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絲化戒
情絲化戒
翌日清晨，光線攀進屋內。
停在阮棠眼皮上時，她不耐睜眼，恍然又麻木。
身側的溫度早已消失，那一床被子嚴嚴實實蓋在身上。
昨晚……
謝泠燃還真就跟她蓋着同一床被子純睡覺啊？
這算哪門子親密的事？？
阮棠心中郁結，下床洗漱。見桌上放着尚熱的吃食，随手拿了兩個包子。
等踏出靈霄殿偏殿門，便見一輪金燦紅日掩在雲海之中，氣勢磅礴。
以此為背景，不遠處，謝泠燃正在練劍。
兩指起訣，撫過乘風劍身，劍氣拂動他發絲，眼神冷然。
一襲白衣萦繞着熒藍色光芒，與紅日是兩種色調，濃淡相宜。
就好似一幅上了秾麗色澤的畫卷，人化景中，相得益彰。
直至瞥見停在殿門前的阮棠，謝泠燃适才收劍，眸中冷然褪去。
阮棠迎上前，笑吟吟問候：“燃哥哥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謝泠燃溫然的表情稍頓，抿唇答，“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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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昨晚，謝泠燃眼神閃了閃。
阮棠事先睡去，卻不安分，一個勁兒往他懷裏蹭。
他一夜無眠，好不容易捱到第二日，匆匆便起身練劍。
“算算時候，差不多該去霧雨谷接八哥哥了吧？”
謝泠燃收神，“嗯，我陪你。”
阮棠興沖沖點頭答應。
謝泠燃将她拉住，“不急，先绾發。”
她差點兒忘了這茬,頭發還是起床洗漱時，用發帶随意束的。
謝泠燃站于身後側，五指捋過她發絲，動作輕緩，眉眼間皆是專注。
“小九。”
“嗯？”
绾發而已，不用多久，謝泠燃手上停了動作，阮棠微側過頭望去。
不知他是何時将身子俯低的，溫熱氣息灑在她耳廓與側臉，很酥很癢，阮棠想躲。
只是沒躲開。
親吻如小陣驟雨，等真正接觸上皮膚，才有所察覺。
而那時候已經是鋪天蓋地的羅網。
阮棠側頭的弧度大了些，謝泠燃的吻循着她臉頰移到了唇上。
輕啄幾下，是柔軟的觸碰，帶着試探般的親昵。
意猶未盡之時，阮棠被帶着旋了個身，與謝泠燃面對面。
他手掌撫上她的臉，指腹摩挲幾下，眼底晦暗不明，下一步動作生硬地停頓住。
阮棠不滿踮腳，想主動湊上前去，卻被謝泠燃用另一只手捏着後頸仰頭。
兩人唇的距離遠了，即便踮腳也貼不到。
“燃哥哥……”阮棠蹙眉低喃。
她眼睫濕漉漉的，唇微張，小口呼吸，手指卻拽着他衣袖不肯放。
那種泛濕的眼神，似是還有期待。
謝泠燃于心不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有人。”
阮棠順着他視線望去，果然見到柱子後面藏了兩人，正低着腦袋你一言我一語地争辯什麽。
大抵是措辭激烈，兩張白皙的臉都争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片刻前，是殷漣提出要帶阮芥過來的。
她不過是聽說謝泠燃受了責罰，為自己的私心，想名正言順來找他。
阮芥不識路，殷漣隔了一定的距離走在他前方。
意外撞見這一幕，她忙亂地捂住眼睛，轉身沒跑兩步卻踩到了阮芥。
阮芥腳趾隐隐作痛，咬牙問：“喂，你走路不看路，捂着眼睛做什麽？”
“要你管！”要不是殷漣捂住了眼睛，怕是要瞪他一眼。
“切，誰要管你。”
接下來的路也不怎麽用帶着，阮芥徑直邁步。
殷漣捂眼睛的手卻改為将他拽住：“你先別去！”
阮芥賤兮兮回道：“要你管。”
兩人的恩怨從第一面見到時就已開始累計了，吵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殷漣直接擋住他，“這裏是靈游閣，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
“你怎麽說話的呢？”阮芥好為人兄長的毛病上來了，“謝泠燃平時就這麽教你的？沒禮貌。”
殷漣口不擇言：“那你能不能管管你妹，讓她別老纏着我師兄！”
這話阮芥沒法反駁，對峙氣勢稍弱下去，移開目光。
而後瞥見了謝泠燃扶着阮棠的肩，好将她旋過身面對面的一幕。
但是此刻，勝負欲壓過一切。
阮芥擡手指了指前方，“你看清楚，誰纏誰？那可是謝泠燃主動貼過去的吧？小九可什麽都沒幹。你這師兄，我看也沒傳聞中那麽光風霁月嘛。”
……
借謝泠燃身形的遮擋，阮棠迅速整理一番。
等她整理完，謝泠燃才沉聲打斷二人：“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走近，臉色都奇差無比。
