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妖與美人26 姜逢枝慘死下線
第27章 妖與美人26 姜逢枝慘死下線
缪吉心裏怪怪的, 很煩, 不知道怎麽說,就是想叫她不想笑別笑,他沒逼她。
缪吉甚至有些委屈,怎麽搞得他像大惡妖似的。
煩。人類女子的心思可真是摸不透。
夜色漸深, 今夜月明星稀, 月光像浮動的泉,樹是它的石影。本該是靜谧流淌, 卻叫刀劍聲驚擾,光爬上刀刃劍鋒, 也順着刀劍漫延到人身上。
阿忘瞧了下姜逢枝吐血的模樣, 怪可憐的, 真是叫人愉悅的可憐。更慘一點才好, 這才哪到哪。不是要娶她嗎?提前給她陪葬,早一日入土,哦不對,早一日入妖腹, 早一日下黃泉入地府。如果不能投胎, 也請安安靜靜做鬼, 快快樂樂受刑,如果能投胎做個孽畜, 那也算是他的造化。
院內亮着的紅燈籠在刀劍中破了幾個, 紅綢斷了些,術法中囍字也破了口子,這一場本就簡陋的喜事瞧上去更加破敗, 庭院此刻如同在時光裏被抛棄結滿蛛網的破廟, 分明是鬼魅橫生之地, 卻裝出人間喜樂的模樣。
刀劍之聲越發激烈,把風都逼退,随後是越來越濃的血腥氣,将初春的生機污染。
姜逢枝敗了。
他倒在地上試圖站起來,蒼鹫順手一劍,他就只能躺着任鮮血流淌了。
他狼狽地看向屋內,找阿忘的身影,他一下子就找到她,她總是那樣奪目,讓周邊一切都黯然潰爛,只有她永遠鮮活。他想她走近些,別離他那麽遠,他都快看不清她神色了。
她是愉悅地笑,還是面無表情,或是也會為他落一滴淚?
今天是大婚之日啊,他還沒來得及與她拜堂。早知就不強迫阿忘穿嫁衣,素服也能拜天地的,如今只能遺憾,回不到白晝了。
怎麽喜歡上她的?或許是初見,或許是那一場大雪裏她孤獨地前行,不要人陪,想一個人死在雪地裏。她倒在雪地裏,漫天的雪落下,她跟泥土似的,接受一切落在她身上的雪,任由它們肆意地融化。雪水能流經她身軀,寒冷也浸染,冬日給她死亡,她含笑亦含淚地接受。
如果沒人抱她就好了。
沒人抱她起來,阿忘就能死在冬日,他跟她就不會有後續的發展。他沒強擄她,只接收她的屍體。他要好好埋葬阿忘,棺材親手打,坑也自己刨,把她葬在冬日裏,守到春天,守到她的屍體潰爛,燕雪就得不到啦。他答應她不會把她的皮囊給別人,答應了就要做到。
Advertisement
他要守她的墓,守一整個四季,守到來年冬又下雪,守到春天守到她投胎轉世喝了孟婆湯,守到她不再是她,身軀也成白骨。
姜逢枝發現自己後悔了,如果可以從新開始,他不要以這樣的形象死在她心裏。
他不要做那個讓她厭惡的人。
阿忘看着姜逢枝倒在那裏心有不甘的樣子,輕輕開口說:“他倒下了哦,你不用餐就不新鮮了。”
說出這話時,阿忘似乎意識不到語言的殘忍,她就像在講一段過去的故事,才講了個開頭,剩下的話就消逝在風裏,她等着缪吉将故事變成正在發生的事。
缪吉從榻上跳下,有些猶豫:“你不怕?”
“這也是我的宿命不是麽,”阿忘笑,“就當提前演練,讓我看看人類被食是否也如豬狗。如果真那樣醜陋,可以請求不被生吃麽?”
阿忘笑得燦爛:“好疼的啊,給我一杯鸩酒最好了。妖吃帶毒的人肉嗎?不吃的話白绫匕首我也可以接受。”
缪吉一屁股又坐下來:“你要是不喜歡,我不吃他了。反正很快回妖山,數不清的小妖等着我。”
“你食言了。”阿忘道,“妖都是食言的動物嗎?”
