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失憶
失憶
“你是誰?”
謝九淵還沒來得及拎起地上的魔獸興師問罪,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質問。他轉頭望去,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約摸不過十歲,長得倒是好看,卻不束發,就這麽冷生生的盯着謝九淵。
謝九淵也盯着他,但眸中更多的是好奇和猜疑。
他想,這多半只是幻境中的人,并非是活生生的人。
這麽一想,他就無所顧忌起來,張口就道:“我叫謝九淵,我迷路了,這是哪裏?你又是誰?”
那小孩不知是被他問懵了,還是不信他說的話,又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才走進來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又十分順手的将桌腳邊的祝貍提起來丢進了鳥籠。
祝貍被撞得不省人事,一絲反抗的跡象也沒有。
好在那鳥籠還算大,祝貍被丢進去還能四仰八叉的躺着。那鳥盯着新來的住客,試探着啄了幾下,沒見反應,便自覺沒趣一般飛到一邊去了。
謝九淵這才問:“你是追着它到此處的?”
那小少年只擡眸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
但謝九淵覺得他說了,說的是“這麽明顯的事還用問,你是不是蠢”。
同一個孩子計較未免太小氣,謝九淵只好咽下這口氣,道:“這只狐貍是我的,你把它還給我吧,我給你抓只別的。”
那小少年站在一個矮櫃前不知搗鼓什麽,聽到他說話才扭頭,看了眼人,又看了眼鳥籠,沒什麽情緒的說:“它不是狐貍,我也不會還給你,你若是要狐貍,自己去雪林裏抓。”
聞言,謝九淵倒是有些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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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貍當然不是狐貍,但外形上卻與狐貍相似得很,他為着方便才只說是狐貍,卻沒想到這小孩竟瞧出來了。
他于是又道:“但它是我養的。”
小少年捧着一個箱子走過來,仰頭命令他:“坐下。”
這命令的口氣也很平靜。
謝九淵便坐下了,就着先前的話口繼續說:“你就這麽抓了它,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小少年在箱子裏翻找出一些瓶瓶罐罐,反問他:“既養了它,又為何棄它于不顧?”
這一問把謝九淵問住了。
“我……我沒有棄它,是它自己走丢的。”謝九淵難得的說話沒底氣。
小少年擡了下眼皮:“它在外面餓了三日,你沒棄它,為何不來尋它?”
謝九淵:“……”
這下謝九淵是真的反駁不了了。
他想,這小孩根本說不通,他只能明搶了。
然而,謝九淵還沒開始動手,手就被人握着手指擡起來,一點一點塗上清涼的膏藥。
他頓時就有些愣住了。
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手上還有傷。
小少年說話冷冰冰的,但上藥包紮卻很輕,有些淩厲的眉眼透着股認真勁兒。
謝九淵忽然發現,這看久了,他竟然覺得這孩子的眉眼有幾分眼熟,似是見過。
“等雪停了你就走吧,這裏不住外人。”
謝九淵思緒被打斷,擡眼就見那小少年熟練的收好藥箱放回了原位。
“為什麽不住外人?”他隔着距離問了一句。
小少年回頭望他,默了片刻才說:“外人住在這裏會死。”
謝九淵:“……”
謝九淵更加好奇了,這是誰家的小孩這麽會說話?
于是他又問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少年只偏頭看他,并不回答。
謝九淵頓覺奇怪,不過一個名字而已,犯得着這麽藏着掖着嗎?
“阿宴。”
庭外忽然傳來一道溫溫的女聲。
謝九淵聞聲望去,見一青衣女子撐傘而來,舉手投足間皆透着溫婉之氣。
聽見那喚人聲,方才還對人愛搭不理的小少年即刻就跑了出去,替那女子接過傘,抖落上面的風雪,将傘放靠在門邊。
謝九淵晚一步走出去,站在檐下的女子望見他,略微疑惑:“這位是……”
“路人。”謝九淵很快接話,微笑道,“途經此地,叨擾了,不知可否向主人家讨杯熱茶喝?”
