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栽贓
第075章 栽贓
看着江易周進入大廳的背影, 白竹嘴唇微動,在繼續留下來圍觀和聽話回去之中,選擇聽話離開。
她留下來确實沒有什麽用, 反倒很容易被人拉去當替罪羊,萬一江盛大怒,想要拿醫師們是問,那群大夫很可能會推她出去頂罪。
她不是府上的大夫,更沒有多深的資歷, 身後只有一個六小姐可以依靠,在那群大夫眼中,她大概是最适合頂罪的家夥。
白竹從來不吝啬用最壞的角度去看待人心, 但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對自身,對別人, 都有着深刻的認知。
大多數人, 都自視甚高。
有一點兒本事, 就覺得自己是天縱奇才的人,一抓一大把。
江易周到江盛跟前的時候,就聽到江盛說, 他一定要人活!
那語氣中的篤定, 比圍在周圍的府醫, 還要多三分。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盛會看病,還能跟神仙一樣, 做到起死回生。
江易周暗自撇嘴,目光落在了正在號脈的府醫身上, 她其實有一點擔心,能被大族養在家中的大夫, 确實都有幾把刷子,這個人不會真的能将白竹的毒給解了吧?
如果能,那就得讓白竹再重新配一份更毒的藥了。
被所有人注視着的那名大夫不住撫摸着自己的長胡子,表情凝重,眉頭是越皺越緊。
“府醫,我父親究竟如何了?”
倒下的男人姓馬,他常出現在江盛左右,從京城的時候,他就住在江家了,算得上是江盛身邊的老人,今日的宴席上,只有這位馬幕僚身邊跟着個十七八的男子。
那男子是他大兒子,江易周不認識他,想來是沒什麽大才能,此刻見父親進氣多出氣少,馬家這位郎君已經急得團團轉,也顧不得江盛在場,連聲詢問那府醫,自己父親還有沒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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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醫被問得煩了,只得開口安慰,“馬郎君放心,軍師中了毒,毒尚且未入肺腑,他吃了老夫的解毒丸,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自信,可惜下一刻,病人的狀态就打了臉。
只見那位馬軍師,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身體抽搐起來,嘴角這次冒得不是白泡,而是紫紅色的血,不消片刻,他就七竅流血,沒了氣息。
死時,指甲和嘴唇都烏黑,模樣特別吓人。
馬郎君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聲,府醫人都傻了,嘴裏念念有詞,一個勁兒說不對,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劇毒,最後還是江盛命人将那府醫拖出去,才阻止了那府醫上前,想要剖屍查看的舉動。
馬郎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氣又急,“州牧大人,此人安敢如此辱我父!”
“他能看出是中毒,或許能查出究竟是誰下的毒,本國公一定為你父報仇!”
江盛聽出馬郎君是想要殺府醫,覺得庸醫害人,他此刻也很惱怒,府醫沒有将人治好,還讓人直接死在了面前,這是能力不足,自家軍師就在他家中宴席上,府醫眼皮底下中毒身亡,這是有人直接沖着他的臉,來了一巴掌。
屈辱感遮過了損失一員大将的遺憾。
“父親,您沒事吧!”
江易周一把抓住一個想要偷偷溜走的府醫,将那府醫拽到江盛跟前,一眨眼,就聲淚俱下地喊道:“快快診脈,軍師就坐在我父身側,軍師中毒,父親可千萬不要再出事!”
本來腦子都被憤怒糊住的江盛,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低頭看看那無聲無息的屍體,後知後覺地被驚出了一身汗。
是啊,誰會無緣無故毒殺他的軍師呢?有這本事,肯定是沖着他來的啊!
本就亂糟糟的大廳,因為江易周的一句話,再次人仰馬翻,此刻沒人在意那個躺在地上的屍體,更沒人在意傷心欲絕的馬家人。
所有人都看着府醫,盯着府醫給江盛診脈。
好在最後的結果還不錯,不光一個府醫看過,都說江盛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只一點,日後需好好休息,這幾日虧損太過。
沒有府醫說得那麽直白,都只是說江盛為政務殚精竭慮,需保重身體。
只是一個府醫說了,其他府醫難免也提兩句,以免別人懷疑他們的醫術不精,所有府醫都這麽說,傻子也聽出來言下之意是江盛虧損太過,身子虛了。
這幾日江盛确實有些放縱,天天開歌舞宴席,不僅是做戲,他本人也挺樂在其中,現在悲劇了。
江易周裝作看不見江盛那張已經鐵青的了,也看不見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面上一派擔憂,不住追問府醫,江盛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嗎?
可別是誤診了。
府醫們一個個都說沒問題,說得斬釘截鐵,和之前那個說地上屍體中的毒不重的府醫,一模一樣,十分自信。
江易周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很是喜悅地笑彎了眼睛,好像是純粹為江盛沒事高興,實際上心裏則是為自己遇見白竹這個奇才,笑開了花。
白竹本就有過人的醫學天賦,後來又有人設卡加成,現在的醫術,不說無敵于天下,也絕對是天下一絕的程度了,也許只有宮廷之中的禦醫之首,能跟她一較高下。
她醫術了得,毒術更是不錯,醫毒本就不分家,她下的毒,尋常人看都看不出來。
江易周不用擔心以後江盛突然給她生個弟弟出來了。
如果真的有孩子降世,那她就得懷疑一下,江盛頭頂是不是綠了。
這一番折騰過後,大家都冷靜了下來,有人将屍體擡走,送回馬家,連帶着那位馬家郎君一起送走。
地上染了鮮血,立馬有奴仆過來清理,幾盆熱水下去,擦幹淨後又熏了香,屋中沒了一點兒血腥味,大廳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可熱鬧的氣氛卻一去不返,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沒人說話,江盛更是愣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易周坐了一會兒,便深覺這是在浪費時間,都不說話,那她就說話了。
“定是平王所為!”