缪吉皺緊眉頭,不明白阿忘到底要他吃還是不吃。人類女子的心思好難猜,她想什麽就說嘛,他又不會害她。
缪吉驀然覺得不對,他為什麽要顧忌她的心情,只是獻給王上的貢品而已,什麽時候他倒憐香惜玉起來。
缪吉看了她一眼,壓下氣惱直直朝姜逢枝走去。月色亮,燈籠也亮,阿忘看得清。
“我餓了,先對付一頓。”缪吉朝蒼鹫道。
蒼鹫輕點了下頭,往後退開。
缪吉走到姜逢枝身前,一腳踩在他背上,道:“兩次了,搶我的東西,雜種,今天用你的血肉塞塞牙縫。”
姜逢枝被踩得又吐了口血,缪吉仍不解氣,撿起地上姜逢枝的刀,想将他大卸八塊,可那人類女子正看着,缪吉心煩,聽說人類女子膽小得很,他在這裏宰半妖弄得到處濺血,骨肉爛一地,也不知她怕不怕。
姜逢枝奄奄一息,竭力開口:“你們要帶她去哪?”
缪吉舔了舔尖牙:“都到這地步還關心美人,真是不知死活的雜種。”
缪吉刀落,斬斷了姜逢枝右手。
阿忘聽到抑制不住的慘叫,輕輕顫了顫眼睫。
缪吉将手撿起來,嫌棄髒,又蹲下湊到姜逢枝斷腕處,用熱血洗了洗。
正準備開口吃,擔心那人類女子看到,缪吉皺着眉頭側過身,背對着阿忘角度。他乏味地嚼起來,明明挺遠的,可是庭院太靜,任何風吹草動都明顯,更別提他生生嚼碎指骨的滲人聲響。
阿忘被吓得落了滴淚。
她不知道人被食她會物傷其類,就算姜逢枝只是半人,她也心驚不已。
明明她厭惡他的,可是被食……她也會這樣死去麽?連做人的尊嚴也不被保有,像牲畜一樣被生吞。
蒼鹫視力很好,瞧見那女子落了淚,心裏微微煩躁,沖着正用餐的缪吉道:“別耽誤了,進了妖山再吃。”
缪吉嘟囔道:“什麽嘛,還沒吃完。”
蒼鹫道:“那女子在哭。”
缪吉咀嚼的牙齒頓住,片刻後狠咬了一下:“明明是她要我吃的,怎麽搞得像我欺負了她。”
地上蜷縮淌血的姜逢枝慘叫頓止,像被掐住了喉嚨。
他不甘心地想要站起來,也只是徒增慘痛,姜逢枝望着阿忘的方向,拖着殘肢爬,可惜沒爬出幾步就叫缪吉一腳踩在頭上。
“雜種,”缪吉笑得露出可愛的小尖牙,“你在做什麽?”
小尖牙滴下血,生吃的遺留。
“不說話,好啊,想見美人是吧。”缪吉狠狠地碾着腳下半妖頭顱,叫他觸地的半張臉血肉模糊。
“像你這樣的賤種,”缪吉笑,“也敢惦記王上的貢品。”
缪吉提起腳,接着運起妖力一腳跺下去,叫姜逢枝手臂頓碎,活似殺豬剔骨。
姜逢枝慘叫又起,阿忘聽得身體微顫。她捂住耳朵,雙眼似乎看着又似乎失了神。
蒼鹫将劍收入鞘中,朝阿忘走去,路過缪吉時,他道:“夠了,趕路要緊。”
蒼鹫走到阿忘身旁,伸手捂住她雙眸:“不想看,不用勉強。”
手心很快潤濕,蒼鹫心下一顫,他別扭地偏過頭去,手卻仍然遮住她眼。
“我也會這樣死麽?”
夜風中他聽見女子這樣問。
不會,他想如此回答,但想到王上秉性,又一下子失了聲。
阿忘似乎明白了,擡起手覆上蒼鹫手背:“我不怕,你松開吧。”
蒼鹫皺眉,聽到她繼續道——
“妖是妖,人是人,我被捉住,我認命。”
蒼鹫若有所失,心裏并不暢快,也無半分為妖的得意。
一直在妖山的他從沒吃過人,人類對于他來說是另一奇異的物種,可出妖山後見到這麽多人,只有她似乎與人不同,與妖更不同,獨立于人、妖之外,那樣鮮活地伫立在世間,叫妖難以忽視。
她說出這句話時,心下在想什麽,蒼鹫忍不住探索,又強行抑制住這種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念頭。
阿忘帶着蒼鹫的手下滑,從眉眼撫過鼻尖、唇瓣、下巴,随後便是空茫,他再也感觸不到她的溫度。
阿忘松開手,側頭看向他:“享用我時,你會分一杯羹麽?”
