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亂世嬌藏20 見霍瑛
第80章 亂世嬌藏20 見霍瑛
見到霍瑛那天, 天氣特別的好。
阿忘聽着外面的喧鬧聲,知道到了霍氏的大本營靖安城。
她掀開馬車帷幔一角,向外看去, 靖安不似皇城那般繁華, 整肅端冷沉穩,像一座寒冬與歲月共同打磨的老城,飽經風霜,莊嚴威肅,又隐隐透出風霜的凄涼來。
阿忘靜靜地瞧着此處的特別, 心中難掩前途未蔔的憂茫。
一行人繼續往前, 直到進入軍營之中方停。
平定南方邊界城池的秦王霍瑛已帶兵回返,大都督霍玉驽在隆邱城處理戰後事項, 暫未回到靖安。
阿忘還未下馬車,就聽得車外士兵驚呼:“秦王殿下回來了!”
霍瑛獲封秦王, 阿忘聽得此言心中微顫, 掀開帷幔往外望去。
兵将那麽多,馬匹聲轟鳴, 可阿忘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霍瑛。
身着厚重盔甲, 難掩身軀高大, 面容冷肅端沉, 卻又隐隐透出大勝歸來的威烈氣魄,英勇威武, 所向披靡,有龍騰虎嘯、氣吞山河之勢。
阿忘心跳得略快, 她揪住衣衫一角, 竟有些不敢直視, 微微垂下臉來。
阿忘斷定此人便是秦王霍瑛。結果也确實如此。
霍瑛下得馬來, 吩咐主管後勤的将領準備慶功宴。此次霍氏出征,攻克諸多城池;雖南方楚國插手,但霍瑛不僅成功擊退楚兵,還占據了楚國好幾座城池,令其短時間內不敢來犯。
将領禀告公主們到了,請示如何安排。
霍瑛道:“邀其參宴,宴後送到內城,好生照養着便是。”
霍瑛與其弟并不打算跟賀蘭氏有更深的牽扯,既然送過來了,就當閑人養着。
“那一衆美人如何安排?”
“一并送去,若查出細作,殺之。”
傍晚慶功宴始。
阿忘被賀蘭萱帶着一同赴宴,坐于右席上首。
美酒佳肴篝火燃,士兵同樂享凱旋。阿忘戴着面紗垂着眉眼默默坐着,聽着席上将領談笑痛飲。
驀然,霍瑛來到。将領們紛紛起身相迎,霍瑛笑着示意大家坐下,不必起身,不疾不徐走上首座。
酒過三巡。一将領舉杯賀道:“主公,此一戰往西攻克隆邱、津寧、崇山……往南奪得沁缙、綏栗、平州,我軍沖堅毀銳、斬關奪隘、威名遠揚,勢如破竹,天下可待矣!”
另一将領道:“主公拔山蓋世、身先士卒,有擎天架海之能!惟願誓死追随主公,成就大業,封妻蔭子,不愧此生!”
大将山溫茂酒喝多了,笑着接話道:“你是有妻有子萬事足,可主公忙于戰事仍未娶妻。不過好在那皇城的陛下賜下兩個公主,倒可以為主公傳宗接代,一統天下的大業也後繼有人。”
又一将領道:“賀蘭小兒,怎可與主公相提并論。如今我軍攻克諸多城池,要什麽美人沒有,何必——”
将領呂良骥拉了他一把,送來的公主就在宴上,言談還是稍微顧忌些。
高元魁反應過來,看向公主處,笑道:“灑家多嘴,公主可別介懷。”
他酒喝得滿臉紅,胡子拉碴一大把,瞧上去頗有些駭人的野蠻。賀蘭雙竟吓得失了禮儀往賀蘭萱身後躲。
高元魁見此大笑道:“這便是賀蘭氏的公主?”言辭間頗有些看不上。
呂良骥解圍道:“好你個元魁,也不看看你此時模樣,別說公主,我要不認識你,也得吓一跳。”
高元魁笑道:“主公您來評評理,我雖大老粗一個,可哪有良骥說得那麽不堪?”
霍瑛舉杯道:“女兒家膽小,吾可不怕你元魁。來!繼續喝!”
高元魁大笑着喝罷,又看向公主處。阿忘在稍後微暗處坐着,賀蘭雙這麽一躲,就将阿忘顯露了出來。
高元魁不解道:“怎麽還有個戴面紗的女子?”
聽到此言的将領下意識看去,賀蘭萱将賀蘭雙推回去後,道:“此乃本宮陪嫁侍妾。”
她擔心宴後會被直接帶走,所以将阿忘也一起帶來赴宴。若有需要,推她出去即可。
高元魁道:“既是侍妾,戴甚面紗?別是刺客吧。”
飲酒的将領們笑鬧聲歇,紛紛按住了桌上刀劍。
賀蘭萱心驚微顫,連忙解釋道:“此女貌甚美,途中鬧出不少事來,故戴面紗以避禍。”
高元魁聽言,舉杯向霍瑛道:“主公,這倒是有點意思。您看?”