阮棠有些心虛，“八哥哥，你提前恢複好啦？”
阮芥別扭地“嗯”了聲。
殷漣同謝泠燃行禮，“謝師兄。”
阮棠問：“你們吵架了？”
“沒有！”
“沒有！”
這句話異口同聲。
才剛說完，又更默契地安靜下來，扭頭誰也不看誰。
謝泠燃沒有照顧任何一人的面子，直言：“既如此，我與小九還有事。靈游閣中，八皇子随意逛逛。師妹若無要事，也随意。”
殷漣對謝泠燃的話從來都照聽不誤。
只是阮芥難以置信，眼巴巴看着阮棠被謝泠燃給拉走。
直到殷漣把他喚回神：“還看呢？”
阮芥冷哼，心想這樣的妹妹，不要也罷。
殷漣那股子氣性收了收，忽以一種求和姿态詢問阮芥：“我看你也不希望他們在一起？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先同一戰線，想法子拆散他們倆。”
阮芥視線盯過來，許久。
他扯唇道了聲：“好啊，合作愉快。”
握手表友好這方式，還是從阮棠那兒學的。
殷漣看着那雙伸到面前來的手，覺得阮芥跟着順眼許多。
好在她也沒那麽多男女避諱，幹脆地伸手回握上去，相視一笑。
阮芥抽回手，心裏卻不是這麽個想法。
——小九的情敵，那四舍五入也是他的敵人。
-
繞過靈霄殿，邁入一條曲徑。
阮棠還在琢磨她與謝泠燃有什麽事，對方停了腳步。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阮棠剛問完，周遭景色已神奇地變換一番模樣。
鬥轉星移，時過境遷，松濤與綠竹被風吹得飒飒作響。
就像是平地移換了一個空間，讓人嘆為觀止。
謝泠燃擡手牽過阮棠，往更深處的密林而去。
密林深處，赫然立了兩座無名墓碑，間隔得近，宛如一體。
阮棠十指靈巧地将謝泠燃反扣住，為他渡去一些溫度。
謝泠燃牽着她走近墓碑，動了動唇，喊：“爹，娘。”
其實謝泠燃與他們共有的回憶并不算多。
也是很久以後，懂得了是非黑白，才聽任青雲提及父母之事。
他想帶阮棠來見見他們，可除此之外，并不知該說什麽。
阮棠見謝泠燃這沉默的反應，眼眶有些發酸。
她兀自掙開他的手，上前用衣袖自然地擦了擦墓碑附着的薄薄塵埃，又退到他身側。
謝泠燃不說話，阮棠就自己說自己的。
“兩位前輩好，我叫阮棠。”
“你們的阿炤長大了，他很好很好，有我在，你們不用怕他會孤單，我會一直陪着他的。”
“我呢，性格可能是有那麽一點點驕縱，但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謝炤跟我在一起久了以後，性子都沒那麽冷了，所以你們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給我。”
阮棠話說一半，偷偷瞄了眼謝泠燃才繼續。
“就是吧，他還沒親口說過喜歡我，每次都是我在說。怎麽能讓一個小姑娘一直說這種事呢？”
“唉，這麽一想，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小九。”謝泠燃及時牽住她。
作弄他的計謀得逞，阮棠笑得不能自抑。
謝泠燃的手卻收緊了。
等阮棠止住笑，察覺中指上圈了一樣東西時，已經遲了。
她愣了愣，中指上圈着的東西似有若無，與其說是物，更像缥缈的光芒，且也是熒藍色，與謝泠燃的靈力同出一轍。
“這是用我情絲抽制的尾生戒。”
“情絲？你抽了情絲？”
阮棠去碰中指上那圈東西，着急想把它摘下來。
如果這真是謝泠燃的情絲，那他怎麽辦……抽了不就再也喜歡不上她了嗎？
謝泠燃抓住她手指，安慰：“只是一縷而已，無妨。”
區區一縷，并不妨礙他對她的情感。
阮棠情緒大起大落，一下笑一下急，這會兒快哭了，眼眶一圈都發紅。
“不哭。”謝泠燃擡手蹭了蹭她眼尾。
而後，他單膝跪下，擡睫望來。
“小九，我喜歡你，你可願意同我成婚？”
那個雨夜。
阮棠随口同他說，求婚需要的戒指與下跪，他都記下了。
謝泠燃并不在意洛京風俗是否果真如此。
阮棠說什麽，他照做便是。
而用他情絲抽制成的戒指，已與阮棠的中指化為一體，若隐若現。
她真的開始掉眼淚了，哭得止也止不住。
怎麽謝泠燃第一次說喜歡她，就是要成婚啊？
如果答應下來，攻略進度是不是又該增加了？
她還不舍得這麽快走……
謝泠燃仍舊跪着，靜靜看着阮棠，等她回答。
他那姿态，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忽地就低到塵埃，把一切都交付出去。
阮棠怎麽也不忍心拒絕。
她動了動唇，嘗到眼淚的濕鹹。
“燃哥哥，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