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學一日
開學一日
高中的暑假只有一個多月,許安言前半個月都是醫院度過,後半個月每天窩在家裏,沒怎麽出門。
許帆遠每隔幾天就會在家裏住一晚上,第二天回到公司那邊的房子,隔幾天又回來。
明明以前也是這樣,但奶奶離開後,許帆遠每次回來都會躲在奶奶的房間裏哭,他一哭,許安言也哭,吓得林阿姨每次都要打電話把萬舒叫過來,父子倆才慢慢停住眼淚。
開學前一天,許帆遠和萬舒都在,幫許安言收拾開學要用的東西,其實也沒多少,許安言不住校,帶着作業去學校就行。
萬舒卻不放心,許安言這次分班分到了二班,周圍沒什麽熟悉的人。
說是按成績分班,但高一下學期,大家成績基本穩定了,排名起伏不大,許安言進到二班,相當于是一個新同學進入老班級。
萬舒道:“剛開始和同學們不熟悉這是肯定的,下課要是沒人找你玩,你就學習,或者去隔壁找蔣述他們。”
像是在囑咐幼兒園的小孩子,許安言笑道:“媽,我都多大了,不至于上個學必須有人陪着,時間不早了,你們明天還要上班,趕快回去吧。”
萬舒叮囑道:“你那個放假前發的什麽通知書別忘了帶,還有那個——”
許安言拿出殺手锏,指着許帆遠道:“你再不走,我爸又該抱着奶奶養的綠蘿哭了。”
許帆遠正站在廊前,手裏舉着綠蘿,打算看看需不需要澆水,突然聽到許安言喊他,轉頭看過去,問道:“怎麽了?”
許帆遠最近情緒穩定,但萬舒還是被他哭出了陰影,輕聲道:“別拿那綠植了,小攸的東西收拾好了,我們回去吧。”
怕許帆遠真的像以往一樣抱着綠蘿不撒手,萬舒說話十分小心翼翼,搞得許帆遠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被母子倆陰陽怪氣的嘲諷呢。
臨走時,許帆遠道:“小攸,在學校要是有人欺負你,給爸爸打電話,我替你收拾他。”
這種話不光許帆遠說,家裏但凡是個長輩,一提到上學,都會對許安言這麽說,關鍵是對方講話總是一副信誓旦旦不容拒絕的模樣,搞得許安言哭笑不得,心想:我看起來有那麽弱嗎?
Advertisement
送走了父母,确認裏外的門都鎖上了,許安言把書包放在沙發上,才上樓回房間。
-
第二天早上穿好校服,許安言沒犯傻似的抓着書包往外跑,他知道走出去也不會有人攔住他了。
許安言老老實實的去鍋裏盛粥,這是昨天晚上林阿姨熬好放在鍋裏保溫的,高中上學早,正常都是六點半到校,今天開學第一天,八點前到校就行。
許安言吃了個雞蛋,喝完粥,把碗拿到水池洗了,才往外走。
高二教學樓外的一面空牆上貼着分班情況,其實大家在假期的時候就都知道了自己分到幾班,這會圍在那面牆前,都是湊個熱鬧。
許安言從旁邊經過,便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談論他。
“許安言竟然分到了二班,什麽情況?”
“他好像生物那科沒考。”
“卧槽,少考一門還進了二班,什麽人啊。”
好人,正常人,現在是二班的人,許安言心裏默默的想。
一中面積大,教學樓多,每棟樓的一樓都是沒有班級的,據說是為了防止一下課學生就滿校園撒了歡的跑。
所以二樓往上開始有班級。
但學校不知道,高中生的精力是無限的,即使教室在五樓,十分鐘的課間,也有人跑到籃球場投個球再回去上課。
許安言上了樓,從一班經過時,有很多同學和他打招呼,然後目送他走進二班的門。
這個過程甚是煎熬,等到了二班,許安言發現剛才門外好奇的目光都不算什麽,因為他一進去,二班全體同學的眼睛齊刷刷的轉過去,看向許安言。
注意關鍵詞,是齊刷刷。
整齊劃一的模樣,許安言差點以為這個班裏的學生都是機器人,被人控制了腦袋轉向。
許安言無措的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了。
二班有四十人,現在估計來了二十多個,許安言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位置有點偏,還很危險,時不時會接受教導主任的死亡窺視。
許安言之所以選這裏,不僅是因為他個子高,還因為教室後面只有這裏,連着兩個位置都是空的。
如果選別的位置,就意味着要和在場的同學做同桌,他覺得很艱難。
不是許安言嫌棄二班,而是開學選座,一般都會幫好友占位置,許安言實在不好意思去問“這個位置有人嗎?我可以坐在這裏嗎?”所以幹脆挑了個沒人的位置。
這樣就是別人來選他了。
和萬舒說的一樣,剛開學沒人找許安言說話,他坐下後,就翻開文言文注解看。
說實話,開學第一天,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只有許安言學習,屬實有點裝逼的意味。但不看書,許安言不知道該做什麽,對着空氣發呆嗎?又太傻逼了。
被人覺得裝逼和當成傻逼,許安言果斷選擇前者,況且,他真的很認真的在背誦釋義。
-
許安言的位置靠窗,蔣述和李承明站在走廊,一眼就看到他了。
兩個人站在外面看了看二班的情況,發現班裏幾乎都是成雙成對或者紮堆聚在一起的,只有許安言一個人在埋頭苦讀。
看上去格格不入,十分孤獨。
獨屬于王者的孤獨,蔣述是這麽認為的。
蔣述敲了敲玻璃,許安言擡頭看過去,見是熟人,擡手把窗戶拉開了一點,蔣述揮手道:“早上好啊,不過你看起來并不好。”
許安言笑了笑,道:“我很好啊,剛背了一篇文言文,你要不要聽聽”
蔣述搖頭,他才不找虐呢。
李承明站在旁邊,一眼看出問題,問道:“沒人願意跟你做同桌?”
