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水底城3
第83章 水底城3
高臺四周全是活死人,光着上身的男人敲響一旁的鼓,沉重的鼓聲響起,每敲擊一次,紀春朝胸口悶鈍一次,趙元鹿捂着他的耳朵:“這是象皮鼓,也稱子母鼓,母象即将分娩之際,将其殺害制成象皮鼓,鼓中藏着的是未出生的幼崽,這種鼓多用于祭祀、法陣、戰争。”
鼓聲停止,清脆的鈴铛聲中,一個赤着腳的女子緩緩上臺,她一身藍色紗衣,腳腕系着鈴铛,随着她一步一步踏上高臺,高臺下的“屍體”們一個接一個跪拜。
烏栀看着高臺:“她就是水念汐。”
“那他們現在是在祭祀嗎?”紀春朝問。
沉馡面露不忍,“她在求雨。”
水念汐跳着奇怪的舞,動作詭異,向上拜天,俯身吻地,漫長的舞蹈過後,地上跪着的人表情由期待變為憤怒,他們拿起手上的東西往臺上扔,水念汐跪在臺中,坦然接受着下面人的怒火。
紀春朝想沖上臺,被沉馡攔住:“沒有用的,同樣的戲碼每天都會重演,他們循環着兩千年前的一切。”
“兩千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臺上的一切還在繼續,沉馡痛苦的講述兩千年前的池南城……
那時,池南城人人供奉天神,每月初一、十五,帶着最豐富的供品向天神上供,一年又一年,得天神庇佑,池南一帶風調雨順,池城南地富民饒,人們安居樂業,城裏人幾乎沒有煩惱。
也正是因為如此,人們幾乎無所求,能吃飽,有錢花,于是,他們不再供奉天神,他們認為一切都是應該的,先前供奉的神廟逐漸荒廢,最嚴重一年,大風刮倒天神廟,神像倒塌,沒有人扶,小孩子們在神像身上玩耍,大人們冷眼旁觀,天神盛怒,降下怒火,自此,池南城不再下雨。
幹旱持續三年,顆粒無收,起初,人們靠着存糧生活,漸漸的,無數人因饑餓、疾病而亡,他們又想起天神,再次扶起天神像,可天神早已關閉池南城祈願通道,他們許願的香火飄不到天神大殿,天神聽不到他們的哀嚎。
這一年,又死了很多人,有婦人抱着孩子跳崖自盡,崖底有處地下暗河,暗河水沒有因為幹旱枯竭。
河裏住着一位即将修煉成仙的桃花水母,桃花水母看不得凡人受苦,不聽師父勸阻,扮作天上的仙姑施粥。
有桃花水母相助,人們熬過最冷的冬天。
桃花水母有用不完的糧和水,人們每次見到她,跪着磕頭。
很快,桃花水母的身份被村裏一個略懂法術的老人看穿,老人叫過自己孫子,吩咐孫子引誘桃花水母。
裏長孫子長的一表人才,名為劉殊,故意接近桃花水母,在她施粥時忙前忙後,在她忙完時送上果子或是茶水,總是有意無意盯着桃花水母,桃花水母不解,問他為什麽總是盯着自己。
劉殊欲擒故縱,只說她好看,想多看幾眼。
一來二去,不經世事的桃花水母在劉殊的花言巧語之下淪陷,這時大家才知道桃花水母的名字:水念汐。
來年春天,依舊沒下一滴雨,劉殊哄着水念汐利用靈力下了一場雨,那場雨正好播種,村民們對着水念汐又跪又拜,嘴裏喊着仙姑,他們築起高臺,奉她為仙姑,他們把最值錢的東西全部獻給水念汐,祈求她的庇護。
水念汐不知道供奉的事,飛升在即,她将施粥一事交給劉殊打理,那供奉自然而然進了劉家口袋。
距離飛升時間不到三個月,水念汐以為劉殊對她真心一片,将自己不是仙姑而是妖的事全盤托出,并告訴劉殊自己将在三個月後的一天飛升。
劉殊大驚,他和劉老頭原本是想占用仙姑身子,逼迫仙姑留下,這樣他們就能指着仙姑賺錢,只是沒料到仙姑并不是真的神仙,而是一只妖。
劉殊并沒表現出害怕,反而是抱着水念汐,說無論她是仙是人是妖,他愛的只是水念汐,不論身份。
更是每天跟着水念汐身後,幾次透露出水念汐不在他不會獨活,在水念汐放下防備時,于她即将飛升的前一天将她用藥迷暈綁進捉妖大陣。
原來,劉殊的爺爺在得知水念汐是妖而非仙姑,計劃逼水念汐交出內丹,讓劉殊代其飛升。
水念汐自然不肯,被爺孫兩人綁起來折磨,水念汐的慘叫聲引吸村民,村民們湧進劉家要劉家給個說法,打着為仙姑抱不平的旗號,将劉家翻了個底朝天,值錢的東西全搬走。
村民彪悍,劉家老頭沒辦法,為活命,告之村民,水念汐是仙,只要剖開她的仙丹熬煮成水,喝過水的人将長生不老。
一是怕水念汐報複,而是村民着實難纏,可倘若他們有着共同的秘密,譬如,全村一起殺仙姑,那麽,他們将成為彼此的忌憚,和平共處。
水念汐被生剖妖丹那天,烈日當空,水念汐仰頭長怨,向上天訴說她的委屈與不甘,詛咒池南城所有人死後化為石頭,詛咒他們長生不老,只是以石頭的形态。
她咽氣的瞬間,天空出現一道縫,雷聲滾滾,天降暴雨,那雨越來越大,如盆倒,如決堤。
那場雨整整下了六個多月,城裏的人一個都沒能出去,他們跟城鎮一起被淹沒,如他們所願,他們全都沒死,成為石頭永遠沉埋水底。
紀春朝聽着心髒直抽抽:“那位水姑娘,她死了嗎?”
烏栀一臉凝重:“死了,後來我在地府聽聞此事,回池南找過她,水底沒有她的蹤影,地府也沒有,她消失了。”
紀春朝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所以,她的善良,變成刺向她的刀。”
趙元鹿按着紀春朝肩:“人才是最可怕的。”
太堯撸起袖子:“我現在就炸了他們,管他是石頭還是死屍,全毀了。”
黃嘯天吸着鼻子:“我也可以出份力,我跟你一起炸。”
烏栀攔住他們:“炸死有什麽用,水姑娘也不會活過來,真有用沉馡早做了。”
太堯氣到頭發在水裏亂晃,“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沉馡說:“真相就是這樣,那時,我跟水念汐一起在水底修行,我勸過她不要管人間事,她不聽,非要救起那對投湖的母子,送他們回家,聽他們訴苦,恰逢我跟她同時渡劫,我們商量好各自藏進千年老蚌中躲避雷劫,即便不能真的躲過,也能避開大半傷害,我先進的老蚌,我們約好飛升後一起求雨。”
“待我渡劫上界,在上界昏迷九天,醒後在飛升譜上并沒有看到她的名字,于是,我回湖裏尋她,我沒有找到她,池南城一片汪洋,大雨滂沱,城裏到處是她的氣息,我想報仇,找不到人,他們全變成石像,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她的味道,我知道她死了,被他們煮了吃了,他們不懂如何取內丹,生生将她煮了,她用盡心力保護的人,還她一場浩劫。”
紀春朝捂着腹部,一陣幹嘔,為人類的惡而心寒。大概是見氣氛太過沉重,沉馡開起玩笑:“好在她并不是唯一一個這麽傻的人,趙仙長的師弟跟她一般傻,為救不相幹的人丢了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