她的眼睫還濕着,說這話時那樣溫柔,甚至都有些撒嬌的意味了,蒼鹫不知為何心裏又是一顫,他将手收回背到腰後,卻忍不住合攏手指留戀她溫度。
她怎能用邀請的語氣問他,就算她的血肉如此迷人,他似乎嗅到她體香,人類女子都有這樣幽茫的香氣嗎?
分一杯羹?她真是慷慨解囊,這樣弱小的身軀又能在口中流連到幾時。用唇舌體會她的血肉,聽起來如此誘人,可是她會哭麽?
無論吃哪裏,她都疼得厲害,那雙眼又會像今夜這樣哭泣,無辜地落淚,無助得不知怎樣才好,捂住耳朵忘了眼,要她直面自己的死亡,真是一件殘忍的事。
“你是王上的貢品,我沒有資格。”蒼鹫試圖冷靜下來。
“如果我願意,”阿忘道,“你會怎樣吃我?”
她是在叫他吃了她,還是在勾引他?蒼鹫收到腰後的手又擡起來,他撫上她左頰,忍不住摩挲起她柔嫩的唇瓣:“你叫什麽?”
阿忘咬住下唇,卻不小心咬住他指頭,她受驚般松開口,蒼鹫卻沒離開。他入得更深,摸到她牙和軟舌,直到女子又有落淚趨勢,蒼鹫才取出拇指,在她下巴上擦了擦她自己的涎水。
“你叫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阿忘微微垂下眼眸:“阿忘,我叫阿忘。
“親近的人都這麽叫我。”
聽到她這樣說,蒼鹫擡起她下巴:“我是妖,做不成你親近的人。”
阿忘茫然地看着他,無措道:“那……那不用叫我,不用在意一份食材的名。”
蒼鹫被這女子說得心軟了三分,他有心松開手,手卻不聽他意志仍撫着她下巴:“我是蒼鹫,阿忘……”
“我就這麽叫你吧。”蒼鹫克制住不該有的念頭,強行将手收回,移開目光看向庭院。
缪吉竟還在跟那半妖糾纏,他擔心女子害怕,走到她身前擋住她目光,沖缪吉喊道:“走了。”
阿忘看着擋在她身前的妖,眼眸有一瞬疑惑,雄妖跟男人竟這麽相似麽……
這樣的認識沖淡了方才的心驚,她撫上眼尾,默默将淚珠擦幹。
缪吉聽到聲音,輕笑一聲,看了下被他踩成爛泥的半妖,因為讨厭這半妖的慘叫,方才那刀啊不小心在他脖子上劃了幾道,半妖也就再也出不了聲了。
妖真是性命頑強,縱使四肢被廢,喉結碎裂,這半妖竟還茍延殘喘着沒有死去。
要給他一個痛快嗎?
當然不。
缪吉笑得燦爛,一腳踩上他脊椎,咔嚓,不小心碎成渣渣了,真是抱歉。
缪吉收回腳,在姜逢枝身旁站定,他瞧了會兒姜逢枝,忽地彎下腰來:“煎熬着死去吧,雜種。”
缪吉說完,嘆了口氣,美人兩次被搶之仇總算報了。
他輕快地轉身,輕快地跟上蒼鹫步伐:“來了來了。”
月上中天,姜逢枝爛泥一樣倒在庭院裏,四肢盡廢脊柱也碎,連開口說句話道個別都做不到了。
慘痛到極點,似乎忘了呼吸,腦海裏除了血腥還剩什麽。他想要爬到阿忘身邊的,想再見她一面,想跟她道個別。
想問她開心嗎?她做到了。
她給他的殊榮,他榮幸之至。
如果是她親手殺他,一口口吃了他,他會好受些。
死得這樣凄慘,她會記住嗎?能記住多久。
這一生這樣短暫,作為半妖的一生,竟然沒活過人類百年。真是……失敗啊。
生命最初是怎樣誕生的,生命的盡頭只有黑暗一片嗎?
