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靈力降溫
靈力降溫
洛京春天來得早，近幾日天氣也回暖一些。
時常有白日高懸，将宮中的金色琉璃片瓦照耀得锃亮發光，刺人眼睛。
自打上次藏書閣的“意外”以後，阮棠再也沒尋着機會見到謝泠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謝泠燃好像在刻意躲着她，唯一一次遇見，還是她去泰安宮逮的人。
謝泠燃并不讓阮棠近身，只留下一句話：“春色滿園，九公主若是無事，不妨去沁芳園逛逛。”
言下之意便是不必整日游手好閑，光顧追着他跑。
阮棠聽歸聽，但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一個春色滿園，那她自然是也得給謝泠燃點“顏色”瞧瞧的。
見不到謝泠燃的每一日，阮棠例行公事般，必到沁芳園游上一遭，什麽花開得好便折什麽花，折下了就差宮人第一時間送回去泠宮。
另附一張她那狗爬字體寫的紙條：“春色滿園，燃哥哥，我把春天送到你宮裏來了——甜甜留”。
睹物思人，日日看見不一樣的花枝，阮棠相信，謝泠燃總歸是能想起她來的，而且說不定什麽時候被打動，便不再這麽冷着她了。
但事實證明，阮棠還是太天真，謝泠燃未曾消氣，沁芳園的花枝倒是快先被她給薅禿了。
月末，幾乎日日都下幾場淅瀝春雨，酥潤萬物。
阮棠不小心染了風寒，清早起來只覺頭疼，連翰林院也沒去成。
棣兒忙請了太醫來看，又是煎藥又是煮姜湯、熬梨汁，多管齊下，她這病才得以在半天內就好了七八分。
Advertisement
不過人一生病就犯懶，阮棠原打算躺平一天，奈何系統的任務來得猝不及防：【劇情節點之一——請宿主為主角“謝泠燃”送去花枝。】
阮棠算是見識到了系統的不要臉，送花完全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刷好感法子，之前也不算是個任務啊？
怕等會又跟之前一樣搞強制，她罵罵咧咧地下床：“沒人性！”
寝卧門扒拉開一條縫，外面無人守着。
棣兒是等阮棠睡下以後才離開去煎藥的，誰知她會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偷溜出雪棠宮，怕待會兒下雨，還帶走了倚在牆角的紙傘。
不知下一場雨什麽時候來，無人有雅興來沁芳園瞎逛。
許多未開的花苞都被驟雨淋得落到地面，輾作泥土。
阮棠徑直往裏尋，她記得東南角有株白玉海棠最近快開了，要是沒被這兩天的雨水給摧殘，應該綻放得相當漂亮了。
春雨來得突然。
還沒找見那株海棠，先有雨絲飄落下來。
阮棠順着青磚路打個彎，撐傘擡眼的那一剎那，望見了謝泠燃。
細雨蒙蒙，他一襲白衣站在海棠樹前，容顏清絕，指尖輕觸過花瓣，不知在想什麽，久久地出了神。約莫感覺到涼意拂面，鴉羽般的眼睫低低垂着，那股無意間透出的淡然，讓海棠也黯然失色。
有句詩叫做“美人如花隔雲端”，而此時此刻，謝泠燃長身立于細雨中的模樣，簡直就是隔了層雨霧的美人，看得阮棠心癢癢。
她快步跑過去，踮腳将傘撐到謝泠燃頭頂，“燃哥哥，你也來沁芳園賞花啊？”
謝泠燃回了神，想要從傘下退出。
阮棠眼尖，緊緊跟上去，愣是沒讓他避開。
“海棠、玉蘭，還有梅花……燃哥哥，你喜歡哪種？”
阮棠問的都是往泠宮送去頻率最高的幾種花，謝泠燃不會沒有印象。
“九公主，在下已賞完，就先行告退。”
“等等——”
阮棠把傘塞給謝泠燃，随即徒手掰斷了面前的海棠花枝。
枝杈被拖拽着搖曳了兩下，花瓣上的水珠随之濺落到謝泠燃臉上，那層雨霧像是又濕潤幾分，往下沉去，讓他眉眼更加清隽了。
“燃哥哥，這花我今日送的遲了，就麻煩你親自帶回宮中。”
阮棠自然也沒逃過被水珠濺到的命運，她不在意地甩甩腦袋，甩掉水珠，像是作為只貓才有的習慣。
這海棠，正是謝泠燃剛才用手指觸摸過的那朵。他沒有接過，而是注意到阮棠的聲音，借此岔開話題，“九公主的聲音聽着似乎與往日不同。”
