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貓瞳

第1章 ? 結束與開始

第1章   第一話 結束與開始

那是，金色陽光非常耀眼的一日。

天空高高的，高高的，遠不是人類所能觸及的。雪白的游雲從視野的那一頭飄到這一頭。然後，一群白鴿飛翔的姿勢在天際劃出蒼茫的弧光，割裂了少女瞳孔裏的原本完整的世界。

照井瞳從旁邊的人身上聽到一如既往充滿活力的語調，無孔不入的聲音把幾乎一夜沒睡的意識攪得一團糟。于是她緩下了腳步，等毫無所覺的少女繼續朝前走，接着看到仿佛比陽光還要耀眼的金色發絲。

終于察覺到好友的落後，谷地仁花茫然地回過頭來：“小瞳？”

咬緊了嘴唇，一陣血腥的味道在麻木的口腔中擴散開來，照井瞳舔了一下上唇，然後輕輕出聲：“抱歉……我不能和你上同一所高中了。”

“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爆炸性消息震在原地，谷地仁花呆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清澈的眼底染上一層焦急的紅，“突然之間為什麽？！”

她視線裏的熱度幾乎灼傷了眼睛，下意識的，照井瞳避開她的目光，勉強勾起了嘴角：“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我們一家要搬到東京去，只能選擇那邊的高中。”

融化在夕陽濃烈紅色中的河堤是少年少女們放學途中必經的道路，盛夏的蟬蟲又唱完了一首歌謠，平靜的河面又激起了一層細浪。

成群結隊的少女被某個話題逗樂，互相嬉笑着，騎着單車的少年從旁側飛快地略過，後面大口喘氣的同伴一邊追，一邊清脆地喊着——“等等我啊！”

這是再尋常不過的黃昏。

兩個人拖得長長的影子，含着溫柔的光芒，仿佛在喑啞的蟬鳴中期翼着什麽。

“但、但是！”谷地仁花小跑回來握住她的手，像只松鼠那樣鼓起了腮幫子，卻又突然洩了氣，她說着「對不起」。

樹葉顫抖着甩下一滴透明的雨水，悶熱的天氣仿佛通過一場雨發洩出了所有的不愉快，連風都變得稍微柔和了些。兩個人之間卻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照井瞳動作輕緩地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盯着少女低眉的側臉。

然後她眨了眨眼，擡頭仰望一清如洗的天空，用手掌半遮着眼睛：“不用這麽沮喪啦！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是吧，仁花？”說着她輕輕推了一下少女瘦弱的肩膀，聲音裏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地摻進了一絲祈求，“是吧？”

“嗯……嗯！”谷地仁花擡起頭來，完全不懂怎麽掩飾情緒，她哭喪着臉彎起了眼睛，“說得也是呢！再、再說現在還是七月嘛！離畢業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照井瞳看着她試圖藏起的攥緊的拳頭，以及嘴角勾起的那個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心中仿佛忽而得到了些寬慰。于是她稍微安下心來，露出或許比對方還要奇怪的笑容：“到時候不管假期長短我都會跑到你家去并且抱着你嚎啕大哭的，你要是嫌棄我的話……糟糕，現在就要哭出來了……”

“哈哈哈……小瞳的表情好奇怪哦……既然想哭就不要勉強自己笑啦！”

“你還不是一樣，笨蛋……”

回歸平常的笑鬧中，照井瞳擡頭望向天空，一群晚歸的鳥兒劃破安寧的暮色，舞出寂寥的線條。

所及之處，餘音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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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恭喜。”

只有過少數幾次接觸的理事長用溫柔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将用精致的絲帶綁了個蝴蝶結的畢業證書遞過來，然後照井瞳恍恍惚惚地點頭接過，轉身再回到隊伍中間忽然就有種想哭的沖動。

并不是對這個學校這個班級有多少不舍。只是，沐浴在周圍一片此起彼伏的哭聲海洋中，那些好不容易埋進心底的。對于未知的新居所、未知的新學校以及未知的新夥伴那種不安與焦慮，就重新浮上心頭，揮之不去。

谷地仁花在她身後不停地抹着眼睛，也不知是顧慮着什麽，緊抿着嘴唇沒有哭出聲來。

直到畢業典禮宣告結束，照井瞳也沒有讓眼底的霧氣盈滿眼眶，班級的隊伍解散之後，她看着好友兔子一樣通紅的雙眼，還可以游刃有餘地微笑起來。

“我今天就要走啦。”

“……”

“仁花，你不說點什麽向我道別嗎？”

“……”谷地仁花故作堅強地盯着她，颚骨處的皮膚繃得緊緊的，她不肯出聲。因為咬緊了牙關使她的腮幫子看起來鼓鼓的。

照井瞳無奈地笑了一下，眉頭卻微微皺起來：“我真的要走咯？”

剛才還僵持着不動的谷地仁花忽然撲過來抱住了她，少女的身上有着熟悉的香味與體溫，僅是确認了這一點就讓她所有的堅持都悉數破防。

她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嗚啊啊啊——不要——小瞳不要走啊——哇啊啊啊——沒有村民A的保護村民B一個人肯定會被亂箭射死的——嗚哇啊啊啊——我會寂寞得死掉的——嗚嗚嗚小瞳——”

即便是這樣強烈波動的情緒，在畢業的離別大潮中也只能被淹沒。照井瞳擡手環抱住撲進懷裏的少女，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于是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褪去：“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不要啊——我不要和小瞳分開嗚嗚嗚——”

