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
周五幾乎全市各中小學的學生都放假,恰逢晚高峰,公交車在路上晃晃悠悠,快一個小時才到福祿巷。
江昀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從車廂後排的座位擠了出來,到達公交站臺後,第一個沖了出來。
傍晚太陽西斜,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粉紫色的長痕,雲兒顯得格外溫柔。
這邊白天街道空曠,一到晚上,路旁便出現了擺着攤位的各色商販,現在已經陸陸續續有攤子支出來了。
江昀穿過長街,經過[浮雪點茶]的時候,下意識朝裏面看了一眼,這個時間奶茶店的客人很多,客區沒剩幾個位置,收銀臺前也站了三四個顧客點單。
見三個店員在裏面很忙,江昀就沒打算進去,瞥了一眼準備走。
“江昀!”
林遲開着兩輪小電車,停在了店鋪門前,“老遠就看見你了,正好你在這,來,幫我搬一下。”
車子尾座放了兩個箱子,怕開中途掉落,用繩子把箱子和車體捆綁在一起,林遲解開繩結,先搬走了一箱。
“這裏面是什麽?”箱子雖然大,但不重,江昀搖了搖箱子,聽見咣當咣當的聲響,是很多小物件撞在一起的聲音。
“總店那邊寄過來的,這次活動的贈品,”林遲吐槽道:“你看,上面明明寫的是福祿巷三十七號,卻每次都寄到下津橋那邊,非得讓我跑一趟。”
“你是不知道,那邊挨着個初中,也是今天放假,我在裏面堵了十多分鐘,得虧騎的是兩輪車,不然這會你都見不到我。”
江昀幫忙把箱子擡進去,“下津橋不是也有家浮雪點茶嗎,反正都是一家的,快遞員圖方便就送一起了。”
箱子放進儲蔵間,林遲拆開了其中一箱,裏面是各種各樣的小挂件,他随手拿出一個軟膠老虎鑰匙扣。
“明天活動就開始了,付款滿二十送一個,發貨單上寫一箱有兩百個,我怎麽瞧着沒那麽多,要不然咱倆數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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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看他一眼:“我沒那麽閑。”
“哦,對對,”林遲看了一眼江昀肩上的書包,“你明天要來上班,今晚肯定得寫作業。”林遲說着,被店員喊了一聲,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江昀站在雜物間四處張望,物品擺置還算整齊,見地上散落幾條綁包裝袋的繩子,他順手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轉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回了那堆花花綠綠的挂件裏。
這種東西并不值錢,但當做贈品的話,也能讓顧客為了小挂件湊單,多買一杯促進消費。
林遲回來的時候,就見江昀手裏拿着個挂件,仿佛看到什麽好笑的東西一樣,嘴角微微上揚。
見人進來,江昀舉着手裏的東西問:“林哥,這是什麽,白無常嗎?雖然挺可愛,但這個送給客人,是不是寓意不好?”
江昀手裏頭的是個白色娃娃,圓圓的腦袋,大大的眼睛,兩頰各一抹粉紅,身體是白色的鬥篷狀。
“應該不是吧,”被江昀這麽一問,林遲也拿不準,“包裝上寫的什麽?”
江昀低頭看了一眼,“晴天娃娃。”
把晴天娃娃認成白無常,倒也真是獨一份。
“你要是喜歡就拿走吧。”林遲說,“對了,之前不是安排開學後你都上早班嘛,剛才小曾找我,說和你調了一下,你明天上晚班,別記錯時間了。”
“嗯,他跟我說過,”江昀點頭,幫忙把箱子歸置好,舉着手裏的挂件道:“謝謝林哥,我先走了。”
-
連着兩天晚睡早起,白天去奶茶店打工,晚上回到家還要加班加點的寫作業,江昀覺得這個假期跟沒放似的。
一入九月就變了天,雨下了一夜,到清晨也未停歇,空氣中彌漫着冷意,江昀從衣櫃裏把校服外套翻了出來。
到教室的時候,江昀見同桌沒有坐直身子看書,而是趴在桌子上,大感稀奇,他湊過去看了看,許安言頭枕着胳膊,眼睛緊閉。
在睡覺?
本來想到教室補覺的江昀頓時困意全無,一臉驚奇的盯着同桌看,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在他的印象裏,許安言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書做題,教室、睡覺這兩個詞語,和許安言是聯系不到一起的。
直到早讀鈴響,許安言才擡了擡眼,問旁邊江昀:“老師來了嗎?”
“沒來。”
許安言聽後,把一本書打開立在桌子上,擋住了自己,又閉上了眼睛。
出于對同桌的信任,他知道如果有老師過來,江昀肯定會提醒,所以連“老師來了叫我”都沒說。
平常放假,許安言都會去青雲闕那邊住,這周也不例外。周日公司有事,萬舒和許帆遠一大早就過去了,中午連家都沒回,只給許安言打了個電話,航班飛外地出差了。
許安言在家待着無聊,去了市裏最大的花鳥市場。他推了輛小推車在裏面逛,花鳥市場是大棚樣式的,棚頂亮着燈,許安言逛的入迷,買了很多花種和盆栽,忘了時間。
等拎着十多袋盆栽走到市場門前時,許安言愣住了,外面天黑了,雨下的很大,別說他沒帶傘,就算帶了傘,這會也騰不出手來撐傘。
許安言把東西放下,馬路上車子疾馳而過,任他揮手,也沒有一輛出租車停下,這邊偏僻,加上時間晚,手機上也叫不到車。他最後是冒雨跑到了附近的公交車站,轉了兩次車才到家。
格外狼狽。
折騰到半夜才睡。
今天一大早又回桃李序的房子拿校服,許安言覺得渾身無力,只想趴在桌子上。
這一閉眼,就睡到了早讀下課。
睜開眼時,許安言眼前先是一片白,不是天花板的白,而是有什麽東西放在了他的臉上。
許安言轉了轉眼珠,伸手把臉上的東西拿了下來。是一個娃娃挂件,全身白色,唯有臉頰像是抹了腮紅一樣,傻不愣登的。
許安言心中疑惑,再一擡眼,就壓根不用問是誰放的了。江昀單手撐着下巴,笑道:“喜歡嗎?送你的。”
許安言清醒了片刻,倏忽坐直身子,把手裏的挂件扔在了桌子上,誰家好人送白無常?索命啊?
