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妖與美人32 蒼鹫冷靜地想,他們的身體并不匹配
第33章 妖與美人32 蒼鹫冷靜地想,他們的身體并不匹配
妖山的夜空清澈如海, 無數的星子是海的靜魚。阿忘伸出手想捉到一條,捏在手心看它光亮是否一如既往,還是将她的手灼出洞來, 像熾熱的日光一樣, 傷害也撫慰人類。
夜是很冷的,阿忘爬下去鑽進蒼鹫的翅膀下, 貼近他滾燙的身軀。蒼鹫的呼吸很平穩, 身軀的起伏節奏分明,阿忘只是貼近他羽毛的根部,卻好似貼近他心髒,她感受到他心髒的跳動,在夜裏的靜谧裏顯得那樣的轟鳴。
她自己的呼吸聲輕淺得多, 幾乎被蒼鹫的心跳聲掩蓋,像是草原上無助的兔子被天敵捉住,被把控在猛獸口中只能發出弱小的嗚咽聲。兇猛獸類的涎水弄濕她一身。正如此刻蒼鹫的心跳聲包裹住弱小的阿忘,讓她幾乎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 嗅聞到的聽到的只有蒼鹫那有力的滾燙的氣息, 像是被他含入口中。
阿忘想要離開。但夜實在冷得無情,她衣衫破了腿上的擦傷也沒處理, 身上紅痕未褪有些癢,發着麻。她不能讓仍處于疼痛中的自己再經受冷夜的無情。
阿忘閉上雙眸勸自己忍耐,只要願意就能習慣,人的慣性一向強大得可怕,只要麻木自己, 哪怕一直前進的方向通往萬丈深淵, 也能将被虐待被欺辱的境遇幻想成天堂模樣。
她貼着蒼鹫的身軀漸漸睡着了。
醒來時阿忘發現自己被蒼鹫抱在懷中。蒼鹫赤.裸.裸不着寸縷, 阿忘被迫直面了他的情玉。
阿忘想要推開他, 卻發現他仍然處于昏睡中。翅膀未收,身軀已化為人形,傷口慢慢結痂。
阿忘掙紮了半晌,也未從蒼鹫的懷抱裏掙脫,但忽的她聽見幾聲喑啞的喘息,擡頭望時正撞上蒼鹫恰好睜開的雙眸。
他們現在的姿勢很危險,阿忘雙頰微紅,眼中隐隐惱意:“你硌到我了。”
蒼鹫沒有回答她,也沒有放開她。
他撫上她面頰,從眉眼一直撫到阿忘紅潤的唇瓣,他像在愛撫一塊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
蒼鹫呼吸熱燙,他低下頭,想要吻住那總是開合說出遠離他言語的唇瓣,這次他會輕輕的,絕不像撫摸花瓣般将她吻碎。
蒼鹫驀然明白,他對她的情感并非食欲。
他想要吃她,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吃”了阿忘,而是希望她像現在這般躺在他身下将他容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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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一盤食物産生了愛欲。蒼鹫擰着眉頭,心中有對自己的厭棄,也有放縱的渴望。
阿忘偏過頭去,蒼鹫只吻上她微紅的面頰。
“不要這樣……”阿忘聲音發軟,“你說過不會欺負我。”
蒼鹫不說話,只是抱着阿忘吻舐她的面頰,從眉尾到眼尾,到下巴到細白的頸,他沒有去吻她不樂意的唇瓣,卻将其她柔軟之處吻了個遍。
蒼鹫從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而危險的喘息,仿佛在進行一場狩獵。而阿忘就是他捉到的獵物,這兇狠的猛禽正在思考從何處下口。
“把我當成男人。”蒼鹫一邊吻一邊含糊地說。
阿忘做不到。她掙紮起來:“放開我。”
蒼鹫炙熱地粗喘着,難以掙脫情玉之海,這是蒼鹫頭一次感受到食欲之外的滿足。但妖一向不知餍足,蒼鹫想要更多吻得更深更緊密……但他最終停在了阿忘脖頸之處,狠狠吻舐留下顯眼的紅痕後,蒼鹫遺憾地直起上身,不願再強迫她。
這赤.裸的妖類寬肩窄腰腹肌排列優雅,掙脫成功的阿忘閉上眼眸不再往下看。