“仁花……”

結果一直到照井瞳搬家的車開到學校門口，谷地仁花的情緒還是沒有緩和下來，死命地抱住她的手臂不肯松開。

“小仁花……我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照井媽媽有些為難地看着校門口逐漸多起來的學生，奈何谷地仁花完全是一副聽不進人講話的姿态，只能給自家女兒使了個眼色。

照井瞳垂下眼睑，輕輕嘆了口氣：“仁花，”她摸了摸緊挨着自己手臂的那個柔軟的腦袋，四目相對的瞬間，少女灰藍色的眼瞳映出絲絲縷縷美好的淺金色，像是琉璃球裏繁複精美的紋路。

一觸即碎的錯覺。

“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漫天燦爛的陽光晃得人難以睜開眼，每一片櫻花瓣都散落着亮晶晶的金光，春日的暖風拂過谷地仁花垂在耳畔的金發，白色稀疏的霧氣氤氲了她的視線。

這個對她和她都有着特殊意義的上午裏，這片白色在她的記憶裏化作隐約的印記。

“嗯。”

櫻花樹下相視而笑的兩個女孩眉眼幹淨溫柔，美好得仿佛夢境。

照井瞳給了谷地仁花一個輕柔的擁抱，用安撫孩子的語調低聲說：“好啦，接下來就是春假了，開心點吧？”

谷地仁花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眼睛漲得有些酸：“嗯……”然後她後退了幾步，發狠似的揉了揉眼睛，再用力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會準備一大筐西瓜等你來砸的！”

坐在駕駛座的照井爸爸用他特有的灼熱溫度的大手拍了拍女兒的臉頰，催促她坐到後座上去，照井媽媽則是把她柔順的頭發揉得一團糟。照井瞳笑眯眯地揮開兩人的手，矮下身子坐進車廂。

她反身透過後車窗的玻璃向停在原地的谷地仁花微笑着揮手，轎車緩緩發動。在嗆人的尾煙升起之前，透明的水汽先一步模糊了視野，逐漸遠去的少女已經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照井瞳不停揮動的手緩緩收了回來，手臂交叉着覆在眼睑上，與眼睛相接觸的衣袖布料僵硬又粗糙，很快便蔓延開大片的暗色。

像是根本不害怕疼痛似的，少女一個後仰直直倒在空蕩蕩的後座上，貓一般蜷起身體。

——笨蛋，那樣豈不是要暑假才能見面……

——笨蛋……

經過幾個小時的車程到達東京的新家的時候，搬家公司的貨車已經先一步到達了門口，照井瞳揉着眼睛從車裏跨出來，手中還握着初中的畢業證書。

她從後車廂把塞滿了自己衣物的背包抱出來，那個背包實在太過巨大，将照井瞳前面的視線全部擋住，在維持畢業證書不被壓癟的同時，她艱難地側着臉盯緊左手邊的道路。

由于搬家公司的人也在同一時刻進行作業，照井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撞上了那些負重驚人的叔叔們。

而小心的結果就是……她抱着那個巨大的背包在門口等了又等，抱着笨重背包的雙臂都變得酸痛起來，還是半天都沒掌握好進門的機會。

“小姑娘！讓一讓讓一讓！”

“唔哦哦嗯嗯嗯……”

這樣胡亂應了幾聲，照井瞳退到旁邊給他讓出一條道路，心底也因為屢遭不順隐隐煩躁起來。她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着，爸爸媽媽大概都在屋裏給搬家公司的人指定家具的位置，只有她一個人還留在外面。

“……”照井瞳在原地頓了一會兒，繼而調轉了方向朝停在院門口的轎車走過去。

出門的時候倒是相當容易，照井瞳繞到靠近道路那一邊的車門，用腳勾住沒關緊的車門把它打開，然後準備彎腰将手上的背包扔進去。

“啊。”

——撞到人了。

照井瞳愣了幾秒鐘，由于手中的背包太過礙事，她習慣性地後仰了腦袋。出現在視野裏的是倒轉的黑發亂翹的腦袋，高中生模樣的高大少年也正好低頭掃過來，照井瞳朝他抱歉地彎了彎嘴角，縮回腦袋往旁邊挪了幾步。

“……”

——還是撞到人了。

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照井瞳只能妥協地先一步将背包扔進車裏，再直起身子回過頭來。這時才注意到他的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與那個個子高過頭的少年相比，黑發遮耳的少年并沒有比照井瞳高出太多，也正因為如此，她後仰着腦袋的視野範圍裏才沒有出現他的身影。

照井瞳朝他微微鞠躬：“撞到了你非常抱歉。”而且還撞到了兩次……

被道歉的人還拿着觸屏手機不停地戳戳點點，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樣子：“嗯……沒關系。”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發型奇怪的少年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家夥也在玩手機游戲沒有看路，不用在意啦！”說着他看了看進進出出的搬家公司工作人員，“你是新搬來的嗎？”

“是，”照井瞳淡淡扯開一個公式化的笑容，“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那是，金色陽光非常耀眼的一日。

午後清新的微風混合着溫和的暖意，空氣中綿軟的味道像是小時候常吃的草莓大福，盈滿了甜美幹淨的童稚氣息。

與她錯身的少年發梢微翹，漫長的光陰拉成沿線性的軌道。

【作者有話說】

照井瞳，Terui Hitomi。

15歲，音駒高中。

身高155.7cm，體重41.3kg

及肩黑發，眼睛灰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