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達警官
伊達警官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還能聽見其嬉戲打鬧的竊竊私語,還有街邊小攤吆喝的聲音。
一切都如此美好,喧嚣浮躁的心都仿佛得到了解救。
話說等會兒會不會從角落裏冒出來一個波本,然後把我的生命給收割了?
想着想着中野良便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不會的,波本大人怎麽可能會幹這種掉逼格的事兒。”
多的是人想要為波本辦事,這不過只是一句話的事兒而已,幹掉他這種小人物怎麽可能值得他親自出馬呢。
不過從某個角落裏冒出來一個人,狠狠地給他一刀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又或者,走到前面那個有些昏暗的樓道,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花盆;又或者明天自己走出門,就突然被廣告牌砸到,下水道的蓋子錯位一腳踩空掉下去;再或者,明天妹妹可以在報紙的某個角落發現了一條關于煤氣洩漏導致死亡一人死亡的消息……
走入小區已是九點半,遠遠望去,便精準地找到五樓自己家的窗戶,裏面漆黑一片。
家裏沒人。
這個消息從來都沒有這麽令中野良放心過。
視線中出現紅□□光閃爍,在黑暗中極為顯眼,中野良回神,警車?
記錄下時間,'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是隔壁鄰居久保太太終于不忍奮起反抗了?不對,警車停在1號大樓那裏,所以是那對情侶鬧翻了警察來調解?……'
視線越過綠化樹,落到隔壁大樓門前,停着三輛警車,警察正押着一個耷拉着腦袋疑似犯人的男子走出來,送進警車。
'看來事情已經結束了。'
吃瓜群衆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圍在附近,或是感概人生唏噓不已,或是手舞足蹈在比劃着什麽。
中野良眼尖瞥見了門衛大爺站在人群最外圍,忍不住想:'難怪門口沒有看到大爺,原來也跑來看熱鬧了。'
Advertisement
“303號房的情侶,平日裏看着這般恩愛,沒想到啊……”
一個鄰居唏噓不已,“那個男的也太狠心了,這麽美麗的女朋友都能下得去手。”
“太可怕了……那個女孩真是太可憐了…要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就這樣……”
另一個鄰居語氣帶着感嘆,但是中野良卻聽出了一絲輕視。
他想,這個人一定是想說,要是他處于那個女孩的處境裏,他一定不會任由男人欺負還不還手。
可是未經他人苦,莫說他人事。
那對情侶平日裏在小區裏拼命地秀恩愛,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小區裏的模範情侶。
只是中野良注意到那名女生手腕處總是帶着一些淤青和血痕,每一次與他們擦身而過時總感覺鼻尖纏繞着一種腐臭的味道,他們會鬧翻,不足為奇。
不過沒想到會是這種慘烈的結果。
中野良聯想到隔壁鄰居久保太太,她的遭遇跟那個女孩的一模一樣,不知最後她又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那個鄰居頓了頓,把後面的話給咽了下去,轉而提起案件的另一個主要人物:“不過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确實名不虛傳,啧啧啧,我現在是相信那些狗仔也确實沒誇大事實了……原以為也是一個被媒體捧起來的花架子,沒想到啊,這毛利小五郎跟其他那些偵探還真不一樣呢。”
“你又不在現場,你怎麽就知道那個毛利小五郎跟其他偵探不一樣。”先前的那位鄰居斜瞥了他一眼,“要我說啊,都是一群烏合之衆!”
“我當然知道!”
後面的鄰居被質疑有些惱羞,大聲反駁道,兩人就着毛利小五郎是不是個花架子吵了起來。
中野良好奇:“毛利小五郎……這是誰?”
旁邊默默窺屏的保安大爺開口:“最近冒出來的偵探,上好幾次熱搜了。中野先生不看熱搜嗎?”
中野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咳,最近太忙了沒時間關注新聞……”
保安大爺笑了笑,“你們年輕人不喜歡看新聞,喜歡玩游戲,我孫子也是,整天待在房間打游戲…就沒有一天是早起的,拿鏟子都鏟不起來……可不要仗着自己還年輕,就拼命地揮霍青春……”
中野良左手插進兜裏掏了掏,沒掏着,便換了左手拎夜宵,從右手邊的兜裏艱難地掏出來一根煙,遞給保安大爺,沒找着打火機,心想,下次一定要記得多買個打火機才行。
保安大爺看着中野良更加滿意了,眼睛都快要笑成一條縫,也不推脫,直接接了過來。
話題開了頭,關注點便從案件身上扯到了家常裏短,中野良也沒打斷保安大爺的絮絮叨叨。
面對保安大爺夾帶私貨的“有沒有女朋友”,中野良有些哭笑不得,并以事業未成推脫了保安大爺牽紅線的意圖。
中野良餘光撇向警車,心想:有警察在,或許今天可以睡個安穩覺。
犯罪分子應該不會這麽嚣張,當着警察的面襲擊他吧?除非對方想要同歸于盡。
波本看着就不是會做這種虧本買賣的人。
不過心裏是這般想的,中野良假裝突然想起一般提了一句:“最近好像有看到一些生面人……”
保安大爺:“你說的應該是3號樓的,新租客搬進來了。那戶人家,啧啧啧,又是一家惹事的主兒,要是中野你遇到了,離他們遠一點。”
中野良恍然大悟地笑了:“原來如此。”
又聊了一會兒,中野良找了個借口,便跟保安大爺告別,脫離了八卦隊伍慢悠悠地往2號樓走去。
毛利小五郎,他也刷到過幾次關于他的新聞,可以說,最近的熱搜都被他承包了,反倒是那個工藤新一熱搜榜單掉了無數個點。
中野良想着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要他說,那些媒體的筆真不比F那張嘴好到哪裏,工藤新一出名了,就拿他來跟警視廳比較,現在工藤新一消失不見,就拿毛利小五郎當槍靶子。
不過這些跟他也沒什麽關系。
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中野良也難以抽出多餘的精力注意無關緊要的事情。
忽然,中野良摸了摸下巴,'也許……我可以求助偵探?'
