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杯茶
第75章 第七十五杯茶
芙蕾雅活了千年, 至今依舊覺得感情複雜難以理解。
這世界上,所有擁有感情的物種,至今也不會有誰, 能夠真正搞明白, 人究竟什麽時候, 遭遇到什麽事情,會出現什麽樣情緒。
喜怒哀樂本身就沒有道理。
比如現在,她覺得她應該憤怒, 應該對眼前的男人置之不理。
但在看見洛基對他使用魔法的瞬間,她腦子裏唯一的想法便是, 要是黃金蘋果不管用, 那該怎麽辦?
當鮮血噴湧出人類脆弱□□的瞬間,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邁出去的步子。
人類是那麽的脆弱。
“提姆。”她顫抖着手按在他的腹部,因為魔法匕首所以潺潺流血的傷口之上。
她眼眶之中的滾燙淚水,怎麽都止不住,噼啪落在木質地板之上。
她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結局, 那并非一個完美愛情故事的結局。
他們之間或許沒有欺瞞, 但依舊滿是遺憾。
她不想要遺憾, 絕不。
她認同莎士比亞的話語。
戀人的眼中有它淨化了的火星,她的憤怒因他的悲恸,如何也無法再次滋生。
她不知道她的眼淚,是否能激起波濤。
她并不智慧, 也不瘋狂,但确實愚蠢的要命,要不然, 也不至于滿是哽喉的苦味,像是吃不到嘴的蜜糖一般。*
提姆捂着傷口坐在地上, 蒼白着臉,朝她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
他無措的想要擦掉她淚水的同時,也将鮮血抹在她的臉頰之上。
血紅的臉并不詭異,反倒讓他愈發驚慌。
“你總是這樣。”她顫抖着,又止不住把臉埋在他的懷中。
這是紅羅賓的胸膛,這是紅羅賓的氣味。
所有的一切都提姆一模一樣,但她居然遲鈍到毫無覺察。
“哪樣?”他将手按在她的後背之上,讓她雪白的裙身都沾染上污穢。
“總是裝出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又要做這麽多——壞事。”
她的手指按在他的傷口之上,手指微微發顫。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嘴裏念叨的,到底是什麽語言構成的咒語,她腦子所能想到的,就是把所有治愈能夠用的魔法都丢在她的身上。
“芙蕾雅,你在中庭的一百年,還真是退化到讓人發笑的地步,居然忘了怎麽用秩序魔法,對抗混亂魔法。”洛基即便被戴安娜踩在腳底,也不忘嘲諷。
“況且不過是一個滿嘴謊言的中庭玩具罷了,你就不能再找個聽話的嗎?”他說道。
戴安娜翻了個白眼,勒緊真言套索,看向芙蕾雅說道:“芙,洛基和耶夢加得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先帶提姆去治療。”
芙蕾雅沒有回頭,她僵硬地背對着戴安娜點點頭。
戴安娜看向提姆,涼涼問道:“提姆,所以布魯斯早就知道所有事情?”
提姆沒有說話,只是垂着腦袋。
他不說,她便默認自己猜對一切,神奇女俠漂亮的眸子閃過一道憤怒的光。
“很好。”
她抓着洛基的衣領,雙腳離地,很快便沒了蹤影。
他背着芙蕾雅的手,拿出手機偷偷給布魯斯發了短信。
‘To B
戴安娜來了。
By Tim’
他看向還在試圖施法的女孩,苦笑道:“我們先回家,好嗎?”
芙蕾雅沒有回提姆的話,她的雙手依舊緊緊按在他的傷口之上,在啓動傳送魔法的時候,方才擡起一只手臂。
提姆總覺得傳送魔法的藍光十分刺目,他微微眯起眼睛,只一瞬間,兩人便同時回到安靜的公寓之中。
方才在劇院,她還能質問點什麽,現在随着四周安靜下來,她反倒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她依舊掉着眼淚,柔軟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讓他坐在沙發上。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垂着腦袋,張張嘴,最終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提姆看出來了,她想喊他的名字。
為什麽不喊呢。
他很想聽見她的聲音。
他擡手捂着胸口,抽痛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她轉過身留給他一個背影,踏着步子離開之時,即便他的理智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還是驚慌道:“別走!”
