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逐漸傾斜
逐漸傾斜
許安言也從對視中回過神來,剛想扭頭,手腕被身旁的人抓住,身子也被帶着往旁邊一傾,整個人歪倒在江昀身上。
手腕上傳來熱度,許安言覺得指節有些發軟,傘一下沒拿穩,眼看着傘身傾斜,江昀伸手抓住,把傘扶正。
許安言撲在江昀的懷中,還沒緩過神來,就聽江昀喊:“人行道上不讓開車,電車也不行,我們兩個這麽大的人站在路上,你是看不到還是怎麽着,故意的吧?”
“車子打滑,對不住了兄弟。”
“還好沒撞上,”江昀看了一眼許安言,他已經站穩,半個身子站在傘外,好像在刻意保持距離。
剛才說話的語氣很兇嗎,吓到他了?
沒有吧,江昀覺得自己一向是很平靜的人,就算生氣了,也不會語氣特別沖,都是盡量維持表面平和。
見許安言淋着雨,也顧不得想這些,江昀往前走一步,把傘罩在兩人身上。
回頭對那人道:“算了,看你也是着急,趕快走吧,騎車注意安全。”
又問許安言:“你沒事吧?”
許安言搖頭。
江昀:“他校服是高三的,上課時間比我們早,那兄弟快遲到了,所以有點着急,現在雨又下的大,披着雨衣還戴眼鏡,确實看不清路。”
這人只怕是被人撞死還要爬起來辯解:司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醉了,沒看清路才撞到我的,我不追究責任。
許安言瞥了一眼自己的傘,目光落在抓着傘柄的手上,眼神閃動。
“許安言,你臉怎麽這麽紅?”江昀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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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言繃緊了嘴唇,沒有說話。
“才淋了兩秒雨,不會就發燒了吧,”江昀反思一陣,覺得許安言體質确實很弱,把傘往旁邊挪了挪,“怪我,唉?你別離那麽遠,咱倆中間都能再站着個人了。”
見說不通,江昀往旁邊靠近,許安言突然問:“江昀,你不買早飯嗎?”
“走到校門口了你才問,當然不買了。”
一向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同桌突然關心自己,江昀雖然雀躍,但也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許安言,覺得他古怪的表情別有意味。
許安言指着表,“還有十分鐘上課,來得及,你去買飯吧,我在那邊等你。”說完,許安言就要往旁邊超市跑。
江昀一把拉住人,“還往雨裏跑,你是又打算睡一個早讀嗎?”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操心的老父親,對上許安言的目光又不忍心指責,撐着傘把人送到超市門前的雨棚下,“在這等着,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
許安言點頭,看着江昀跑遠,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真的很燙。
完了,今早剛吃的退燒藥,往江昀身上一撞,就失效了。
許安言很少和別人有肢體接觸,不管異性還是同性,在學校裏,大家都有默契地保持正常社交距離,唯獨江昀不一樣,第一次見面就上手,第二次見面直接趴他背上睡覺。
雖然都是男生,但許安言還是不适應。
進超市買了瓶冰飲料,沒有喝,只是放在臉上貼着,物理降溫,遠遠瞥見江昀飛奔回來的身影,許安言立馬把飲料裝進書包裏。
“給。”江昀一手撐傘,一手把東西遞過去,“剛出鍋的炸糕,這個是白糖餡的,你嘗嘗。”
“江昀,我——”
“你吃過早飯了,我知道,這炸糕也不大,你要是覺得吃不下,我給你掰一半?嘗個味。”
說着,江昀把傘放下,隔着塑料袋就要行動。
許安言其實想說“我不吃外面的東西”,卻想到自己昨天早上才在校門口買了包子,還當着江昀的面吃了兩口。
去早餐店買東西,店家為了方便,會把同一類食物裝到一個袋子裏,江昀買了鹹粥,炸糕和醬香餅,鹹粥一個袋子,醬香餅一個袋子,炸糕卻是用了兩個袋子。
江昀手裏拿着的,就是單獨裝出來的一個炸糕。
許安言微微嘆了口氣,從他手裏接過炸糕,道:“江昀,謝謝你了,不用掰了,我可以吃一個。”
“你怎麽還說謝謝?”
江昀沒由來的冒出一句話,許安言拿着炸糕的手一頓,“不應該說嗎?”
昨天隔壁班的李承明給許安言接水,許安言沒說謝謝,讓江昀想起開學典禮的時候,李承明給許安言糖,他也是絲毫沒客氣,拆開就吃。
相反對江昀,對二班的人,許安言總是一口一個謝謝,起初江昀還覺得這人真有禮貌,可時間長了,怎麽聽怎麽別扭。
說謝謝不一定是有禮貌,也代表客氣疏遠,對于一些不得不接受的好意,拒絕不了就會說謝謝。
大概在許安言眼裏,只要說了謝謝,就可以兩不相欠了。
上周五江昀給許安言買了水,許安言直接就喝了,也沒說謝謝。昨天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江昀還是很高興的。
今天許安言又說了謝謝。
實在是郁悶。
江昀搖了搖頭,笑道:“我開玩笑呢,沒事,你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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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許安言早上路過晨食記的時候,眼睛都會若有似無的往裏面瞟,企圖看到某個人的身影。
最後終于總結出規律,江昀這個人,一周七天,能早起四次去買早飯,已經是頗為難得了。
許安言對同桌的身體健康很是擔憂。
每次看到江昀從桌洞裏掏出面包或者餅幹當早飯時,許安言都特別想說“你就不能早起十分鐘去買早飯嗎?”