霍瑛搖頭失笑道:“戴面紗如何飲食,取了與衆同樂罷。”
賀蘭萱心內一嘆,心想千萬別出了差池,随後擡手取了阿忘面紗。
高元魁疑心自己看錯,道:“将火把點亮些!”
士兵們又點燃幾個火把,露天的慶功宴更加明亮。
阿忘垂眸靜坐不語。
宴上也霎時一靜。
良久,高元魁微嘆一聲,感慨道:“賀蘭小兒倒有些誠意,如此佳人也舍得往外送。”
呂良骥連忙道:“恭賀主公得此美人!來,大家喝!”
呂良骥心道,高元魁真是個混不吝的,說話毫無顧忌,四肢發達沒有頭腦。
霍瑛舉杯共飲,又談笑一番後,霍瑛對身側小兵低聲道:“宴後把那侍妾送到我帳中。”
雖點火把,卻看得不甚分明。一晃眼,霍瑛竟有見到妹妹之感。
他心中疑慮,不肯放過哪怕一絲可能。
小兵自是應“是”,心道,果真絕世美人,連不愛女色的主公也迫不及待起來。
宴後。
阿忘被一侍女搜了身,确定未帶刀劍、毒藥等後,被領入了秦王帳中。
秦王還未歸,阿忘坐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她心中惴惴,有些微的不安。
驀然,她聽見沉穩的腳步聲,擡起眼簾,正對上霍瑛目光。
她在那雙眼眸裏看不出欲.色,只有如夜幕深淵般的探尋。
阿忘垂下眼簾,心中微顫,擔憂霍瑛是把她當成了細作。
霍瑛慢慢解下盔甲,阿忘不知自己該不該幫忙。她站起身徐徐靠攏,剛碰上盔甲冰冷的外殼,就被霍瑛按住了手。
“不用,坐着吧。”霍瑛松了手,迅速解下盔甲挂在一旁。
阿忘退回原處,心中不安蔓延。
霍瑛一邊換常服,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叫什麽名,多大年紀。”
阿忘恭敬道:“妾身十六,崔氏忘憂。”
“崔氏?”霍瑛道,“崔氏的女子怎會給公主陪嫁當侍妾。”
阿忘道:“妾身只是義女。”
為了不被懷疑是細作,阿忘說得更細致了些:“義父退守漣州之前,本給妾身定了皇城人家的親事。但公主和親,尉遲丞相收羅美人陪嫁,義父不在……”
阿忘哽咽道:“妾身無親無友,許親的人家背信棄義後,妾身便被送來陪嫁。”
霍瑛換好常服,坐在阿忘對面,問:“你的親身父母呢。”
阿忘微怔,良久才道:“妾身命苦,只記得爹娘把我賣了。”
阿忘關于身世最初的記憶便是那人牙子說的:你爹娘把你賣給了我,你要是不說話,就把你賣去妓院。
霍瑛心中沉郁。宴會上晃眼一看,覺得像阿忘。可進了帳中仔細瞧着,又不像。
阿忘被他養得白白胖胖年畫娃娃似的,雖然玉雪可愛,但并非眼前女子這般驚人的美貌。
四歲的娃娃再不濟也能記得一點事,霍瑛不死心道:“你可有兄長,如大蠻、二蠻之類。”
阿忘不解,搖頭道:“只有兩位義兄,崔嘉賢與崔嘉容。”
霍瑛道:“你當真不記得大蠻與二蠻?”
阿忘蹙眉:“殿下何出此言?大蠻、二蠻似是民間孩子的小名,妾自幼崔府長大,難以遇見府外之人。”
霍瑛擡起阿忘下颚,以一種阿忘難以形容的目光凝視她。
阿忘心中微顫,難道她說錯什麽了。可也不能亂認,萬一大蠻二蠻是什麽鑒別細作的招,她胡亂認下,豈不是平白一口大鍋。
霍瑛松了手,道:“是我認錯了。”
他站起來,氣勢更加危險,似有猛虎藏心中,又似毒蛇欲動。
阿忘垂首,揪住衣衫的手微顫。
李宜臨別前的話回蕩在腦海,阿忘安慰自己別怕。
她緩緩起身,走到霍瑛背後抱住了他:“殿下,夜深了。”
霍瑛沉默站定,不動亦不言語。
“殿下?”
