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第18章 18
朝日夕秋回憶着面前保時捷的大概價位,接着被腦海中滾出的無數個零個驚呆掉。
如果真的弄壞了別人的車,就要和西瓜纏纏綿綿到天涯了——不過就算是一輩子賣瓜恐怕也賠不起吧!
他懷着沉痛的心站穩身軀,戰戰兢兢地瞟了眼保時捷的黑色外殼。
光滑的漆面反射着不明顯的光澤,車輛整體非常幹淨,沒有一絲多餘的污垢,足以看出車主的愛護。
車身上有些角度刁鑽的劃痕和剮蹭,那并不像是日常行駛會留下的。比起路基與同行車輛的剮蹭,更像是子\彈或流片擦過留下的痕跡。
子\彈?哈哈,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判斷,這又不是會上戰場的裝甲車。朝日夕秋搖搖頭,将剛才的思緒甩出。
總不能是有錢人癖好特殊,就愛開着這種昂貴老爺車打槍戰吧。
他視線落過去,剛才掌心拍到的地方沒留下什麽傷痕——畢竟車不是紙殼子做的,它漂亮、結實、穩固。
黑色的車身上,只有一個淺淺的半濕潤掌印,蹭着些塵灰和血跡。
……血?
朝日夕秋眨了下眼睛,垂頭看了眼。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整條胳膊乃至手掌都遍布細小劃痕——是剛才爆炸時紛飛的玻璃碎片留下的痕跡。
盡管那時候他盡快閃躲了,可畢竟緊挨着窗戶,不可避免地會被碎裂的玻璃渣波及。
彌漫滲透出的血順着胳膊慢慢向下淌,掌心黏黏糊糊是抹開的鮮紅。
怪不得緊握西瓜藤的時候感覺那麽疼!朝日夕秋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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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還在想手心抽痛到底是什麽情況,總不能是西瓜藤上長了嘴在咬他——現在他終于找到了原因。
沒弄壞保時捷,但是弄髒了,還是得給人家擦一擦。
朝日夕秋下意識想擡手去擦,然後他緊接着記起手上都是血,絕對會越擦越髒,擦車上全是血。于是他開始猶豫要不要用衣服擦一下。
可關鍵是,他今天穿的是短袖。所以如果要用衣服擦,就要掀起襯衫的下擺。
大庭廣衆之下突然掀衣服,這不是變态嗎!
雖說這條屋後的街道是條小路,平日裏沒什麽人。但人在做天在看,這樣也不太好吧,搞得他好像xp清奇、對保時捷圖謀不軌一樣。
朝日夕秋目光盯注着車身上的鮮紅,正琢磨着該怎麽辦,鼻尖便嗅到由淡到濃逐漸飄來的煙味。
他下意識聳了聳鼻子,視線随之移過去。
保時捷并非全封閉的,它車窗敞着條一指寬的縫隙,白色的煙就從那裏飄出來。
車窗貼着防透視膜,但因為距離足夠近,朝日夕秋也能模模糊糊地看見裏面——
車內正坐着一個人,淺色長發自然披在肩上,向下垂落。他指間夾着一支煙,臉轉向窗,鋒利的眼睛像叢林裏的狼王,即便有一層車窗屏障相隔,也清晰地釘出刺骨的尖銳。
“……!”朝日夕秋本能地緊張起來。就如同他之前的習慣一樣,越是緊張,面頰越是繃緊,上挑的狐貍眼顯得同樣危險。
車裏竟然真的有人?他剛才見車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還以為沒人呢!
一轉頭就是死亡凝視這也太吓人了!!
朝日夕秋最初的緊張過後,變得稍微有點心虛。
如果車主一直都在,他剛才撞在人家車上,還把血糊在上面這件事豈不是全程被注意到了。
好吧,怪不得人家生氣,也是自己有錯在先。朝日夕秋剛才本能眯起的狐貍眼慢慢舒緩開,他面容平緩,逐漸變得無害親和。
保時捷的車門向外推開,車主邁步下車。
那人氣勢冷冽,皮鞋落地竟然沒有一絲聲音,輕得像是狩獵過程中警覺的野獸。純黑風衣随着動作微微揚起。
——正是琴酒。
直到此時,去除了防窺視膜的阻礙,朝日夕秋才真正清晰地看清對方的臉,還有銀白色長發。
第一眼看過去,朝日夕秋就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但他沒有仔細看——因為盯着別人的臉一直看非常不禮貌、而且很怪,再加上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太有威懾力了。
救命救命、車主看起來好生氣怎麽辦!!朝日夕秋內心塞滿了貓meme表情包。
鑒于面前人看起來不太好說話的樣子,他決定用實際行動表達歉意——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給對方把車擦幹淨,那就只有一個辦法,送禮致歉了。
朝日夕秋手上自然沒有什麽禮品,他可是剛從爆炸現場逃出來的。但他急中生智,從現場找了個合适的賠禮。
——那就是西瓜!剛才絆倒他的那個!