她那樣厭惡他,而愛與恨究竟有什麽區別。他就當她愛過他好了。
都要死了,總得騙騙自己,軀體的疼才好受些。
姜逢枝想翻個身,想看看月亮,照照月光,想看看長夜漫漫冷冷長天,想見見她,抱一抱她。
這庭院的地太涼,燈籠的紅暖不到塵埃與泥土,而血肉的紅漸漸冰冷,與土地連成一片,澆熟的種子會在春日開放嗎?
他希望她來摘開在他血肉上的花朵,如果她不願,踩碎也是可以的。
他不需要炫耀她的愛意,恨意也不必。她願來就好,走過他死亡的土地,也算道別。
阿忘是愛他的,就算他找不到任何深愛的證據,就算只是自欺欺人他也要騙過自己。陰曹地府太陰冷,他不要抱着遺憾離去。
姜逢枝想要翻過身來,卻只是在黑暗裏越走越遠。月光照着他脊背,照不到他血肉模糊的半張臉。他曾嫌棄燕雪的,如今百倍償還到他自己身上。
他看起來可真醜。
真怪異。
真可憐。
蒼鹫走出幾步,阿忘沒有跟上。
“走不動?”蒼鹫問。
阿忘想了會兒,點點頭。
蒼鹫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她身為俘虜就算走不動,他也不該抱她的。
可蒼鹫不知為何伸出了手:“過來,我抱你。”
阿忘看着那只手,不知為何在那一瞬側過頭看了下庭院裏的姜逢枝,真是狼狽的死亡,一個人的生死在一日內移轉,而她不會付出半分同情。
再見了,姜逢枝。
不對,是再也不見。
阿忘收回目光,伸出手搭上蒼鹫手心,蒼鹫握住她,一拉就将她拉入懷中,緊接着他抱她起來,和一個尋常男人沒什麽不同。
妖的體溫并不會熱到燙疼阿忘,也沒有涼到凍僵她,一切都是那樣的尋常,阿忘将手搭在蒼鹫肩上,看着他冷峻的側臉驀然想撫上去,她也這麽做了。
蒼鹫低下頭看她,有不解有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縱容。
“你摸過我的臉,”阿忘呢喃道,“女子的臉不可以随意摸的。我要還回來。”
蒼鹫嘴角泛出一絲笑意,月光下不甚明顯,他低聲道:“随你。”
阿忘柔柔撫摸着蒼鹫的下颚,他的骨摸起來可真硬,若是扇他巴掌,說不定她手會更疼些。他方才那樣撫摸她唇瓣,若非他是妖不通人性,她倒要以為他在迷戀她。
“如果我在見你們的王之前,死在你懷裏,蒼鹫,”阿忘問,“你會如何對待我屍骨。”
蒼鹫不明白她話裏的含義,他不愛說話,卻絞盡腦汁想着怎麽回答:“妖山不遠,你不會死在路上。”
阿忘淺淺笑起來:“人之壽命,天定。死在路上,卻是我所願。你們妖不會懂。”
她收回撫他面龐的手,蒼鹫失了她柔軟的觸摸,一瞬間悵然若失。
缪吉跟了上來,臉上身上都是血,阿忘将目光放在他臉上,看見他唇的紅,問:“好吃嗎?”
缪吉擦擦嘴角:“那半妖……還成吧。”
“妖食人,”阿忘緩緩道,“真是茹毛飲血。過來。”
她伸出手。
蒼鹫停下腳步,缪吉不解地靠近她。
阿忘垂手輕撫缪吉唇瓣,指腹沾上他未拭幹淨的血:“三百歲的妖還不會擦嘴,真是天真。”
缪吉垂眼看着她手腕,月色下枯骨生花般的詭異之美。
阿忘收回手,瞧了瞧指腹上姜逢枝的血,輕嘆一聲不再管,将頭靠在蒼鹫肩上,喃喃道:“我可以睡一覺麽?
