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亂世嬌藏29 番外·金屋藏嬌
第89章 亂世嬌藏29 番外·金屋藏嬌
三年破楚, 直搗都城。
沉迷酒色玩樂的皇帝被俘,降。霍瑛斬殺南楚奸臣安民心,令投降的南楚皇帝寫下親筆信,傳到所有還負隅頑抗的南楚将領手中。
南楚西線苦苦支撐的将領接到皇帝親筆投降信, 怒罵不得痛哭流涕, 舉兵投降。
南楚皇帝被押至齊國, 齊帝封其為歸命侯, 置豪宅賜美女, 歸命侯驚慌失措一段時間後,優哉游哉安然享樂不思故土,只上書希望齊帝把他在南楚的妃子也一并接來。
他妃子早就跑了, 霍玉驽看着上書笑而不語。
秦王大勝而歸,舉國歡慶。
建興七年,匈奴擄奪邊境侵擾民衆。
秦王帶兵擊退, 麾下有将領進言乘勝追擊,深入攻打匈奴王庭。
呂良骥獻策道:“剛攻下南楚,師老兵疲, 人困馬乏,如今不宜與匈奴全面開戰,休養生息為上。匈奴如今兄弟可汗好幾位, 彼此之間互有攻伐,不如以利誘之加劇內亂, 待其互相消耗, 齊朝再一舉克之。”
秦王贊許不已,從谏如流。
戰事定, 秦王欲歸皇城, 有謀士勸道:“狡兔死, 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殿下滅南楚不世之功,成就千秋大業,留名青史自是無憾,只怕功高震主啊。”
秦王道:“陛下并非多疑帝王,吾豈能擁兵自固。打天下易,守天下難。齊朝不能生亂,吾交出兵權便是。”
謀士嘆道:“殿下為國為民為天下,臣拜服矣。”
謀士廉正志離開後,呂良骥前來,低聲道:“殿下,廉正志恐怕是陛下的人。”
霍瑛道:“無礙,我們都是陛下的臣。陛下放權讓我大顯身手,不是我威武,是陛下海量。若玉驽顧忌,當初就不會命我為主将攻打南楚。此一戰,是齊朝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的功勞,非我一人之功。
“齊朝之功,何來震主一說。君聖臣賢,百姓安居樂業,吾之願矣。”
建興十五年。齊朝北伐匈奴。
霍熠yì,小名小蠻,随父出征。霍熠勇猛果敢,極善騎射,萬軍之中取人頭,沒金飲羽箭無虛發。領一千精騎就敢深入敵腹,殺得匈奴兵魚潰鳥散狼狽狼竄。
建興十七年,秦王攻入王庭,大破匈奴。
匈奴降,遣使稱臣進貢。天下定,秦王凱旋。
齊朝在有為之君的治理下,百姓各司其職,吃飽穿暖,安居樂業,漸有盛世之象。這才能支撐起南下對楚北上伐匈奴的軍事消耗。
帝後感情極好,齊帝不設後宮,膝下一子一女。曾有臣子勸谏齊帝納妃,不但被齊帝重重訓斥,還被朝中秦王的勢力排擠,甚至入世的崔家也來狠踩一腳。
臣子被一貶再貶,到最後和發配邊疆也無甚區別了。自此,再無臣子勸帝納妃。
秦王歸來,齊帝封賞各将士後,宮中擺起家宴。
霍瑛看着兒子跑到阿忘身旁,兩人輕聲說着什麽,兒子逗得阿忘歡笑不已。
這麽多年過去,阿忘仍如從前,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陛下把阿忘保護得很好。
霍瑛飲酒,垂下眼簾,不敢多看。
這麽多年來,也有勸霍瑛再娶的。他只是推脫戰事繁忙,一二十年過去,衆人明了他的心意,也就不再勸了。
他這一生,能夠遠遠地看着阿忘,見她安好,再也不會受到傷害,他心中便沒有不甘。
然而真的沒有嗎。
霍瑛仍舊喝着酒,直到小公主過來甜甜地喊他伯父,霍瑛才放下酒盞将小公主抱了起來。
“诶,昭昭乖。”
“伯父,伯父,”霍昭問,“匈奴的王庭是什麽模樣,和我這裏的一樣嗎?”
