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陽花墊
太陽花墊
“你聽錯了,”許安言表情淡然,擡頭看向挂鐘,道:“還有二十分鐘公交車停運,江昀,上去收拾書包吧。”
“我不走!”為表明決心,江昀直接脫了鞋兩腿盤坐在上面,仿佛把沙發當自己家一樣。
真是個祖宗。
許安言越來越揣摩不透江昀的想法了,之前不管他說什麽,江昀都沒有反駁過,都會順着他。
現在境地雖不至于全颠倒過來,但也如跷跷板一樣,兩人分坐一端,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許安言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後背,傷口處還時不時會疼,他一臉探究的看向江昀,心道:難不成因為我對江昀太好,他開始恃寵而驕了?
“那你想幹嘛?”許安言問。
“也沒想幹嘛,”江昀垂眸,濃密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陰影,他放輕聲音道:“就是覺得你這一周都不用去上學,我見你一趟挺不容易的。”
學校離家距離許安言家五分鐘路程,只要江昀想,中午放學可以來,晚自習前的吃飯時間也可以來,但......
凡事只要有對比,就會讓人心裏不平衡。
若許安言在學校的話,江昀哪裏需要跑這五分鐘的距離,他甚至不需要轉頭,只餘光一探,就能見到許安言。
“江昀,”許安言坐在了他旁邊,溫聲道:“我只是暫時不能去學校,你別搞得好像我明天就出國,一年見不了一面一樣。”
江昀總會說一些暧昧不清的話,讓許安言産生誤解,但每次許安言試着更進一步探查的時候,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時間長了,許安言對江昀這種狀态習以為常,不想耗費心神在無關緊要的試探當中,那只會讓許安言一次比一次絕望。
江昀語氣僵硬的問道:“那要是我們兩個有人出國了,是不是真的一年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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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言想了想,道:“也不是,如果去的是韓國日本這樣臨近的國家,來回一趟也就兩個小時左右,想見面的話挺方便的。”
“但要是去歐洲或者美洲那邊的國家,回來一趟還挺不容易的,要是一年來回個兩三次,不說有沒有時間和精力,光機票錢就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好像是啊,”江昀應和了一句,這些他早就知道的,但現在,江昀仿佛第一次聽到一樣。
腦海裏浮現出一張世界地圖,将濱江城和加拿大的位置連接在一起。
他們隔着寬闊的太平洋,離得很遠。
還早呢,江昀安慰自己。
他笑道:“許安言小同學,你明天別去醫院,等我放學,我幫你換藥,好嗎?”
“醫生說這藥一天要塗兩次,你可以中午也來嗎,”許安言知道江昀不會拒絕,卻還是補充道:“我明天讓林阿姨做糖醋排骨,你還喜歡吃什麽?雖然我沒吃過食堂的飯,但我覺得,林阿姨做的飯肯定比食堂好吃。”
“小公子是不是忘了,我說過,我不挑食的,”江昀笑着說,“你是傷員,應該讓阿姨做你喜歡吃的,我跟着你吃就好了。”
許安言腦海裏湧現出某句知名四字的俗語,仰面長嘆,默念三遍“江昀,對不起”,他覺得自己沒救了,岑确說的沒錯,他就是個戀愛腦。
目光落在牆上的挂鐘,許安言道:“江昀,你上樓把書包拿下來吧,快到時間了。”
二十分鐘哪有這麽快過去,江昀一臉無畏的擡頭看向挂鐘,随後整個人跳下沙發,穿了鞋就往樓上跑去。
靠,上課的時候怎麽沒發現,二十分鐘竟然過得那麽快!
許安言把江昀送到門口,大門落了鎖,他一個人走回來,拉燈上樓。
回了房間,許安言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江昀的背影逐漸走遠,他拿出手機,給許帆遠發了條消息:
[客中初夏]:爸,你下次過來的時候,能不能去一趟花鳥市場,幫我買兩盆康乃馨。
想把人哄到家裏來,總得有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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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請了一周的假,但許安言休息了幾天,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便跟江昀說周五他就去學校了。
周五,也就是明天。
翌日早上,許安言進到教室,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椅子上的太陽花坐墊,還是帶有靠背的那種。
江昀完全沒注意到許安言站在後門,他正彎腰捋着坐墊上的絨毛,把它們都朝一個方向順。
這也太他麽無微不至了,對女朋友也莫過于此了吧。
大哥,你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又要開始懷疑你的性取向了。
許安言走過去,擡手在椅子上敲了敲,克制自己,面無表情的問道:“江昀,你幹嘛呢?”