說完,他感覺許安言笑容僵硬了一瞬,心道果然如此。
蔣述不解:“啊?不會吧,你可是年級第一,不應該搶着要和你做同桌嗎,二班怎麽回事,有什麽學習恐懼症嗎?”
周圍幾個二班的人聽到,要刀人的眼神投過來,蔣述意識到自己沒控制住音量,立馬做了抱歉的手勢:“不好意思啊,你們玩你們的,我小點聲。”
雖然壓根不是音量的問題,不過蔣述這麽一道歉,二班的人也就沒再揪着不放了,不然顯得自己學習不如別人,氣量還不如別人。
二班的班訓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比不過成績,那就比胸懷,做人,總要有一樣比別人強”,班主任是這麽說的。
“什麽學習恐懼症,你可別亂說話,”李承明敲打了一番蔣述,又對許安言道:“咱班有幾個人這次也被分到二班了,他們不好意思一個人過來,打算等人齊了一起來,結果怎麽都等不到你。”
“聽人說你直接進了二班,我和蔣述就過來看看,還真見到你一個人在這裏,許安言,你真是頭鐵。”
“在這好好待着,我把人喊過來,給你送個同桌。”
許安言笑道:“那你要快點,老李。”
“別叫老李。”李承明握緊拳頭,揮在空中。
許安言作勢往後一躲,抱怨道:“為什麽蔣述就能叫你老李,我就不行,你區別對待啊?”
李承明問:“你真想知道為什麽”
許安言點頭,豎起耳朵。
李承明:“因為每次你叫我老李,都會讓我有種養兒子的錯覺,這個回答滿意嗎?小許同學!”
“呵,”許安言咬牙,“李承明,你晚上睡覺不要閉眼。”
“許安言,別生氣,他就喜歡逗你,你在這等着,我把王樂全喊過來,他肯定樂意跟你做同桌,走了老李。”蔣述把李承明拖走。
許安言忍不住笑了,雙手合十,對着窗外喊道:“蔣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傳來書包摔在桌子上的悶響,許安言回頭看過去,旁邊的位置上站了個人。
周圍一陣起哄聲,“江哥勇者”,“江昀牛逼”,“卧槽,那可是年級第一”,“昀哥你才是真頭鐵”。
那人完全沒有理會,甚至都沒有看許安言一眼,連書包都來不及放進桌洞,坐下壓着書包倒頭就睡。
試圖看新同桌長什麽樣的許安言:“......”
走廊有人招手,許安言扭頭看向窗外,一班這次有六個同學被分到二班,除了許安言,剩下的五個這會正探頭往裏望。
王樂全站在窗前,瞥了一眼許安言隔壁的位置,憤憤道:“蔣述謊報軍情,他說你沒同桌,我還以為我的機會來了呢。”
“剛才的确沒有,他是剛坐過來的,”許安言說。
剛坐下就能睡死過去,王樂全明顯不信,認為許安言是在包庇蔣述,掃了一眼教室的空位,王樂全道:“那我坐你前面吧。”
王樂全走進教室,對他的同桌道:“你好,能不能讓一下我坐在裏面?”
他同桌擡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情願,但見從外面進來的幾個都是一班的,內心掙紮一番,站起來讓王樂全進去了。
“我叫王樂全,”介紹完自己,他不忘提點一下老同學,他側坐着,介紹道:“他叫許安言,成績特別好。”
同桌點點頭,道:“哦。”
王樂全還想等着他的下文,這人卻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怎麽着兄弟,這麽腼腆嗎?
王樂全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就被身後許安言拍了肩膀,擡頭示意老師來了。
好意提醒完前排,許安言又看向自己的同桌,他應該是醒了,還是低着頭閉着眼,但至少沒再趴桌子上了。
-
年輕老師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掃視全班,大有一副你們什麽時候安靜下來,我什麽時候開始說話的架勢。
這招很奏效。
“同學們好,開學第一天,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陳年磊,二班的班主任,教數學。”
“很高興大家能夠進入二班,接下來一年都是我帶你們,別的不多說,就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共同進步,二班是一個集體,在這裏沒有什麽老同學新同學之分,大家都是靠成績考進來的,現在,你們所有的人,都是二班的學生。”
“每個人都介紹一下自己吧,就從靠窗第一位開始。”
聽完,許安言心想:非得有這個環節嗎?點名站起來喊到不行嗎?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介紹完還是只認識附近的幾個人。
他在最後一排,按縱向的順序,許安言是第七個要做自我介紹的,前面的人一一介紹完,輪到王樂全的時候,這家夥站起來猛了,把許安言的水杯撞倒,在地上滾了一圈。
王樂全幫忙撿起來,道:“不好意思啊。”
還好蓋子蓋緊了,只是磕碰了一下,許安言道:“沒事沒事,你說你的。”見王樂全回過頭,許安言才拿紙巾把上面的灰塵擦幹淨,随後把杯子收進了抽屜裏。
經過這麽一遭,許安言站起來介紹時,心裏平靜了幾分,笑道:“大家好,我叫許安言,很高興進入二班和大家成為同學,希望接下來的一年和大家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別人介紹時好歹加個興趣愛好,許安言的自我介紹,除了已經人盡皆知的名字,全都是客套話,盡管許安言說的極其真誠,但沒人信。
年級第一進二班,很高興?
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