霍瑛笑着搖頭,慢慢地給小公主講述起來。
昭昭和阿忘生得像,霍瑛恍惚間瞧見好久好久以前,他初初撿到阿忘時候……養一個孩子真是不容易。
都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最悲苦,那他不要這樣的悲苦,要先阿忘而去。
可是又怕他走了,阿忘受欺負。
霍玉驽帶着太子殿下過來,雙方交談一番,各自歸座。
霍玉驽從不讓阿忘與霍瑛單獨相處,他看她看得很緊。
太子殿下旁觀着這一切,他是冷淡的性子,恭敬有餘親近不足,權勢手段無一不缺,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哪怕是家宴,神情裏也隐隐浸着睥睨天下的氣勢。
不過當霍熠輕拍上他後背時,他那副冷淡的神情漸漸消融,無奈道:“哥。別拍我。”
“冷着個臉作甚,”霍熠道,“娘在呢。”
“我只是不愛笑。”霍璟道,“不是每個人都和哥你一樣,笑得跟太陽似的。”
霍熠心道,明明小時候霍璟最喜歡笑了,牙都沒長起來就笑個沒完。現在有牙了,怎麽還不笑了。
兩人一番鬥嘴,霍昭又去找霍瑛讓伯父給她講故事。
霍玉驽牽着阿忘的手,喂她吃糕點。
“我不是小孩子了,”阿忘輕聲道,“我自己吃。”
霍玉驽擦擦她嘴角:“阿忘……”
“嗯?”阿忘不解。
“無事。”霍玉驽只想時時刻刻陪着阿忘,甚至動過提前傳位給太子的念頭。
可太子還小,他不能放手。
他要這權勢一開始就是為了尋回阿忘,要這天下也是為了擁有她。
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與阿忘長長久久。
只有天下太平朝局穩定,他才能護着阿忘無憂無慮過一生。
宮中的太監宮女都被篩選過,沒有人會讓阿忘不開心。
當初勸他納妃的消息也從來沒有落到阿忘耳邊。
他打造了一個大大的金屋,鄙棄所有的苦難,讓阿忘住在其間。
她永遠也不會經受塵世的磋磨,永遠也學不會成熟。霍玉驽要努力活得夠久,活到阿忘逝世的那刻,這樣他才能護她一生。
但就算霍玉驽看得再緊,也總有疏忽的時候。
阿忘沒想過跟大哥做什麽,她只是想跟大哥說說話。
阿忘躲在禦獸園林裏,霍瑛經過時,假山後的阿忘跳了出來拉住了他。
“大哥——”阿忘的心跳得很快。
“阿忘?”霍瑛道,“你怎麽在這,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我偷偷跑出來的。”阿忘拉着霍瑛到假山後面,她低着頭,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大哥,我想跟你說說話。”
李宜很早就被調走了,霍玉驽察覺到李宜心底裏的心思,不準阿忘再接觸,調他到別的皇家園林去了。
阿忘發覺自己的生活裏只有霍玉驽,就連孩子也多是奶娘照顧着。
她說不清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可有時候會覺得好像被桎梏住了。
珍馐佳肴、珠寶華服、高高在上的地位、獨一無二的愛……她該知足的。
可是霍玉驽看她好緊,連見大哥單獨說說話也不準。
每次見了夜間還要吃醋。
她的生活裏不能只有夫君啊……
“大哥,”阿忘道,“我好想你。”
阿忘低垂着面龐,不敢看他,害怕霍瑛說她。
霍瑛沒有,他擡起手,想要撫阿忘低垂的面容,但伸到半空,又把手收回去了。
“陛下會擔心的。”
阿忘微微蹙着眉,沉默了會兒道:“大哥,邊疆是什麽樣子,大漠孤煙真的直嗎,長河落日有多圓。”
她小的時候,是想要走過許多許多地方的。可現在,只能從一座宮殿裏去到另一座宮殿。
雖然很大,足夠寬廣,可阿忘總覺得,除了方方正正的一切,也有不拘一格肆意生長的存在。
阿忘突然冒出一種沖動,想讓大哥帶着她遠走,帶她去看看生活其他的可能。
但霍瑛道:“邊疆苦,百姓衣衫薄,偶有凍死者。昨夜還空蕩的街,翌日便多出幾具屍體來。”
霍瑛瞧見一些阿忘的心思,他不能那樣做。
阿忘已經被齊朝傾力供養了這麽多年,她習慣了最好的一切,別說衣衫薄,哪怕衣衫稍微粗糙一些,都能磨疼阿忘柔軟的肌膚。