總覺得江昀笑得不懷好意。
“不喜歡嗎?”江昀見挂件被扔,也沒生氣,把它拿在手裏,“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想到了你,你不覺得你和它長得很像嗎?”
哪裏像了?
許安言一臉迷茫,大清早的江昀發什麽瘋。沒記錯的話,兩天前被砸腦袋的是他,怎麽腦子壞掉的是江昀。
許安言:“你要是喜歡,自己留着就好。”
說完,他自顧自的把包裏的早飯拿出來。
早讀和第一節課中間有三十分鐘的時間,是讓學生去食堂吃早飯的,也有同學路上買了早餐帶來教室吃。
比如江昀,他都是早讀的時候偷偷吃。
以往這個時間許安言會繼續看書。
今天不一樣,這兩天他不住在桃李序,林阿姨也沒來,許安言自然沒早飯吃,所以來學校的路上,許安言在早餐店買了包子和粥。
放在包裏保不了溫,這會已經涼了,許安言沒什麽胃口,小口咬着包子,很難吃,他近乎梗着脖子咽下去。
江昀在一旁看着都心累,道:“你不想吃就別吃,又沒人逼你。”
“早飯不吃對胃不好。”許安言又嘗了口粥,微微皺眉,這粥沒什麽味道,一點糖都沒加。
他在家裏吃早飯,如果是八寶粥小米粥,都會往碗裏加兩勺糖,熱乎乎的湯加上甜絲絲的味道,喝着暖胃,也更有胃口。
這杯粥又涼又沒味道,許安言嘗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江昀笑道:“這都是吓唬人的,少吃一頓兩頓的沒事。你以前都是在家吃飯,沒經驗,我告訴你,學校大門東側的那家早相逢早餐店,最難吃。”
早相逢?好像格外熟悉。
許安言低頭看了一眼,手裏一次性塑料杯上印着的正是“早相逢”,第一次就踩暴雷,他運氣竟然這麽差。
“對面那家喜粥記還不錯,不過他家每天排老長的隊,要是趕時間就別去,還有就是書店旁邊的晨食記,他家炸糕好吃,你可以試試。”
江昀說着,眼睛亮了幾分。
平常沒有注意過的店鋪,此刻在許安言腦海裏浮現。
今天下着雨,喜粥記的門前仍有很多學生撐着傘排隊,晨食記的香味仿佛也飄過雨幕,炸鍋前圍了不少人。
此刻回想起來,許安言有點後悔,怎麽他偏偏選了人最少的一家。
掙紮一番,放棄了涼粥和包子,拿着水杯去後面接熱水。
靠牆後排的窗戶沒關緊,冷風吹來夾雜着雨絲。
許安言走過去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昏沉沉的,大雨傾盆,大有再下一天一夜之勢。
許安言把窗戶關緊,接了水回去。江昀彎着腰在他的桌子下面不知道搗鼓什麽,許安言輕咳一聲,江昀立馬彈起來,讪讪一笑:“你這麽快回來了。”
江昀心虛的幫忙把椅子拉開,擡手之際,許安言瞥見了一抹白色,是那個白色挂件。
作案未遂,許安言心想。
“你那白無常,”許安言坐下後,漫不經心的問,“哪來的?”
“白無常?”江昀音量提高,仿佛找到知音一般,“你也覺得它是白無常?”
“昀哥,別激動,”周瑞希掀開蒙在腦袋上的衣服,帶着一絲起床氣,“睡覺呢。”
“不好意思,沒控制住,你接着睡,”江昀回過頭來,鬼鬼祟祟地拿出包裝袋,指着上面,壓低聲音,“這是晴天娃娃。”
許安言:“......哦。”
那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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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言一上午狀态都不怎麽在線,腦袋昏昏沉沉的。
因為下雨,大課間沒舉行升旗儀式,許安言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李承明在外面敲了敲窗,見許安言擡胳膊都費勁,他直接把窗戶拉開。
一股涼風灌進來,許安言打了個哆嗦,“你怎麽來了?”
“從你們教室路過幾次,次次看你,你都是趴着睡覺,發燒了?”李承明問。
“沒吧,”許安言摸了摸額頭,估計只是感冒。
李承明看了一眼外面,還下着大雨,問道:“中午還回家嗎,要不要我和蔣述給你帶飯?”
許安言想了想,道:“也行,不過別給我帶食堂的飯,去超市買點面包就行,多買幾包,我早飯也沒吃。”
“那你今天過得挺慘,”李承明把手機遞給許安言,“給家裏打電話說一聲,水杯給我,我去給你接水,照顧傷患。”
“小李你真好,”許安言雙手奉上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