也只是想想罷了,許安言不喜歡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而且就算真的說了,江昀估計也只會當成無關痛癢的好意罷了。
起床這種事情,不是聽別人說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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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周五那天,江昀終于迎來了自己不吃早飯的懲罰,他胃隐隐有些疼。
還上着課呢,整個人就趴在桌子上,江昀一只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來,額頭冒冷汗,胃在翻攪。
他伸手找自己的杯子,想喝口熱水緩和一陣,無奈,杯子裏的水是昨天的,已經涼透了。
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許安言正認真的盯着黑板,完全沒注意到旁邊有個疼得想在地上打滾的人。
江昀轉頭想喊周瑞希時,桌子上多了一個白色的保溫杯,許安言看他一眼,“水不燙,你喝吧。”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江昀把自己的水杯拿出來,其中剩餘了大半杯涼水,四下看了看,周圍也沒有地方可以倒水,他舉着杯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他印象裏,許安言貌似有點小潔癖,很少把作業借給別人,每次都是喊人家拍照。
平常動不動對同桌上手的江昀,此刻竟然有些扭捏。
太奇怪了,江昀不自在的看了許安言一眼。
“你,直接喝吧。”
許安言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
江昀如蒙大赦,十分感激的看了同桌一眼,“你放心,我下課就去洗杯子,幫你接好熱水。”
說完,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白開水的溫度恰到好處,順着喉嚨在身體裏輕輕流淌,胃中一陣暖意。
途中,他聽到許安言說:“不用了。”
江昀放下杯子,看向許安言,一臉不解,許安言卻沒再說話,目光緊盯着黑板,耳廓微微發紅。
也罷,江昀确實難受,同桌既然不介意,他也不用頂着胃痛去洗杯子了。
一下課,江昀徹底閉上了眼,只覺得又疼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
這節是大課間,許安言看着同桌睡着了還緊皺眉頭,莫名心中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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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一個月,這還是許安言第一次停在一班門口找人,他往裏望着,讓人幫忙喊了李承明。
李承明對于許安言主動來找他,也頗感意外,“來給我送中秋月餅的?”
一周後才是中秋,只不過剛才和同學聊到了今年中秋國慶一起放假,順口問了出來。
本來只是一句調侃,說完這話,見許安言臉色不好,立馬意識到說錯話了。
初中的時候,晚自習放學也才八點多,許安言的奶奶偶爾會散步到學校門口接許安言,一來二去,李承明也和奶奶熟悉起來了。
像中秋端午這樣的節日,奶奶包了粽子,或者買了月餅,都會讓許安言給李承明帶一份,李承明也會在放假的時候,給奶奶買些水果看望她。
“那個,”李承明輕咳兩聲,“你找我什麽事?”
許安言臉上強撐着一絲微笑,“你的暖貼給我一個。”
許安言知道李承明包裏一直裝着暖貼,就像口袋裏永遠裝着糖一樣,是給一個女生準備的,從來沒有送出去過,卻也一直沒有放下過。
大概是希望某天,真的能派上用場吧。
李承明臉色一變,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問道:“你要暖貼幹什麽,你不舒服?還是給別人要的?”
看許安言的樣子不像是生病,那就是後者了,李承明抛卻了方才的尴尬,轉為一臉八卦的神情。
許安言被盯得發毛,捂着肚子說,“我有點胃疼。”
“現在才捂,晚了。”
李承明敲打他的胳膊一下,“許安言你真的很不擅長說謊,就你那一天三頓少一頓都不行的習慣,你說你失憶了都比胃疼可信。”
許安言手指無意識地攪在一起,神情有些不自在,他确實撒謊了,胃疼的是江昀不是他。
現在的表情,和李承明當初一模一樣。
想起自己坎坷的情路,李承明沒有多問,只道:“你悠着點,別一頭紮進裏面不管不顧,到時候想爬都爬出不來。”
“不是,”猜到李承明想歪了,許安言欲要解釋,李承明一臉“我都懂”的表情打斷了他,“等着,我去給你拿。”
“等一下,”許安言說,“你去蔣述桌子裏拿點零食,最好是面包,幫我跟他說一聲,我下午買了還給他。”
李承明停下腳步,打量許安言一眼,“真是胃疼?”
許安言捂住肚子,微微彎腰,低低的說了一聲:“真的。”
裝的還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