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川口4
川口4
有很多線索，當時中野良察覺到了，但缺少了最關鍵的一環，沒能解說出來，只能記在心裏。
在進入組織之後的某天，中野良站在咖啡廳門口，盯着牆上的徽章沉思。
忽然有人在他腦子裏投下了一枚原子彈，轟得一下，将他炸得外焦裏嫩。
原來如此！
中野良如夢初醒。
此前他還以為組織是組織，烏丸集團是被組織設局逐步侵蝕的可憐集團，兩者沒有關系。
恰好川口在外界生存需要合法身份，烏丸集團的高管身份剛好滿足了他的需求。
這個很常見，畢竟犯罪分子也不可能整天帶着武器，在大街上晃悠，告訴警察：我是犯罪分子！你快來抓我！
如今卻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身份并不是好叔叔找的，而是組織對外的合法身份！
【果然我還是那個天真愚笨的中野良！從頭到尾都是一家人，我還傻兮兮地在那裏同情！】
*
川口嚴重懷疑在中野良的眼裏，金錢和權力排在第一位，親情這玩意，連它們的一點零頭都比不上。
川口也是組織財務部出身的，深知財務部這潭水究竟有多深，有多少油水可撈。
那時的他年輕氣盛根基薄弱，與史丁格的老師争奪中落于下風，為保性命退而求次自請來烏丸集團打拼。
後來史丁格上位時，川口自然也想過殺回去奪回自己的一切，證明自己不比前任財務部總監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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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組織的眼皮子底下，他終究還是沒有這個勇氣，最終還是決定在烏丸集團建立起自己的據點。
但那一口氣他實在是咽不下，一直謀劃着将自己的人安插進組織的黑暗面財務部之中，間接或是直接為自己謀取利益，最好就是竊取組織的財務部。
遇到中野良是個意外，但是中野良的天賦讓多年來處于安逸的他久違地生出野望。
為了拿捏中野良、成功将他送進組織，川口謀劃了八年。
其中過程波折幾許，不在這裏細說。
川口作為烏丸集團的高管，其中一個任務便是物色金融領域中天賦異禀的人才，給組織輸送新鮮血液。
跟中野良單方面達成合作後，川口便向琴酒提交舉薦申請。
跟琴酒這樣的忠犬不同，野心勃勃的史丁格一旦出事，會給組織在東京方的財政上帶來滅頂之災。
毫不客氣地說，如果史丁格出事，失去資金支持的科研進度停滞不前，之前所建立起來的資金人脈會遭到重創，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恢複到初始狀态，充分演繹出一句名言：有錢能走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琴酒的鎮壓或許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但是派來的人沒有辦法壓制史丁格派的人，利益分配制度失去平衡的狀态下，會産生多少變數，這是個未知數。
一個香饽饽，誰都想要咬上一口。
內部的狼群垂涎欲滴，外部的狐貍想要兩眼發光。
所有人都想要狠狠地吃掉一塊肉，将胃部填得滿滿的。
到那時，組織在東京的部署只會一夜之間退化到初始狀态。
可是如果維持現狀，史丁格的胃口被養大了，安逸太久讓他失去對組織的敬畏心，成功的喜悅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失去對自己的能力的判斷力，能力不大，卻妄想動組織的蛋糕。
随着老人的意外死亡，與之抗衡的女士D一派逐漸削弱，前任後勤組組長不是沒有想過引入新的人才，實現三足鼎立政策，牽制史丁格。
但可惜的是，直到他死亡前，這件事都未能解決。
組織給予警告，史丁格安靜些日子又故态複萌。
組織想要換了史丁格，但是東京是史丁格的地盤，可想要動史丁格不是一槍爆頭那麽簡單。
就跟行動組失去了琴酒，就會群龍無首，所有人都會想要掙着搶着當老大，行動組直接崩潰。
組織在東京的勢力本身就是重點發展，一個弄不好，來個魚死網破，直接廢了重新建設。
後勤人員之所以是後勤人員，就是因為他們弱小，沒有如情報組那樣突出的天賦，也沒有行動組那樣強悍的體質，底子又差，又沒有靈活的腦袋，所以只能在後勤部裏當個小炮灰，就像一塊磚哪裏需要就往哪裏塞，碎了就重新置辦。
沒幾個後勤人員文武雙全，從別的基地調遣過來的會計員一來根基薄弱，二來心機也比不過史丁格，有着前任後勤組長的支持，也活不過三天。
只能說，這些人離開了舒适圈之後的表現，差強人意。
組織産生了抖蟋蟀的想法，給史丁格樹立一個敵人，免得他太過安逸，把精力都用來動組織蛋糕的份兒上
中野良的出現，天時地利人和。
從外部招攬進來的中野良，在史丁格這裏的定位是小炮灰，跟C君他們沒什麽兩樣。
不是空降來分割權力的存在，史丁格自然不會放在眼裏，所以中野良很好地茍活下來了。
中野良能夠做的，就是在被送進組織之前，連夜趕出來一個計劃交給川口，将他在烏丸集團內的業績表現隐瞞下來。