依照他掌握的獨屬于自己的熟瓜鑒定術,上趕着到自己面前的一定是香噴噴熟瓜。
朝日夕秋往後倒退兩步,退到西瓜所在位置。他彎腰想要将西瓜藤上的瓜給拔下來,送給面前的保時捷車主當做賠禮。
通常來說,西瓜不難摘。但不知為何,今天這個西瓜格外牢固,簡直像是黏了502膠水一樣,死死與西瓜藤牽連在一起。
朝日夕秋摘了一下,沒摘動。使勁拔,也拔不動。
……不是、西瓜君,摘你送人你就這麽不情願嗎!
朝日夕秋半跪在地上,兩手搭在瓜下,與西瓜君僵持。
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凝固起來。
面前的銀白長發男人喉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冷笑,恍若鷹的翅尖劃破寂靜。
他指間還夾着煙,白色的一縷向上靜靜飄着。
琴酒垂下墨綠色眼眸,睥睨着半跪在地面上的身影。
狐貍眼的青年受了傷,手臂都是滲血的傷痕,身上還有火燎的痕跡,似乎剛從爆炸或者火拼現場脫離。他頭發亂糟糟的,臉頰也沾了幾道灰,好像沒什麽氣力的樣子。
巷口的風吹起,攜裹火藥煙塵氣息蔓延開。琴酒稍稍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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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滿是沙。黃沙滾滾,不停歇的槍彈射擊聲也被無情的風沙吞噬。空氣中散開濃濃的硝煙氣息,在炙熱中烘烤着膨脹。
十幾歲的銀白長發少年趴在沙堆上,身上的血已經凝固,衣服早已因血跡結了一個個深色硬塊。他左手手腕上綁了個藍色手環。
旁邊站着的是另一位褐色發少年,手上是不同的紅色手環。他渾身上下也滿是傷痕,尤其是右手手腕裏側鮮血淋漓,最深的一道傷口幾乎可以見骨了。
“模拟實戰也都打得這麽狠嗎。”褐色發少年捂着自己的傷口,望向遠方。
風沙驟起,看不清遠處的紅藍陣營,空氣中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槍聲。
“看來我們都迷路了。”他說,“或者被抛下了。”
燥熱又兇狠的風依然在刮,半個身子幾乎被黃沙掩蓋的銀白發少年沒有回音,只有身軀的微微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我們必須得回去,趕上各自的大部隊。”狐貍眼少年接着道。
“按照組織這次的規則,我們現在是不同陣營,我不能幫你——如果你要活,你得自己起來。”
“……”銀白長發的少年鼻尖是沙塵與硝煙味。他低喘着氣,眼睛從未閉上。
狐貍眼少年站在那裏,垂眸看着地上被風沙半埋的人。
他的确沒有伸手去幫,但又重複了一遍:“如果要活,你得起來。”
“——起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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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遠的幾幕剪影劃過,像是廢舊膠卷的掠影。琴酒手裏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他幹脆掐滅。
那張臉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只有唇角夾雜一抹好似譏諷的笑。他瞥着朝日夕秋,嗓音沙啞道:“……真狼狽啊。”
朝日夕秋:?
實話說,他有點生氣。
哪有人這樣說話!
雖說是他有錯在先,可他也是不小心肉身撞到對方的車的。
他低頭想拔個西瓜賠禮給他,竟然還被嘲諷說“狼狽”。
你們這群有錢人,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随便羞辱人!!
朝日夕秋上挑狐貍眼瞪圓了些,深金色眼睛流轉着明銳的光彩。
只是,似乎因為剛才經歷了一大番腎上腺激素飙升的事、外加流血受傷和生氣,他眼前黑了那麽一瞬,整個人差點往前栽倒。
好在他反應迅速,又緊接着撐住地面,沒有以頭搶地爾。
銀白長發男人站在他的保時捷旁邊,沒有往前邁出一步。他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墨綠狼眸輕飄飄掃過,那張唇冷淡地開合,最終吐出極為簡單的一句。
“——起來。”他說。
……
朝日夕秋正在努力拔西瓜,聽到面前人竟然還催他起來,更是差點鼓起狐貍球。
西瓜君!給點力,別讓人瞧不起了!
他咬牙,一鼓作氣使勁,終于将仿佛焊在西瓜藤上的西瓜給摘了下來!
因為慣性,朝日夕秋差點仰倒。好在他身形靈活,借勢幹脆躍身站起。
……成功了!!!
朝日夕秋捧着好不容易摘下來的西瓜,差點要落淚了。他指骨敲了敲西瓜,聽出這的确是個響當當的熟瓜,內心十分得意。
完美,絕對是最佳賠禮!用來補償弄髒對方的車這件事,絕對再合适不過。
有錢人也不能再羞辱我了——
朝日夕秋昂首挺胸,兩手前伸,将懷中的西瓜向前遞出:“保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