她的口味也早就被養刁了,味道不好她是吃不下去的。
她是宮廷裏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平民百姓的生活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外面有新鮮的一切,也有疾風驟雨電閃雷鳴,那些對霍瑛來說家常便飯的危險,輕易就能傷到她。
她被養得太嬌,不适合出去了。
“我會跟陛下說說,”霍瑛道,“讓崔家的孩子進來,陪你說說話。”
阿忘的義父一家在局勢穩定後,出世入朝堂,霍玉驽念着崔家養過阿忘,略微重用幾分,崔嘉賢也是個有本事的,推動了不少改革。
阿忘的兩個義兄回漣州後,擰不過家族,在阿忘為後之後,死了心,先後娶妻有了孩子。
如今琴瑟和諧,舊事掩埋,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娘娘與臣子。
只有霍瑛,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下,多年來單着,小妾也無一個。
“大哥——”阿忘道,“你也不想我來見你嗎。”
“我只是……”阿忘也不知道,明明她過得很好,為什麽有時候會厭倦。
霍瑛道:“我知。我知……”
霍瑛忍不住擡手撫上阿忘臉頰,他想看看她。
他的手好糙,殺了多少人啊,可是阿忘不怕他帶來的疼。
她順着力道擡起臉頰,有些羞澀地看向霍瑛。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可只是看着他,阿忘心中都忍不住生出微喜。
驀然,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呼喊。
找她的人來了。
她必須離開。
“大哥,”阿忘眼眶微濕,“我,我走了。”
阿忘不敢耽擱,生怕宮女太監找過來。最後看了霍瑛一眼,便匆匆離去。
霍瑛什麽也不能做。甚至不能撫過她離去的衣袖。
夜間。
霍玉驽問阿忘白日去哪了。
阿忘沒答。
霍玉驽壓抑着怒氣,輕聲道:“你是在跟宮女玩捉迷藏的游戲,對嗎。”
阿忘低着頭點了點,這麽多年過去,她連撒謊都不會了。
這副模樣,誰會相信她捉迷藏。
霍玉驽把阿忘緊緊抱懷裏:“我再問一次,你去做什麽了。”
阿忘不肯說。
霍玉驽輕笑一聲,略微譏諷道:“我看得這麽緊,你還是要去見他。我哪裏待你不好,讓你忘不掉大哥。”
“你抱疼我了。”阿忘輕聲道,“玉哥,玉驽,夫君,你抱疼我了。
“我只是說說話,李宜被你調走,其他人也不讓我多接觸。玉驽,我覺得,覺得孤獨。”
阿忘眼眶微濕:“為什麽我跟大哥說說話也不行,我不會跟大哥有什麽的。”
“你不但有,”霍玉驽道,“你還跟他有了霍熠。你還想跟大哥繼續生一個嗎。
“再生個女兒?”
阿忘輕聲道:“你在說什麽啊,我老了,不生了。”
霍玉驽松開些,撫上阿忘一如往昔的面容:“阿忘,不要有下次,你可以見大哥,但我必須在場。”
阿忘微蹙眉頭:“我總覺得,覺得……不自在。夫君,你把我看得太緊了,我不舒服。”
霍玉驽眼眶微濕:“阿忘,你什麽時候才能體會到我的心。”
阿忘低着頭,霍玉驽抱着她,默了會兒安慰道:“別怕,別怕,是我話說重了。阿忘覺得無聊了是不是,樂師新排了曲子,阿忘明天聽聽可好。”
阿忘這才擡起頭來,看着霍玉驽輕聲道:“你剛吓着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欺負我。”
“是我不好,”霍玉驽道,“原諒夫君,阿忘最大度了。”
阿忘淺笑起來:“好,原諒你。以後不許吓我。”
“不吓,阿忘別怕,阿忘最乖了。”
霍玉驽抱着阿忘,愛着阿忘,寵着阿忘。
心智上,她變得越來越小,他卻越來越老。
他知道這不是健全的愛,他造的金屋桎梏住了阿忘,也囚禁了他自身。
但霍玉驽,甘之如饴。
他不後悔,他只怕阿忘生出逃亡的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