蒼鹫撫上她面頰,真是脆弱的生物,他就算在這裏要了她,像人類男人那樣,阿忘也只能被迫接納。
可蒼鹫心中不願那樣。
他不明白為何要那麽在意食物的想法,憐惜已經是大逆不道,他卻想要她,雄獸對雌獸的要法。
蒼鹫對自身的赤.裸并無羞愧之意,可他不想阿忘閉上那雙惑人的眼眸,便運用妖力扯來山林的藤與葉,編織融合為一件簡陋野性的衣裳。
蒼鹫将翅膀收了回去,穿上衣衫,像千年前文明還未充分發展的野人中的祭司。
他冷峻的神情克制的優雅,讓他從只知野蠻戰鬥的族人中超脫出來。
他健壯的體魄有力的身軀并不輸給任何一個戰士,是野獸們強大而危險的天敵。
他将閉着雙眸的阿忘抱在懷中,抱一個脆弱嬰兒般的輕柔,阿忘仍然閉着雙眸不願睜開,似乎一旦睜開就要面對可怖的沖鋒的野獸,她在抗拒他。
蒼鹫撫上她微蹙的眉頭,她一貫口是心非,前兩日還說要做他一個人的妓.女,今天他只是吻吻她,她就掙紮得不行,又歸屬于貞潔烈女那方了。
女人的心思總是難猜。而他的欲望十分直率,像一把尚未鑄成的通紅的劍試圖經歷淬火,落入柔軟的水液中将滿腔的情玉盡情洩出。
可懷中的人類女子太過怯弱,他舍不得讓她被燒紅的鐵吓得驚懼出聲。
她會受傷的,蒼鹫冷靜地想,他們的身體并不匹配。
“睜開吧,”蒼鹫道,“我已穿上衣裳。”
阿忘并不順從,她閉着眼眸,眼睫微濕。
蒼鹫垂首湊近她,呼吸滾燙而陰郁:“我只是吻了你,正如你吻我。”
“先奸後殺,”阿忘的聲音軟而無力,微顫着指責他,“真是卑鄙。”
蒼鹫頓了片刻,然而一剎那後他放縱自己離她更近,吻上阿忘濕潤閉合的眼簾:“你說得對。”
“卑鄙對妖而言是誇贊,慈悲才是辱罵。”蒼鹫道,“這次我想選前者。”
“你不願看我,”蒼鹫含糊道,“我就一直吻下去。”
阿忘憤怒地睜開眼,推開他臉龐:“夠了。”
蒼鹫心中一嘆,直起腰背遺憾道:“罷了。”
他抱着阿忘站起來,看了下安彌山的天色。回到妖山後被禁制削弱的力量恢複,但傷勢卻未痊愈。
胸膛之處仍然痛着,蒼鹫抱得很穩,神情漸漸嚴肅下來。他回想起與束元洲的最初戰鬥是在阿忘的婚禮上。
那個男人……竟然是阿忘的夫君?
蒼鹫皺着眉頭,想問阿忘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蒼鹫抱着阿忘往山下走,他在沉思,組織言語。
過了許久他道:“你不再是梅妖一族的貢品。我會用混沌歸元花與梅妖一族交換你。”
混沌歸元花本是他準備的壽禮,蒼鹫若給出去,就得再去找一份貢品。或許去殺一個大妖獻上妖丹。
蒼鹫道:“放走你那半日,我想了許久,被食這樣的死法不适合你。
“以後你住在妖山,我會盡量照顧。”
阿忘聽了,并沒有多開心,只是問:“既然你有心照顧我,為何還要擄走我?在人間我生活得十分安全,這裏充滿了危險與血腥,不屬于我。”
蒼鹫沒有回答。
阿忘道:“你若想吃了我,我認。你若想占有我,我不從。”
他不是她選定的人,連人都不是。就算餘生短暫,她也不要跟個妖和和美美共度餘生。
“你之前是願意的。”蒼鹫擰眉,不解而痛苦。
“我騙你的,”阿忘笑,“傻子。”
蒼鹫想不通欺騙他的意義在哪裏,他抱着阿忘走得緩慢,并不急促,胸膛之處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蒼鹫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樣靜靜地與阿忘在一起,沒有旁的人,也沒有其他妖虎視眈眈。
蒼鹫漸漸平靜下來:“那就請一直騙下去吧。妖不在乎是真是假,拿到手吃到嘴裏才是真的。”
“可我累了,”阿忘道,“不陪你玩。”
蒼鹫從未遇見過這樣奇怪的雌性,明明笑着卻好似隐怒,時而微惱又像在撒嬌,口中撒嬌時卻滿含殺意,說到殺意又像極了愛情。
蒼鹫隐隐感受到了阿忘嬉笑怒罵的表象下,一個真實的痛苦着的靈魂。
她真實地扮演,也虛假地過活,蒼鹫驀然覺得她并不愛人間的那個夫君。
她都沒學會愛自己,又怎能真正地喜歡上他人?