“夜色已深,我該入睡了。”
缪吉看着阿忘被蒼鹫抱着,心裏有些別扭:“你要睡就睡,睡得着的話,誰管你。”
蒼鹫只是低聲道:“睡吧。”
阿忘阖上眼眸,這一日的事太多,她确實累了。蒼鹫抱得很穩,雖然沒有床榻睡起來舒服,但一個俘虜能要求什麽,将就是不可避免的選擇。
妖山離渭城最近的結界入口在磐城附近。阿忘睡下後,蒼鹫運起妖力趕路,一夜數百裏,天剛亮就抵達了磐城附近的鶴水山。
他本準備直接破開結界進入妖山,但阿忘被陽光晃醒,随後說她餓了。
蒼鹫本想叫缪吉去摘些果子,但環視一周沒見到缪吉,才想起缪吉跟不上他速度,被他甩在了後頭。
蒼鹫沉默一瞬,問:“你能走嗎?”
阿忘笑了下:“放我下來吧。”
睡了一覺,又成功擺脫姜逢枝,雖然前路并不光明,但阿忘心情還是好了些。
她走在鶴水山上,看看天上雲彩半空山青,見蒼鹫仍站在原地,回過頭問:“不為我找些吃的嗎?作為你的俘虜,為了不在路上餓死,我會努力的。”
蒼鹫知道人與妖不同,一日需食三餐,但他察覺到眼前女子昨夜壓抑的情緒似乎飄浮起來,她瞧上去輕快許多,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卻也舍不得走開。
他想要理解她,雖不明自己為何會産生這樣的想法,為此感到些許困惑,但妖本性縱容,如非必要不必深究。
“還是你怕我逃跑,要我跟着你。”阿忘身上還穿着那身紅嫁衣,她伸了個懶腰,嫁衣在她身軀上流動,清晨的光照在她身上,襯得她好似白日出行的豔鬼,羽化飛升的谪仙。
蒼鹫發現她在笑,迎着光與風。她不怕嗎?妖可是吃人的,如果他選擇吃掉她,這樣細的胳膊腿無力反抗。
阿忘沒在看蒼鹫,她望着遠處浮雲,感到一絲自由,被限制的短暫自由。那樣的輕快,從狹窄的深淵裏溜達到她身邊。阿忘有一種想要對着這山對着這水大喊的沖動。
“如果我從這裏摔下去,”阿忘道,“你會接住我嗎?”
她轉過身,對着蒼鹫說完後笑容慢慢恬淡。她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若是一腳踩空,她可真要摔下去了。
“如果我摔成一堆爛肉,”阿忘大喊道,“你能吃得下嗎?”
她轉過身,對着這山與水繼續大喊:“虎狼能吃下嗎?蛇蟲鼠蟻能嗎?”
“如果能,請收下我的饋贈。”她的聲音漸小,似乎方才的大喊已經耗費了諸多力氣。
她又開始落淚了,迎着光與風、山與水,蒼鹫不知她為何方才笑這時卻泣淚。
阿忘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擁抱這裏的山,但邁出下一步時卻被蒼鹫拉住。
他說:“我們去尋果子,你餓了。”
阿忘笑:“我餓了,你呢?”
蒼鹫皺眉:“我不吃你。”
“我請客,你竟不願。”阿忘道,“你的王就那麽重要。”
蒼鹫眉頭皺得更緊,他不喜歡阿忘離懸崖峭壁那麽近,他捉住她手将她拉回到懷裏:“你是梅妖一族的貢品。”他是蒼鹫,不是梅。
蒼鹫身形高大,阿忘被抱住無法掙開,她擡起頭,無聲地落淚。
蒼鹫不明白人類女子怎這樣多的淚水,妖就算死也很難掉眼淚。他擡起大手撫上她眉眼,想叫她別哭,餓了他去尋果子就是。
可是蒼鹫沒開口,只是沉默地替她擦淚水,直到淚水流盡,她眼尾生紅,蒼鹫一直不厭其煩地替她擦着。
妖竟也有這樣細致的舉動,對待食物,他一向這樣耐心麽。
見她總算不哭了,蒼鹫緊皺的眉舒展了些:“要是餓得厲害,我帶你去人類的城池。”
至于缪吉何時趕過來,蒼鹫下意識拒絕考慮。
阿忘瞧着蒼鹫認真模樣,淺笑了下:“嗯,我餓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