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克己複禮
克己複禮
“小攸,你好乖啊,”江昀嗓音微啞,輕輕撫摸着許安言的臉頰,電影中的人物對話成了他們的背景音,昏暗的光線照在房間裏,一切都顯得暧昧不清。
許安言倚在江昀的臂彎處,眼睛盯着電視機,明明每一個字都聽進了耳中,但它們進入大腦,就全變成了懸浮的文字,零零散散,連不成一句話。
滿腦子都是旁邊的這個人。
低沉的聲音還在腦海裏徘徊,“你好香好軟,你好甜啊!”如果不是被親的渾身無力,許安言肯定要讓江昀閉嘴。當他是棉花糖啊,還又香又軟,硬起來吓死你。
江昀摸着他臉,還想湊過去。許安言擡手擋住了他的嘴,這點力氣還是有的,目光堅定的說,“你不準親我了。”
“為什麽?”江昀的聲音嗚嗚的傳出來,他不理解,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才休息兩分鐘就不讓親了。
熱氣噴薄在掌心內,許安言心尖癢癢的,他挪開手,往旁邊移動,心說不能再和江昀挨在一起了。
“很晚了,要睡覺了,你去收拾房間。”
小公子倒是會指揮人,江昀湊過去,問道:“什麽房間?”
黑暗中,許安言把他的腦袋推開,看某人吃癟的模樣,語氣輕快道:“當然是客房了,江昀,給客人收拾好房間不是主人應該做的嗎,”許安言拍了拍沙發,“你總不能真叫我睡這裏吧?那也太沒有待客之道了。”
“小許公子,你對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啊!”江昀沉聲說。
許安言疑惑:“什麽定位?”
江昀沒回答,有些耍賴的說,“別看我家有三間房,但其實只有一間屋子是好的,主卧是我媽媽的房間,平常我都不怎麽進去的,客卧也很多年沒人住了,空調壞了一直沒修,你要是一個人睡裏面,晚上凍壞了我都不知道。”
江昀說完,目光中流露出遺憾不舍和深深的自責,仿佛許安言真冰涼的躺在他面前一樣。演技那麽好,不當演員可惜了。
許安言笑着站起來,“沒關系,我火力旺盛,就算一晚上不開空調,第二天也能活蹦亂跳。”
他走到玄關處開了燈,白熾燈照亮了整個房間,所有暧昧旖旎消散在燈光下,“江昀,快點去給我鋪床,我要睡覺了。”
“空調真壞了,我沒騙你,”江昀說。
“我知道,我也沒騙你,”客房和次卧緊挨着,許安言推開門,走進去。
房間很小,一張床和一架釘在牆上的衣櫃,基本上就占了所有的地方。樓外雪花紛飛,許安言走到窗前,看向外面。
小區道路上有兩串腳印,一大一小,從外面進來,延伸到花園一側,最後進了對面的單元樓。對面盞盞燈光,冬日雪天的夜晚,游離在外的人都該回家了。
許安言站在空床旁,等着江昀把被褥抱過來。
事情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江昀鋪好床後,走到空調前,擡手掀開空調前蓋,試圖修理。許安言拉上窗簾,随後按照江昀所說,去隔壁房間找一件睡衣。
他沒去過江昀的房間,推開門瞧見裏面的布置,忍不住笑出聲。
典型的兒童房布置,牆面粉刷成深藍色,床頭上面貼着立體行星貼紙,這間比客房稍微大點,多了張桌子,桌子上堆滿了航天模型和其它雜物,看起來很久沒用了。
難怪江昀喜歡窩在客廳寫作業。
許安言打開衣櫃,找到江昀所說的那套淺咖色棉柔睡衣,拿了出來,變态似的把上衣放在臉上蹭了蹭,很柔軟,很舒服。
聽見腳步聲,許安言連忙放下睡衣,把櫃門關上,淡定的對着來人說,“是這件嗎?”
江昀看到睡衣,總算露出了笑意,“對,這件是新買的,洗過就一直放這了,你穿正好。”
新的?
許安言舉起衣服觀察,衣服上的折痕明顯,似乎真的一直沒穿過。那他剛才激動個什麽勁啊,還好沒人看見,不然許安言非得捂臉遁地。
買了衣服你不穿,想留給誰啊?
許安言瞪了江昀一眼,“我去換衣服了。”
江昀跟過來說,“空調我看了,是擋風口有東西卡住了,拿出來就正常運行了。這會溫度先給你調高,你睡覺的時候覺得熱,再調低就行。”
“知道了。”許安言把人攔在外面,砰的關上門。
不是不想和江昀睡在一間房,但實在怕自己半夜變态屬性發作,要是抱着江昀又親又啃,吓着人家了怎麽辦。
換好睡衣,他整個人趴在床上,有些哀怨。全是新的,在衣櫃裏放了很久,連洗衣液的味道都消散了,只是一堆冰冷的布料。
沒有暖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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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了一會,手機屏幕亮起,是萬舒發來的信息:
小攸,林阿姨說她走的時候你還沒到家,現在回家了嗎?