秦眉視線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道:“來者皆是客,請進屋吧。”
三人圍坐在爐火前,謝九淵接過那小少年遞過來的茶,颔首沖對面的人道了謝。
秦眉往窗外看了看,道:“這雪怕是得下上好一陣子,你若是沒有急事,可在此處宿上一晚再走。”
她說話聲氣輕輕柔柔的,謝九淵鬼使神差一般竟點了頭,甚至還道了謝,全然忘了先前那小少年說過的“外人住在這裏會死”。
“阿宴,你又去外面捕獸了?”秦眉瞧見遠處的鳥籠,微微蹙了眉,“不是同你說過嗎,外面很危險,不要走太遠。”
小少年将鳥籠提到火爐邊來:“娘,我沒有走遠,這是在前面那片松林裏抓的,沒人看見。”
秦眉這才松了眉,垂眼去看那鳥籠中的小獸。
小獸仍然昏睡着,原本鮮亮的毛色這會兒又黑又醜,瞧着着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它身上這是在哪兒弄的?”秦眉問。
小少年道:“掉在葬坑裏了。”
秦眉:“那它頭上這包……”
小少年一指遠處桌腳:“太蠢了,自己撞的。”
謝九淵在一旁聽得笑起來,也道:“我可以作證,它确實是自己撞暈的。”
秦眉看他一眼,又說:“這葬坑裏的東西染上就難洗了,等它醒了便将它放到後院的雪池裏吧。”
“哦。”小少年悶悶應了一聲。
秦眉笑着摸他的頭:“這鳥籠太過擁擠,改日給它換個別的住處吧。”
聽這對話,倒像是要把這小獸養起來了。
謝九淵趕忙出聲:“夫人,這小獸不能養。”
秦眉轉眸看向他,有些疑惑。
謝九淵道:“這小獸其實是我……”
他本是要解釋什麽,但話到此處,竟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麽。
秦眉問他:“這小獸怎麽了,為何不能養?”
謝九淵滿眼迷茫。
是啊,這小獸為什麽不能養?他為什麽會說這小獸不能養?
他明明連這小獸從哪裏來,是何物種都不知道……
“這小獸……”謝九淵沉吟半天,才終于想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小獸長得也太醜了些,不适合養。”
聽到這話,秦眉忍不住笑了下。她轉頭去看那小少年,溫聲說:“這倒是無妨,阿宴喜歡就好。”
“我沒說喜歡……”那小少年偏開臉去,小聲又別扭的否認。
“嗯,你不喜歡,但娘喜歡,你替娘養着它吧。”秦眉面色柔和的說完,又問,“對了,你元叔呢?”
“元叔去采買了,他說明天回來。”
秦眉點點頭,說:“那今日娘下廚,你在這裏招待客人吧。”
秦眉走後,爐火旁就一下安靜下來,那叫阿宴的小少年一句話也不說了。
謝九淵便出聲逗他:“現在我連你名字都知道了,你總該告訴我這是哪裏了吧。”
阿宴扭頭長長盯了他一眼,才張口說話:“這裏叫白日不到處。”
“白日不到處?”謝九淵往外瞧了一眼,那庭外仍在落雪,天色還沒有徹底暗下來。
“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和這裏的景致一點也不搭。”他覺得奇怪。
阿宴卻問:“你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謝九淵好笑道:“我若是知道怎麽會問你?你與你娘方才提及的葬坑,還有雪池,又是什麽地方?”
見他神情困惑,不似假話,阿宴偏開視線,答他:“葬坑裏都是不幹淨的東西,最好不要靠近。雪池在後院,可以洗掉在葬坑沾上的氣味。”
這麽一說謝九淵便明白了,難怪說要将這小獸放到雪池裏去,原來是為了洗幹淨。
“你不認得它嗎?”
阿宴突然将鳥籠提起,停在謝九淵臉前。
謝九淵疑了一聲:“它不是你抓來的嗎,我怎麽會認得?”
阿宴皺眉盯了他好半天,放下鳥籠,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