一個無能平庸的人，會比一個天賦異禀的人，更加适合隐藏起來猥瑣發育。
為了中野良不在新手期就被嘎掉，川口還派人美名其曰保護中野良，以展現出他這個作為合作者的能力。
但他耍了一個心眼，不給中野良足夠的情報，美名其曰知道得多了，反而對他這個新手不好。
…
【知道得越多，反而容易生出計劃外的變化，難以把控局勢。】
——很多計劃都是這樣，不讓局中人知道真實內情，才能更好地保護對方。
'人的思想就是一個計劃中最大的變數。'中野良也承認這一點。
有些情況确實需要執行這個原則。
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才将事情真相告知，才能讓計劃在最佳的時時機內展現出十二分的作用，收獲最優的成果。
【但是我的處境很明顯并不适用這個原則。】
【川口不過只是想要讓我在那個黑暗的地方自行摸索，最好摔個頭破血流，知道雙方實力的差距，灰溜溜地回去找他求助……】
【只要我習慣了求助，川口就可以借着這些零零碎碎不起眼的事情，一點一點地侵蝕我的心智，直到我再也離不開他……】
【我靠他丫的！這不就是訓狗嗎！感情我在他眼裏就是一條不聽話的狗啊！】
因為缺少情報，中野良自己都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一腳踩入坑中，摔個頭破血流，尖銳的刺深深刺入體內，紮了一個血肉模糊，那一刻心髒的冰冷，是刻骨銘心的疼痛都無法壓制住的。
死不掉，但不代表不會受傷。
雖然史丁格并沒有對平庸無能的中野良産生忌憚心理，但是只要不能為他所用對他忠心耿耿的，史丁格都不會容忍他在眼前蹦噠。
在設局訓狗失敗後的某一個天，史丁格遭遇了一次暗殺，中野良就成了被抛棄的炮灰，美名其曰保護主子是他們這些人的責任、史丁格比他們這些炮灰重要得多了。
中野良受了重傷，躲在巷子裏等待川口的人攔截追殺後來把他撿回去。
黑暗的小巷子裏，看不見半點光亮。
鮮紅的血液順着傷痕累累的手臂滑落，染紅半邊衣服。
擡頭望向天空，并不是烏雲密布漆黑的夜，反而是月光明朗的天氣，深藍色的天空中偶然飄過一朵淡淡的雲朵，潔白的月光如薄紗傾瀉而下。
急促的腳步聲逐漸變弱，直至消失，夜行的小動物都産生了危機感而躲藏起來。
路上的行人嬉笑打鬧着前行，店鋪或是昏黃或是白皙清晰的燈光透過玻璃，卻半點都沒有落入那個偏僻荒蕪的小巷子裏。
在那一刻，這裏就像是遺忘之地。
如果自己就這樣死去，是否能夠解脫？從這個紛繁複雜黑暗的世界中，掙脫出去。
有的人在接近死亡時，會得到片刻的寧靜；也有人會愈發惶恐，恐懼死亡的降臨。
路燈透來一抹光亮，卻被牆壁無情地割斷，月亮慈愛地俯瞰大地，卻沒有給這裏施舍半點目光。
那一刻中野良深刻地明白，曾經平靜安然的生活已經離他而去了。
【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背叛，猜忌，槍聲，殺戮，将會成為常态。
痛嗎？
中野良摸摸自己的心髒。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痛。
到最後也只能嘆息一聲：究竟小兔子還是敵不過大灰狼，小天真鬥不過老油條。
當他在潔白陌生的房間裏醒來，看到好叔叔給他發來妹妹畢業典禮的視頻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命運注定了他要死亡，那麽他願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妹妹鋪出一條康莊大道。
【如果我真的選擇退讓，成為川口掌控財務部的傀儡，妹妹很有可能會在目的實現的那一刻被卸磨殺驢，也有可能會成為牽制我一輩子的憑證……】
【怎麽可以！】
【妹妹是太陽啊……她應該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陽光的照耀下……】
她将一輩子都活着別人監視之下，直到死亡降臨。
中野良想想這個未來，頓時感覺到渾身都充滿力量。
【與其倍受牽制，那還不如直接把飯桌掀翻了……】
【我必須要擁有和川口抗衡的力量，才能解救妹妹……擁有一張屬于自己的賭桌，是一切反抗的開始……】
放眼望去能夠實現目的最好的選擇，便是好叔叔眼饞着的財務總監。
但這個目标對于他這個新人來說，依舊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存在。
【好吧，也不算遙不可及，但我需要一步一步來。】
先是偶遇志同道合的村上，然後在村上的指引下從E君入手，混入中立派，再到三葉酒吧的酒保……
【川口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兒了……不過也正常。】
憑借着他的一些小幫助，竟做大了現在這種程度，川口不懷疑那才叫中野良不按。
【只要他開始質疑把妹妹捏在手中的正确性，那我就成功了一半……】
川口确實如中野良所料，懷疑中野柚子是中野良刻意丢出來，給自己争取到了發育時間的棋子。
【但是我還表現出在意，川口就不會因為心裏那一點沒有憑證的懷疑，就放棄妹妹這顆極好的棋子……妹妹還是安全的。】