她的目光落在他腹部傷口之上,總算是開了口,輕聲道:“我去拿藥。”
提姆拽着她的手臂,搖頭道:“我們應該談談。”
她緊緊咬着下唇,瞪着他,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後果,也能懂她的擔憂。
但他就是這樣,利用她的擔心,讓他跟着他的心意走。
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她應該狠下心,将他推到一邊。
她應該說,
那你就等着流幹血,變成曬了幾百年的魚幹一樣死去吧。
但當她望進他的雙眼,看着其中溫柔神色,她怎麽都沒法說出惡毒的話來。
他肯定很疼。
她這麽想着,又想問問他的情況。
她看着他,試圖表達自己的不滿,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問道:“你又在想什麽謊話騙我?”
“我沒有。”他苦澀笑着,試圖扣緊她的手,卻被她強硬躲開。
原來她的力氣,也能這麽大啊。
他思考不過三秒,芙蕾雅又與他拉開了不少距離,一臉戒備的看着他,見他不說話,轉身便要離開。
提姆單手撐着沙發,不管腹部留下的傷口究竟會被扯到多大,他只覺得胸口的空洞如果沒法填滿,他立刻就會死亡。
他不去刻意尋找支點,腳踩在地上向前一個踉跄,膝蓋跪倒在地,腹部與茶幾撞擊,發出猛烈地聲響。
确實挺疼的,他這麽想着,擡眼看向她璀璨的金發,龇着牙齒喊道:“芙蕾雅,別走!”
芙蕾雅回過頭,只見地面之上幾乎溢滿他的鮮血,她心裏溢出前所未有的恐懼。
提姆是紅羅賓又怎麽樣,即便他能帶着傷,在夜裏飛來飛去,但他還是人類呀!
他會死的。
這個認知讓芙蕾雅渾身都開始打顫。
她替他按住傷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噼啪往下掉。
“你瘋了嗎?”她用吼的喊道。
“也許吧。”他苦笑道。
“提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她扶着他,顫抖着聲音問道。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他垂下眼眸,說道。
“你會死的!”她說道。
他搖搖頭,狠下心說道:“如果你連和我談話都不願意,就不要管我是否還活着。”
他自暴自棄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閉着眼睛說道:“芙蕾雅,別管我。”
“你有病嗎!”芙蕾雅一臉錯愕地看着他說道。
這一次,他在擡起手想要撫摸她臉頰的時候,她并沒有躲開,她白皙的臉頰之上,沾染上更多豔麗的鮮紅。
他看着她,同樣痛苦不堪的藍色眸子對在一起。
他點頭,一字一句道:“嗯,如果你不理我,我的病就永遠都不會好。”
芙蕾雅害怕提姆繼續作死,不敢松開他的傷口,她瞪着他的眼睛,連續說了三遍‘奧汀在上’。
“你真的有病。”她抿緊下唇,大聲罵道。
“嗯,我有病。”提姆供認不諱,他篤定她會心軟。
芙蕾雅拿他沒轍了,自暴自棄地放棄離開的打算,陪他一起坐在地上。
她說道:“在你失血過多昏迷之前,把話說完吧。”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不知道!”
他嘴角揚起笑容,抵着她的額頭,又一遍重複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我愛你。”
提姆看見她一瞬的失神,找到機會便将臉湊上去,試圖想要親吻他。
“不行。”她別開臉,讓他的吻落在臉頰之上。
原本讓她着迷的,滾燙灼熱的觸感,如今讓她愈發心煩意亂。
“提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用親吻解決問題。”芙蕾雅搖頭道。
她感到心煩意亂。
“我知道。”他垂下睫毛,可憐巴巴說道,“我不想分手。”
提姆受着傷,臉色蒼白的要命。
他抿着發白的嘴唇,可憐巴巴的像是一只濕漉漉的動物。
她也不想分手啊。
但只要她想到這些日子,內心所有的掙紮,都是因為他的不信任,她便覺得怎麽都無法原諒。
即便知道在初遇之時,有這麽做的理由,但後來呢?她坦白了一切,他卻像是在耍她玩。
她無法輕易接受。
太過分了。
這一切的一切。
就好像,他看着她表演,他是個打分評判的觀衆。
她覺得自己在提姆眼裏,就是個金發碧眼的漂亮笨蛋。
她憤怒,她難過,這些都是事實,但所有無端而起的情緒,都是因為她無法抛棄的愛意。
她也不想分手,她還深愛着他,要不然,他是死是活的,與她又有什麽關系。
他深深知道這點,所以又一次,輕易将她困在這裏。
她久久不動,眼中清楚看見,他眸子裏閃過的欣喜情緒。
要是在以前,她一定高興的要命,但如今,心頭苦澀的感覺愈發深刻。
她不想分離,也同樣不想當做無事發生。
“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他捧着她的臉,這一次只是輕輕地,将吻落在她的眉間。
她沒有躲避,沒有羞怯,只是看着他。
“我會彌補的,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願意給你。”提姆循循善誘道。
芙蕾雅看着他,她覺得無論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她都會喜歡的,且沉溺在這雙大海一樣的眸子裏。
她喜歡他,同樣喜歡大海,但如今更多的,是覺得捉摸不透大海掀起的每一陣風浪。
她沒有辦法就這樣,當作無事發生。
澄澈的天空與大海觸碰在一起。
她搖搖頭,狠下心拒絕道,
“你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真相,提姆,我沒法再相信你了。”
“可你知道,我現在沒對你說謊的,不是嗎?”他焦急說道。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愛我。”她掙脫掉他的雙手,自顧自說道,“洛基也說愛我,但他的謊言總是傷害着我,也總有辦法,讓我信任你們的謊言。”
“芙蕾雅……”提姆慌亂道。
她不顧他的阻攔,繼續說道:“你們是一樣的,因為你們都知道,如何利用我的能力,如何利用我的信任,讓我無法分辨,一句真話背後的九十九句謊言。”
“況且,提姆,就是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所以——”
“所以?”