也快樂也歡笑,也悲傷也泣淚,似乎并無異常。但一個真正快樂的人不會生出自毀的念頭。
鶴水山上,她是真的想要跳下去。
“那就不玩,”蒼鹫道,“你不願意,我盡量不做什麽。
“但我不會放走你。”
那天半日後,他并未追去,那時候他是真的想要放過她。直到缪吉凄慘的呼救聲響起。
直到缪吉說她就在後面的屋中。
一剎那的猶豫後他還是帶走了她。
那日他便做出了選擇,此後也不會更改。
妖終歸是殘虐不仁的掠奪者,不通人性,遇見想要的不折手段也要攫為己有。
“野獸就是野獸,”阿忘道,“修成人形也做不成人。
“同類相食的怪物。
“同樣有思想同樣會說話的同類竟也能吃下,只會茍存的妖魔。”
蒼鹫任她罵着,但他并非對人類完全不懂,阿忘說完後他問:“歲大饑,人相食*。人也是同類相食的怪物嗎?”
阿忘驀然怔住。
許久後,她道:“你說得對,人也是野獸。”
“我和你,”阿忘笑,“都是怪物。”
“不要難過,”蒼鹫安慰道,“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本能。這是天性,自然的法則。”
“遵循天性活着……”阿忘道,“那樣和獸類有什麽區別。妖為何修人身,蒼鹫,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上天如此安排是有深意的。”
蒼鹫沉默下來,許久後道:“數千年前,妖并不在妖山,和人同樣住在人間。準确來說,妖類是被驅逐到此地,被迫同類相食,自相殘殺。”
“我想上天如此安排,大概是于平衡之道下對人類的偏愛。”蒼鹫平靜道,“人吃其他生物,其他生物進化為妖,妖食人,但數千年前,妖類被盡數驅逐于此地,從此自相殘殺。到如今,我們不食同類便無法獲得力量,這是一場停不下來的自我屠戮。”
“而人,只是一盤小點心,或許十分美味,卻無法帶給妖力量。”蒼鹫道,“我們無法像人一樣豢養家畜食用,一旦吃了沒有理智的生物,妖會退化,最終跟野獸毫無區別。”
“我們越來越強大,”蒼鹫平靜之下隐隐沉哀,“數千年前妖和人的力量差別并不大,數千年後,妖已經擁有移山倒海之能。同類相食,大概是強大需要付出的代價。”
聽到這裏,阿忘心驚不已。若有如此之能的妖并不少,有朝一日他們去到人間,人類會如何?
阿忘道:“但你似乎并不十分強大。”
蒼鹫道:“出了妖山的妖會被禁制削弱力量,越強大的妖能保留的力量越少。在人間呆久了這些被封印的力量無法恢複。
“妖并不會輕易出妖山。”
蒼鹫不知為何要把妖的事說得如此明白,或許是想要阿忘了解妖、習慣妖,最後自願留在這裏。
阿忘聽聞後心驚未褪,禁制?這禁制存在數千年,能否一直存在下去,在時間之河裏永恒?
她或許對于生存的欲望不夠強烈,但阿忘深愛自己的族群,那裏有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好人壞人,将死的人新生的人……
有沒有她不重要,人永遠存在于這個世間,很重要。
阿忘的呼吸不穩,蒼鹫下意識停止了關于妖的述說。半晌後,他轉移話題道:“我不知昏厥了多久,你餓不餓?”
阿忘摸摸肚子,她确實有些餓了。
蒼鹫瞧見她動作,嘴角浮現笑意:“我給你摘果子吃,這裏和人間相似之處不少,很多人間有的生物這裏也有。”
蒼鹫閉上眼重新睜開,妖氣彌漫在眼瞳,一瞬間看清前方十裏之物。
數裏外有青棗樹,樹旁有湖,蒼鹫道:“阿忘,坐穩。”
随後他将收回體內的翅膀重新幻化出來,灰藍到墨黑的羽毛鋪展開,人間最好的繡娘也無法編織出的自然靜美,蒼鹫抱着阿忘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