只是在行動上，中野良明顯能夠感知到來自外界的阻力，川口在限制他的成長。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萬一在計劃最關鍵的時候，談不上盟軍的合作者給自己最致命的一刀，那他就真的涼涼了。
【為了避免川口被逼得發瘋，拿妹妹開刀，穩住他是非常必要的。】
今天休息，他必須要去見川口，好好安撫他那躁動不安的心。
【飄渺的親情已經沒有剛開始那樣重份量，比不上自己的罪證……把自己當成籌碼送到川口手上，才好進行下一步。】
史丁格家裏起火那件事，便是中野良小小地穩住對方的一個嘗試。
【我還在史丁格眼皮底下謀生，跟史丁格作對，這個把柄是個很好的籌碼。】
有着這個把柄，好叔叔才會相信他是站在他這個陣營裏的，而不是因為中野良的實力變得強大起來之前，雙方撕破臉皮，兩敗俱傷。
這也是一開始中野良選擇村上的原因之一。
卧底在史丁格身邊，憑借着自己的能力給史丁格出謀劃策，幫助史丁格鏟除心頭刺中立派，固然能夠很快就得到史丁格賞識，升職或許會更快。
【這樣一來，川口不會認為我是要叛變。】
特別是他對于妹妹的态度，讓好叔叔日益懷疑妹妹就是中野良推出來的靶子的情況下，一個把握不好，可能就會演變成好叔叔給中野良送個妹妹的人頭作為震懾的力量。
別的不談，單單是妹妹從被監視但姑且算是人身自由的情況，淪落成為被禁锢的囚鳥，就讓中野良不敢賭。
所以寧可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道路，隐藏起來猥瑣發育，跟史丁格作對，也不選擇捷徑最後謀反殺死史丁格奪位。
這就是中野良面臨最急迫的困境，尖銳的刀架在頭上不知何時就會落下。
【但是情人又不是妻子，哪怕史丁格知道，也只會在心裏憤恨，暗地裏搞些小動作，不會明面上對我做些什麽。】
對于現在這個地位的中野良來說，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的，想要穩住好叔叔的心态，這個份量遠遠不夠，只能夠充當一個小試探。
【田中不同。田中是史丁格的左右手，如果我要對田中下手，哪怕史丁格想要當衆對我動手，那也只能說是為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報仇，這個說辭絕對不會有人覺得有錯。】
在實力不足以碾壓對方的時候，發動攻擊的理由就必須要足夠充足。
【一旦這個計劃實施，我将永遠不會擁有投誠的機會。】
【共犯，是将兩人的陣營捆綁在一起，也是維系一個團隊最好的選擇，雙方擁有共同的語言，才能平和地坐下協談。】
如果捅出去，中野良會死，川口也會死。
——他一個烏丸集團的員工，竟然想要謀取組織的財務部，異想天開！
沒到魚死網破的程度，中野良相信好叔叔絕對不會暴露自己自尋死路。
【既然目的一致，我向川口求助那就是理所當然，川口也會更加上心。】
好叔叔自然也會對同一陣營內的合作者盡力相助。
利益鏈接的同盟，比時刻擔心着會遭到背叛薄弱的掌控，要來得更加安心。
【川口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件事上面，妹妹就安全了，到時候，想想辦法讓妹妹離開烏丸集團……不，暫時不能，烏鴉組織不會放過一個可能知情的人。】
【在沒有百分百把握之前，妹妹在川口的監禁下，才是最安全的……】
雖然中野良很不想承認，但頭頂有一個組織，前面還有史丁格盯着，妹妹留在川口那裏，才是最優的選擇。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于自己計劃的進展如此神速和順利，中野良還是不禁感到震驚。
在中野良的計劃裏，想要爬到出納的位置上，起碼還需要再潛伏個幾年才能成功。
畢竟沒有自己的根基，根本無法和史丁格對抗；能力不足，也沒有展現才華的機會；資歷不夠，得不到上面的重視。
中野良還是非常清楚這個國家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以年齡作為評判的資歷。
然而現在他都還沒有完全拿下中立派，竟然就已經獲得代號升職了！
這算是将他的計劃打亂了，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權力的提升，代表着他擁有的話語權更大，而不是只能作為智囊的傳話者來一點一點滲透中立派；同樣的，也可以給這位好叔叔中期一個滿意的答案，拉近雙方的地位差距，從一個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成為處于劣勢的合作者！
擡手看了眼時間，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将手中早已冷掉的茶水輕輕地放回桌面上，起身抓起被随意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擡腳往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