腳尖一轉,中野良朝着1號大樓走去。
'可以簡單接觸一下那個偵探,看看靠不靠譜……靠譜的話或許可以拜托那個偵探調查好叔叔和組織……'
不,不能把無辜的人扯進這個泥潭裏。
中野良的步伐又頓住了。
他擡手拍了拍額角,'真是病急亂投醫……其實完全沒必要,現在的處境雖然看着很艱難,危機重重,但我的勝算也不低……貿然将無辜的人扯進來,只會徒增死傷……'
輕輕嘆出一口氣:'算了,慢慢來吧……'
腳尖轉向2號樓,中野良餘光瞥到了警車旁,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咬着牙簽,笑着跟旁邊的同事說着什麽。
'伊達君……不,是伊達警官。'
中野良想,轉身之後開啓兩倍速度朝着家裏走去,不自覺間帶上了一絲狼狽。
最開始,其實中野良也想過求助警察的。
進入財務部之後,因為不清楚好叔叔究竟都知道些什麽,為了避免自己的手機會被好叔叔監視,給萩原他們帶來危險,連夜換了手機卡之後,再也沒敢動用從前的號碼聯系熟人。
但是差不多一年,中野良借着酒保的東風,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在史丁格的眼皮子底下站穩了腳跟,也終于擺脫好叔叔的監視。
拿到部分話語權,膽子也跟着大了些許,不像從前那般做事畏畏縮縮了。
過去二十多年的教育在他心裏刻下深深的烙痕,身在犯罪窩,心向法制社會。
哪怕這個國度警察被媒體貶低到塵埃裏,也确實有不少優秀的警察上過熱搜,比如伊達航。
在生命得到了保障之後,他便開始思考後路。
首當其選的便是向警察尋求幫助。
剛好他就認識三個優秀的警察,如果能夠通過他們搭上警察這條船,不求能抹除自己犯下的錯誤,但求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将妹妹從“好叔叔”的手掌心裏救出來。
這個想法浮現腦海中,就深深地烙在心上,無法抹除。
只是可惜被好叔叔發現了意圖。
中野良想。
真是太危險了。
前腳他才給伊達航發了一條意味不明的消息,後腳伊達航就遭遇了車禍,還是當着自己的面。
天知道那天清晨,中野良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那時是早上六點,睡懶覺的太陽剛從睡夢中清醒,睜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東京。
拎着豆漿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好遇到伊達航從前方走來,中野良閃過一絲糾結。
下意識擡頭望向四周,确定路邊沒有監控——由于這個國度固有的隐私觀念,那個時候監控還不像一年後那樣普及,可能是由于那一段路偏僻的緣故,中野良确實沒有看到有監控。
雖然不清楚伊達航一大清早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中野良想,甭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主動跟一個便衣警察打招呼總是不太好的,特別是他現在的身份,萬一給伊達航帶來了危險可就遭了。
萬一對方正執行公務,而我上去打招呼,豈不是要妨礙公務?
中野良這樣安慰自己,一邊扭過頭去打算當做不認識徑直走過去。
突然,後方一輛小轎車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扭扭地朝着伊達航沖過來,而伊達航勾着夥伴的肩膀,手裏拿着筆記本,笑意盈盈地不知在說些什麽,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降臨。
中野良那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只感覺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汽車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豆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中野良狗狗飛撲,帶着伊達航兩人像個球一樣撞進了路邊的綠化帶,堅韌的樹枝紮在身上也絲毫沒有感覺,落葉夾雜着嫩綠的芽落在臉上,将視線遮擋住了。
連帶着旁邊那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一起炒真的旁邊滾了過去
兩人驚魂未定對視一眼,呼吸急促。
【你……】
耳邊伊達航的聲音,中野良便立馬爬起來撒開丫子狂奔。
等反應過來時,他才發覺自己朝着家的反方向狂奔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前,中野良有些恍惚地擡頭望向太陽,金燦燦的顏色象征着溫暖,落在身上卻沒能給他帶來半點暖意。
擡頭望向路邊商店,玻璃清晰倒映出此刻的狼狽,腦袋上插着一片葉子,眼角下被劃出了數道紅痕,西裝亂糟糟髒兮兮的,領帶也是歪的。
很快,被枝丫劃了一下的左眼便腫了起來,讓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眼角下方一點的紅痕處隐隐還有血絲滲出。
整個人的魂魄都像是被抽了出來,飄在空中踩不着地面,渾渾噩噩地走在不知通往哪裏的道路上。
神經反應過來,傷痕緩緩開始刺痛,直把中野良痛出了眼淚,苦澀的淚水又劃過傷口,給傷口添上一份結晶的針灸,最終形成惡性循環。
最後中野良單手捂着眼睛,像個小孩子一樣哭成了淚人兒。
真痛啊……
那天之後,他連續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每天不是“見”到伊達他們死亡現場,就是“見”到妹妹的悲慘結局,最終把中野良最後一絲求助外人的勇氣給磨滅了。
如今想起來,中野良仍舊覺得舌尖有些發苦。
也是從那一刻起,中野良徹底認清了現實。
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要麽拿命去拼出一條血路,要麽背着所有人的性命一起湮滅。
從未擁有過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