他養大的娃娃,或許早就死在了許多年前。這些年,霍瑛每每見到年齡相仿容貌隐隐相似的女子,都要詢問一番,到最後皆是失望而歸。
他如今二十有六,無妻無子,方才呂良骥又來相勸:主公不可無子,否則後繼何人?再拖下去,未免軍心不穩。
夜風中,呂良骥道:“今夜那女子就不錯,雖來不及細查,但主公不如收了,免得其他将領心懷觊觎,鬧得不合。”
霍瑛阖上眼眸,舊事如煙,他如今背負着的并非回憶中的一家三口,而是衆多将領士兵百姓的期冀。
霍瑛徐徐轉過身來,抱着阿忘上了床榻。
明明阿忘已經下定決心,可衣衫落後仍是忍不住低泣。
霍瑛道:“你不願,我不勉強。”
阿忘淚眼朦胧,擡手抱住了霍瑛:“妾身沒有不願。能侍奉秦王殿下,是妾身之幸。”
霍瑛撫着阿忘臉頰,未再多言。
雪落時分,外物盡散。阿忘在霍瑛的懷裏感受到疼痛以及……溫暖。
翌日。
霍瑛一向起得早,今日也不例外。
他穿好衣裳,側身望着床上女子,見她眉間微蹙,以為她冷,又抱了床被子蓋好。
霍瑛想,是他疏忽了,行軍打仗也有雪地進攻時,他習慣了女子卻難忍。
以後帳內還是多些火爐暖點好。
被子太重,阿忘被壓得喘不過氣,醒了過來。
“殿下?”
“還冷嗎?”霍瑛問。
阿忘垂下眼簾:“好重,不舒服。”
霍瑛沉默片刻,将加的那床被子挪開。後又出去一會兒,拿來了一身嶄新的女子衣衫。
霍瑛掀開被子,阿忘赤.裸.裸地現于人前,她驚呼一聲,已是白日,怎能……
霍瑛卻只是拿過肚兜給阿忘穿,系好肚兜又開始一件件穿中衣、外衣,最後披上狐裘,問:“現在如何。”
阿忘臉頰羞紅,難以出聲。
霍瑛微嘆一聲,将阿忘抱在懷裏,像抱小孩一樣:“別怕。”
阿忘心道,給女子穿衣衫這麽熟練,也不知納了多少姬妾才練出來。
“殿下,”阿忘躺在霍瑛懷裏,輕聲道,“你起得好早。”
霍瑛道:“習慣了。”
阿忘咬唇:“殿下,我伺候你洗漱吧。”
霍瑛道:“不必,我不是孩童。”
她也不是啊,衣衫她能自己穿的。怎麽這人給她脫了還負責給她穿上呢。
那樣一雙粗糙又大的手,僅是撫過,就叫她微顫不已。
不知殺了多少人使了多少的武器才造就那樣一雙手,霍瑛卻用那沾滿血腥的手指給她系肚兜,阿忘羞得不敢擡頭。
霍瑛撫上阿忘面頰,令她不得不擡眼望他。
霍瑛并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着她,撫着她。霍瑛越是沉默不言,阿忘越是羞愧難安。
良久,霍瑛問:“還疼嗎。”
阿忘咬唇不答。
霍瑛撫上她唇瓣,不準她咬自己。
阿忘受不了逐漸焦灼起來的氛圍,扭過臉龐,輕聲道:“殿下,您快去忙正事。”
霍瑛又抱了會兒,感受到阿忘的衣裳暖了起來才松手:“若疼不用避諱,告訴侍女,靖安有女醫。”
阿忘捂住臉龐,不想聽他說這些,做也做了,疼也疼了,就不要問她。這讓阿忘有一種又被剝光的錯覺。
霍瑛問:“怎麽了,餓了?”
難道她除了冷就是疼,不是疼就是餓,她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奶娃娃,不需要他幫忙穿衣喂食。忙自己的事去,別管她。她不習慣。
阿忘不知為何,就是別扭。她放下手,擡眸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簾:“不疼了。不餓,也不冷。”
霍瑛見她說話有力,不似疼痛難忍模樣,便放下心來,穿上盔甲走了。
霍瑛走後,阿忘躺在榻上思緒萬千。
羞意退去,阿忘心道,這樣的開局比她想象中好多了。霍瑛看起來确實如李宜所說,為人較寬厚,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姬妾。
昨夜聽将領說,霍瑛未娶妻生子,那就是他還沒有孩子。
想到公主,阿忘心中有些微不快,也有些委屈。她不想做妾的,到最後還是做了侍妾。
阿忘睡不着了,從榻上起來,本準備出去走走,但沒走幾步,疼意就湧了上來。
阿忘不得不回到榻上,越想越氣,将被子當做霍瑛捶打一番,仍是不夠解氣。
能讓他也痛就好了。阿忘想到霍瑛有力的身軀,無窮的精力,又羞又惱,咬唇放棄了這一念頭。
她打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