”
二人相擁而泣，仿佛回到了當年的時光，全然不顧旁人。随着沔女的情緒穩定下來，周圍也不再那麽晃動，波浪和旋渦也都消失不見了，湖底又恢複了平靜。姚笙泠支撐不住半跪了下來，她捂着自己的心髒的位置，艱難呼吸。罩着他們的屏障開始破裂，若隐若現。
匡天一本想立馬上前去殺掉沔女，被蕭逸塵攔下：“她是靈體，你的劍現在殺不了她的，只能等着她自己醒悟了。”
沔女開心的看着眼前這個人，一百年了，她終于等到了，他們約定過的，要一起回家。“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我們可以一起過新年了！糖炒栗子呢？”沔女問着，對方只是不回答，過了許久，他開口道：“小丫頭，我已經死了，投胎了，我現在帶不走你的，我們過不了年了。”
沔女還在執着：“不可能！你死了你怎麽會回來！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我從來都不會騙你的。我投胎了，做了一個好官，為好多人争取了幸福，人人都在稱贊我，還為我百裏送行。”
沔女側過頭，只是靜靜聽着，眼底卻有了一絲觸動。
他繼續說道：“我在的時候沒有不公平，惡人得到了懲罰，好人也能幸福的生活。我還有一雙兒女，像前世我們期望的那樣，我的女兒很像你，我非常寵愛她，她現在過得很好。”
“真的嗎？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沔女望着他，淚水流下來，“這多麽好啊。”嘴裏不停地說這些話。
“所以，你離開吧。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召喚我，可是我去完成我的使命了。你留在這裏也做了惡人不是嗎？你也讓很多人都失去自己最愛的人了。”
“對啊，我是一個壞人了，那你還會要我嗎？”
“會。”
沔女看着對方，開心地笑了，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這麽明媚的笑容，原本陰沉的天開始出現了太陽。她擡頭看向上方，“在湖底這麽久，都忘記陽光的感覺了。”說罷，她閉上眼睛，身體四周開始散發出光，身體慢慢往上升起來，額頭處出來了一顆混元珠。然後她的身體開始消失，那位百歲縣令也回複了之前白衣白發的模樣，同升上去抓住她的手，二人就這樣消逝在了湖底。
混元珠掉落下來，匡天一連忙去接。一時間屏障破碎了，蕭逸塵大叫一聲“不好”連忙抱着姚笙泠向岸邊跑去。原先湖面裂開的縫也開始合上，匡天一帶着趙秀秀也急忙往岸邊跑。裂縫重合的那一瞬間，四人就已到了岸上了。
“他們倆去哪了？”趙秀秀問道。
姚笙泠在一旁打坐，調養自己。蕭逸塵回答道：“接觸混元珠的魂魄，再無轉世，永遠被困在珠子裏。他們倆個是離開了珠子魂飛魄散了，消失在三界五行之中。”
“他們兩個好慘啊，任何人進入那個夢境都很難走出來吧。”趙秀秀惋惜說道。
匡天一打了她的額頭一下：“你還說呢，你差點就走火入魔，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跟這街上的游魂野鬼一樣了！”
“匡兄弟，你們是怎麽進入夢境的，這裏離客棧還有一點遠，我們也是走了好久。”蕭逸塵問道。
匡天一皺起了眉頭，他說道：“出現在客棧的那個黑影将我引誘到這裏，他帶着秀秀跳下河，我也跟着下去了，然後他就消失不見了。我覺得有人在有意識地讓我們經歷這些，上次在承天司也是，同樣的黑影，引導我拿到了青翎劍。他現在還沒有傷害我們，只是讓我們跟着他的步伐走。”
姚笙泠也跟着說道：“我是聽聞最近有一股力量在攪動人間，有可能不止這一個黑影，他有點像是沖着匡天一來的。”
“師父讓我下山也是預料到了什麽，最近可能是真的不太平了。”
三人神情凝重，各自不知在思考些什麽。趙秀秀看見了連忙說道：“我們不是本來就說好了嗎，要一起去長安的。現在是我們在明處，那人在暗處，但是我們已經知道對方了，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不是嗎？而且，我爹說過打仗有時候可以誘敵深入，甚至以身入局。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他不成？！”
趙秀秀一番話倒是引得三人發笑，氣氛緩和了不少。其實她說的并不是十分正确的，但是聚集了大家的心。因為有人并肩作戰，有人和自己一起也是一種勝利了。
匡天一上前挎住了趙秀秀的肩膀，又開始笑着說道：“我覺得趙秀秀才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們就應該聽她的。”
“趙姑娘說得也對，現在那個人不會那麽快出現的，我們要做的就是搜集更多線索，這樣才能一招制敵！”蕭逸塵附和道。
“那我可要跟緊各位俠士俠女了，初入江湖，請多多包涵。”姚笙泠也打趣道。
“恩~~那我們下一站去哪？”趙秀秀問。
衆人齊刷刷看向姚笙泠，大家似乎形成了某一種默契了，也只有她才能感應到混元珠的存在。
“郴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