江易周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江盛都震驚了,他就沒想過,自己這個女兒會有如此虎的時候,沒憑沒據的話,想說就說出口了。
“六小姐何出此言?”
在場都是江盛心腹,稱呼就随着江盛這邊的輩分來,稱呼江易周為六小姐。
江易周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暗暗記下了這人的模樣,現在敢開口,絕對是江盛很信任的人,也是能影響江盛決定的人。
記下這人的面貌,下一個倒黴蛋就是他了。
“昔日在京城的時候,本城主接觸過平王,其人看似溫和,實則心眼極小,非常記仇,且一直以來,對帝位虎視眈眈,從未放棄過争奪皇位,年前他與父親反目成仇,還退了與江家的婚事,可見就是起了與江家為敵的心思。”
“這全都是六小姐的一面之詞,推測罷了,算不上實證。”
江盛的幕僚們都點了點頭,覺得此話有理,做什麽事情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如果光憑一面之詞,就給人定罪,然後跟平王對上,是一個很不明智的決定。
“還需要什麽實證!馬軍師的屍體就擺在那裏!死不瞑目!如果不是平王,天底下還有哪一個勢力,能手伸那麽長,直接伸到江府來?還有誰與父親有仇到想要毒殺父親?”
江易周言之鑿鑿,一邊說,一邊十分氣憤地瞪那些跟她唱反調的人。
她全程的表現,就像是一個被人激怒後的無腦大小姐,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說她認定的事情。
說是胡攪蠻纏也不為過。
可偏偏她說的話,仔細一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除了平王,天下還有誰能有這本事啊?大長公主嗎?可大長公主又為什麽會跟江盛反目,甚至想要江盛的命呢?
有時候栽贓陷害不需要準備得多缜密,只需要被栽贓的人有理由這麽幹,并且有能力這麽幹,就夠了。
見那些人眼底都開始出現了動搖的神情,江易周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轉過身看向江盛,江盛也在沉思。
顯然,江易周的歪理,把江盛也給帶歪了。
這個時候,還需要更多的刺激。
“父親,前段時間我給您的書信,為什麽會傳遍天下,您有想過嗎?”
江盛表情有些奇怪,這問題問得好,那不是你自己傳出去的嗎!
江易周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當即非常委屈地說道:“那是我給父親的家書,怎麽會無緣無故傳出去呢?再說了,閨中女子的親筆信,為何會傳給第三個人知道啊!”
江易周此刻搬出了閨中女子的說法,讓江盛又被她繞進去了。
在看重名聲的江盛看來,江易周應該和他一樣,十分看重自己的名聲才對。
他壓根就沒想到,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全都是江易周能随時使用的工具,只要她想要,她就能拉出來遛一遛。
她如果不在乎,那誰都沒法讓她顧及半分。
“聽說有不少文人雅士聚集在一起,開文會,議論那封信的內容,能調動天下讀書人的人,除了平王,還有誰呢?”
開文會炒作,是尉遲鳴玉領的頭,不過因為尉遲鳴玉為人低調,而且她在圈子裏人脈極廣,只需稍微遮掩一番,這源頭就能換人,将尉遲鳴玉藏起來。
大長公主因為和太皇太後掌權朝廷,并且還抄了郭家,被天下讀書人鄙夷,相比之下,平王在讀書人這邊的名聲就要好很多。
“主公,六小姐所言有理啊。”
那個起初反對江易周的幕僚,突然站在了江易周這邊,或者說,他看出了江盛此刻心裏升起的,對平王的殺意。
平王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真想要上位,他是江盛目前最難攀越的高山。
江易周微不可查地動了下嘴角,知道穩了。
她要坐穩江家少主的位置,就得從江盛手裏奪權,最好動手的地方,其實不是府衙,而是戰場。
江盛年紀大了,還沒有兒子,看他奪回長州時的作風就知道,真要是開始打仗,他多半不會時時刻刻沖鋒在前。
江易周與他相反,真要是開戰,江易周絕對會沖在最前面。
血與火之中,才能出現真正的帝王,一個躲在大軍身後的懦夫,如何開創霸業?
江盛很快打出了清君側的旗號,跟其他幾個州的州牧聯合起來,劍指平王與當朝宰相上官澤,認為兩人狼狽為奸,霍亂朝綱,某朝篡位,罪不容誅!
一頂頂大帽子扣在了前段時間還意氣風發,贏了太皇太後就以為之後能高枕無憂的平王頭上。
與此同時,小皇帝身死宮中的消息,也傳遍了天下,新皇登基,不是平王,而是只比小皇帝大一歲的八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