外面下雪了,你一個人在家注意點,陽臺的窗戶一定要關緊,別吹風了。早上上學的時候,把圍巾帽子都帶上,鞋子就穿你那雙黑色的,防滑也不容易進水。
許安言坐起來,仿佛認真對待萬舒的消息,就可以掩飾自己的心虛一樣。
他打字回複:媽,我現在已經到家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和爸爸早點睡,晚安。
主動說晚安,就可以終止聊天。
果然,下一秒,萬舒發來消息:晚安小攸,明天還要上課,你也早點休息。
手機屏幕熄滅,許安言安心的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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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門敲了兩下,江昀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的時候他就沒鎖門,許安言支起身來,對門外喊了一聲,“進。”
江昀打開門,探出一個腦袋往裏看,和許安言目光相對,笑着說:“我猜你就換好衣服了。”他端着杯子走進來,“熱牛奶,喝不喝?”
“喝,”許安言接過,捧在手裏輕輕抿了一口,熱熱的牛奶順着喉嚨滑進肚子,很暖,似乎還加了糖,甜甜的。
住在男朋友家就是不一樣。
要是成年了住進男朋友家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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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換了一身淺灰色的睡衣,看着許安言唇邊染了薄薄一層奶白,随着許安言舔唇的動作,忍不住咽了口水。
他坐在床上,稍微有些埋怨當年的自己,為什麽和母親去看房的時候鬧着要選三室,還說以後有好朋友來家裏玩就可以住下了。
好朋友睡一張床怎麽了。
小時候怎麽那麽不懂事,一間房十平米,不買得省多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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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為自己未成年懊惱,一個為自己幼時的決定後悔。
許安言喝完牛奶穿了鞋,準備去廚房刷杯子,被江昀搶了過去,“你去洗漱吧,牙杯牙刷都給你放洗手臺上了。”
“真貼心,”許安言揉了揉江昀的頭,和他一起往外出,進了洗手間,本來還準備問一句哪個是新牙刷,但一眼瞧見了上面的向日葵圖案,他便了然于心。
許安言對着鏡子,睡衣的左胸前也有一個小小的向日葵刺繡,心中生出了異樣的感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洗漱完畢,許安言爬上床,在陌生的環境裏睡得不怎麽安穩,翻來覆去,一想到江昀就躺在隔壁房間,內心隐隐有邪惡因素在叫嚣。
全靠理智壓了下去。
他可真是一個克己複禮的君子。
在自我誇贊中,許安言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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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點半,許安言的生物鐘準時把他叫了起來,天還沒亮,房間內昏暗一片。
許安言遲緩的大腦開機了,意識到自己在哪裏,他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裏,不想起床不想走,下次可不一定什麽時候才有機會睡在江昀家了。
5:35的時候,許安言才從床上爬起來,先是看了一眼外面,雪下一夜,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層,路上肯定會堵車。
許安言先去隔壁敲門,“江昀,快起床了。”然後跑回房間換衣服,他想起來林阿姨昨天去了桃李序,那就肯定在鍋裏留了粥,要是中午她發現粥沒動,肯定會懷疑的。
自己可就乖學生名節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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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淩晨三點多才睡着,被喊醒後,眯着眼坐起來,機械的擡腳穿鞋子,去洗手間撞見許安言,含糊的說了一聲“早上好”,開始擠牙膏刷牙。
“我待會先去回家吃早飯,再去學校,”時間有點趕,許安言飛快地洗完臉,拿濕着的手輕輕拍江昀的臉,“你跟我走還是慢慢收拾?”
“一起走,”江昀一晚上接受的信息太多了,面對許安言的觸碰,呼吸突然紊亂了起來,他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新世界的大門一旦打開,所有稀松平常的舉動,都會被曲解成別的意思。江昀此刻總算明白了,為何許安言從前總是說“誤解”。
許安言盯着江昀,有些奇怪,昨晚明明十點多就睡了,怎麽還有淡淡的黑眼圈。他沒先擦臉,任由水滴順着弧線滴在鎖骨處,滑進衛衣裏面。
江昀徹底清醒了,“你在看什麽?”
許安言溫暖濕潤的手指點了點江昀的眼下,唇角微微上揚,輕聲說:“熊、貓、眼。”
江昀的視線下移,落在了許安言的鼻尖下方,寒冬臘月,外面的雪還是沁人冰涼,他卻覺得燥熱難耐,胡亂編造的說,“我昨晚學習了一會兒。”
倒也不算說謊。
他遞給許安言一張擦臉巾,旋轉水龍頭,捧一把涼水撲在臉上,“你先去把外套鞋子都穿上,我換了衣服就過來。”
“哦,”許安言把兩個人的書包都拿到玄關處,套上羽絨服後,拿出手機打開叫車軟件,還不到六點,路上沒多少車子,走到樓下才有一個司機接單。
許安言低着頭走路,鞋子踩在雪地裏,嘎吱嘎吱的發出聲響,等車來的時候,許安言回頭望去,并排的腳印從單元樓沿着小路直到腳下。
和昨晚看到的那串腳印方向相反,但無論哪個方向,他們的目的地都是家。
街道無人,許安言挨着江昀,隔着厚厚的羽絨服給了他一個擁抱,說話時有白氣冒出,“我好喜歡冬天啊!”
冬天雪地裏的擁抱,連對方的溫度都感受不到,不摻雜一點情欲,卻無比虔誠。
羽絨服摩擦發出聲響,江昀望着馬路對面的時代大廈,大屏上重複播放着元旦快樂的公益廣告,他在浮雪點茶的時候看了很多遍。
每次看到,都會想起家裏有人在等自己,控制不住的心情愉悅,想要趕快飛奔回家,這是獨屬于他的秘密。
江昀緊緊抱住自己的秘密,輕聲說,“我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