江昀拉開椅子,等許安言站到位置上又貼心的把椅子放好,道:“你雖然來學校了,但傷口還沒完全恢複,這椅子太硬了,還是加上靠墊比較好,你別站着了,趕快坐下。”
“這破椅子我坐一天都腰酸背疼,你坐肯定不舒服,還是昀哥細心,給你準備了坐墊。”
王樂全雙手搭在許安言的桌子上,嘆息一聲,“這幾天你不在學校,我總覺得後門有人盯着我,自習課的時候都不敢吃東西了。”
平日裏王樂全吃東西的話,會側着身子背對窗戶,許安言一走,他就是兩面漏風,吃不好,睡也不安穩。
許安言放下書包,輕輕坐在了軟墊上,在江昀求表揚的目光下,目視前方,小聲道:“他是挺細心的。”
說完,他立馬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那個,王樂全,你課上吃幹脆面,聲音其實挺大的,還是少吃為好。”
“我盡量注意,”王樂全保證道,瞧見走廊上的人影,他僵硬的轉過身,随便翻開一頁開始大聲朗讀,班裏其他人被那麽一帶,也都擡起了音量。
許安言剛拿出書,就見那個身影走到了窗前,緊接着窗戶被拉開,許安言只得扭過頭,沖張主任微笑。
朗朗讀書聲,張主任十分滿意二班現在的氛圍,欣慰的環視一圈,最後看向許安言,關切的問道:“聽你媽媽說你傷得很重,怎麽不在家多休息兩天?”
許安言道:“謝謝張主任關心,我已經好多了,可以上課。”
“那就好,不過還是要以身體為重,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老師。”
張主任怕許安言到時候悶聲不吭,看了周圍的人,“那個,江昀啊,你這幾天照顧一下許安言,要是發現他不舒服了,趕緊報告老師,知道了嗎?”
江昀點頭,“張主任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許安言同學的!”
真是好孩子,張主任道:“你們接着讀書吧。”
随後,走到隔壁班去巡視了。
許安言拿起書念了兩句,臉都沒轉,直接擡手擋在江昀眼前,道:“看書,別看我。”
“不行,”江昀抓着他的手腕放下,“張主任讓我好好照顧你,我答應他了,就得時刻盯着你,不能讓你有一點閃失。”
借口。
張主任來之前你就這樣盯着我了。
許安言道:“江昀,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但如果你繼續這麽盯着我的話,早讀四十分鐘,咱倆就都荒廢了。”
“好吧,”江昀拿起一本書,低垂下腦袋,“我不看你了,你好好讀書吧!”
許安言伸手比了個五,放寬條件,道:“你要是真的擔心我,可以隔五分鐘看一眼。”
江昀回答的幹脆利落:“行!”
-
許安言背上的傷不用換藥了,江昀也沒理由纏着跟他回家蹭飯了,再和周瑞希一起去食堂,總覺得哪哪不适應,果然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十一月漸入中旬,天氣愈發冷了,奶茶店的生意很好,放假待在店裏,江昀連發呆的時間都沒有,手裏忙得不可開交,回到家幾乎倒頭就睡。
周日晚上,江昀在家裏一頓收拾,把厚衣服找出來扔在洗衣機裏洗了一通,去陽臺曬完衣服,他坐在藤椅上望着天空。
秋冬交接,天氣陰沉沉的,看不到月亮。
只待了一小會兒,江昀就準備回房間,卻在看到藤椅旁邊紙箱裏的東西時,停下了腳步。
江昀把幾本英文書摞在一邊,壓在底層的一個藍色文件夾露出來,那還是某個留學機構送的,已經有些年頭了。
江昀嘆了口氣,把文件夾拿出來,輕輕撫着上面的一張肖像照,女人穿着一件粉色的襯衫,笑得溫婉。
再過幾個月,他也要開始準備這些了,五年前辦的簽證,早就過了有效期。
手機鈴聲響起,江昀看到上面的視頻邀約,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竟然是他的小英雄打來的。
他們還從來沒有打過視頻電話呢。
江昀對着手機檢查自己的形象,确定沒問題後,才忍着微微顫抖的手點了接通鍵。
屏幕裏的人低頭擺動着什麽東西,大概是聽到鈴聲結束,擡起了頭。
“晚上好啊,江昀。”許安言笑着問候一句。
“晚上好,”江昀跟着回複了。
許安言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睡衣,頭發毛茸茸的順着,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作用,許安言的臉看起來有些紅。
許安言蹲在地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搭着下巴,抱怨道:“江昀,你今天是不是又去奶茶店了?我給你發消息你回的好慢啊。”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江昀語氣放緩,解釋道:“今天客人有點多,老板也在店裏,我不能經常看手機,那樣會被罰錢的。”
“江昀,別去打工了好嗎?”許安言把手機從地上拿起來,讓自己能夠看得更清楚些,“我有很多錢,我給你錢,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太好,可以寫欠條,或者,或者......”
或者你一直陪着我也行啊。
許安言低了頭,手指輕輕觸碰在花瓣上。
不能說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