“我實在搞不明白,你和洛基給予我的愛,到底有什麽區別。”
她抽回握着他傷口的手,想着到底是關心則亂,黃金蘋果已經消除,洛基魔法的副作用,她分明可以替他止血,卻還是想要這樣靠近他。
或許,只是因為。
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要擁抱,要靠近,就只能是今晚了。
她很清楚事情會怎麽發展,最後她又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可即便只是徒勞,她也想要把‘謊言’聽到最後。
看,他只是簡單陳述‘我愛你’,就擁有将她哄騙入陷阱的能力。
她是代表真實的女神,卻心甘情願堕入謊言之中。
“芙蕾雅,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他感受到逐漸愈合的傷口,與漸行漸遠的愛人,跌跌撞撞站起身,連忙拽住她。
她搖搖頭,指着胸口說道:“你已經在做了。”
他張張幹澀的嘴唇,将到嘴邊的花言巧語又咽了回去。
是啊,他已經在傷害她了。
“提姆,我想靜靜。”
“不行。”
絕對不行,如果現在放她離開,她便不會回來了。
鎖鏈無法困住她,地球也從來都不是她的家。
他開始感到不知所措。
她既然想要真想,他便戳破最後的謊言。
他一字一句說道:“好吧芙蕾雅,我剛才說的,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願意給你,其實是騙你的。”
芙蕾雅睜大眼睛,錯愕地看着他,心裏的口子越來越大,但她還是扯出笑容,說道:“嗯,我知道你是騙我,哪有人——”
他不再僞裝虛弱,穩着步子起身,将她摟入懷中:“我痛到沒法忍耐也是騙你的,這種傷口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芙蕾雅想要掙脫,但他十分知道禁锢一個人的技巧,他不知從哪拿出蝙蝠手铐,将他們的手捆在一起。
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要離開,很抱歉,光是這一點,我就不能滿足你。”
他将她壓在沙發之上,讓沒有幹涸的血跡,染紅她白色的裙擺。
他像是野獸一般,再也不克制內心欲i望,毫不顧忌将吻落到她的唇瓣之上,試圖把她吞吃入腹,攫取她口中所有氧氣,品嘗所有她獨有的甜味。
嗯,吃掉她吧。
吃掉她,她就再也沒法離開他了。
他頭一回不加遮掩露出原本的面貌,獵人看着的獵物,微笑着說出真實想法:“芙蕾雅,你其實根本沒有選擇,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總是罵我變态,我确實是,你知道嗎,你第一次送我的半瓶牛奶,我有好好把瓶子收起來,從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把你圈進我的狩獵範圍。”
“你手機裏有我裝的定位裝置,為了知道你的動向,我還在你家裏裝監控,這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不讓任何人觊觎我的獵物。”
“你确實是個金發笨蛋,我喜歡你無條件信任我的樣子,但現在,我想你應該也能明白了吧?芙蕾雅,我不願意分手這件事,徹頭徹尾都是謊言,真相是,我對絕不會讓你和我分手。”
哪怕用籠子把她鎖起來,他也會達成目的。
他一口咬在獵物雪白的肩膀之上,她疼得一腳踹在他的腹部,他也不躲,掀開衣服讓她看上頭的紅腫,他專心舔舐牙印之中滲出的血絲,笑道:“喜歡你看到的真相嗎?”
“芙蕾雅,這絕對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