“染了風寒而已，不礙事。”阮棠還挺慶幸，好在這聲音只是有些沉悶，而非啞澀，該矯揉造作之處未減半分。
雨急了，砸在傘面上，濺出水花。
傘是往阮棠這邊偏的，謝泠燃肩角濕了大片，瞧着就冷。
“燃哥哥，我們先去亭子裏避避雨吧。”
謝泠燃還未答應，阮棠已經拽着他衣袖一角往前走了，他撐了阮棠的傘，不可能就這麽甩袖離去。
雨水打濕亭臺，只有一小塊地面是幹的。
吹了戶外的風，加上久站，阮棠有種頭重腳輕之感，陣陣襲來。
上臺階時，差點兒就扯着謝泠燃一起摔了跤，對方有前車之鑒，這次反應速度快上許多，卻在抽回袖子與扶住她之間選擇了後者。
阮棠感激一笑，“燃哥哥，要是染了風寒，身子可難受了，你也多注意些。”
謝泠燃客套答話：“多謝九公主提醒。”
雨勢沒有見小的趨勢，看來還得再下一陣。
海棠香味淺淡，阮棠鼻子堵着聞不見，她偏不信邪，使勁又嗅了兩下。
都道海棠無香，因此少有人在賞海棠時會去聞一聞，阮棠那較真的模樣頗有幾分滑稽，謝泠燃從餘光掃見，不禁抿唇。
阮棠看見他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膽子馬上大了，“燃哥哥，這麽些天，你氣該消了吧？上次在藏書閣，那是意外，我真不是故意的！”
謝泠燃唇角弧度逐漸消失，沉默一瞬，接話，“藏書閣之事，我希望九公主能忘了，從此以後也不再提起。”
“我也想忘，可是我忘不了……”阮棠形容得像是被辜負了一樣，可憐兮兮反問他，“難道燃哥哥你說忘就忘了嗎？”
“……”謝泠燃盯着眼前缥缈如簾的雨，并不作聲。
可心裏卻知道，他不僅沒忘，而且還一天比一天記憶猶新，每回閉上眼，腦海裏就都是那個畫面。
尤其連日以來，泠宮內總浮動着似有若無的花香，來自阮棠親手從沁芳園折的花枝，無處不在地侵占周遭的空間。
他原想趁午後出來散散心，可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此處，對着一枝海棠出了神。
完成任務要緊，阮棠以花枝換了謝泠燃手中的傘，“這你拿去。”
【恭喜宿主順利完成劇情節點任務，生存值得到提升！】
海棠花枝帶了溫度，和寒涼的天氣格外不同。
謝泠燃正要說什麽，望見阮棠兩頰像是染了沒抹勻的胭脂，紅彤彤一片。
“九公主可是在發熱？”
阮棠自個兒摸了摸額頭試探，“似乎是有些。”
早上只是喉嚨不舒服，頂多再咳兩聲，現在怎麽還發燒了。
謝泠燃話裏有很淡的責備：“九公主今日身體不适，就不該冒雨來沁芳園。”
阮棠答得自然：“可我還沒給燃哥哥送花呀。”
“既如此，明日起便不必再送了。”
“若是燃哥哥你氣消了，我便不再送了。”
謝泠燃握住花枝的手指收緊，掩于袖袍之下，違心地應了個“嗯”。
自從被問了一句之後，阮棠也開始留意起自己發燙的額頭，不時便用手探兩下。
那兩頰的紅暈不知不覺間已經蔓延到了耳朵，她自己看不見，謝泠燃倒是瞧得一清二楚。
亭中幹燥的地面就那麽一小塊，兩人中間隔着的距離卻還能再站一個人。
沒想到謝泠燃主動往阮棠身邊踏了一步，“閉眼。”
人在病中總會産生一種對他人的依賴和信任，這讓阮棠異常聽話，沒多問什麽，只乖巧地閉上眼睛。
下一瞬，她感到有一股涼意自額間源源不斷湧入，撫平燥熱，溫柔而熨帖。
阮棠沒忍住，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望見了熒藍色的淡淡光芒。
謝泠燃神色專注，兩指并攏，與她額頭隔得不遠，那光芒就從他指間衍生出來。
阮棠心底好奇，去問了系統：“這是做什麽？”
【主角“謝泠燃”正在用靈力為宿主降溫。】
靈力？
不是說泠然君的靈力天下至純至淨？
用來降溫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
不過謝泠燃舍得，阮棠也樂于享受，她一臉餍足，感受這純淨的力量，開口稱贊：“燃哥哥，你的靈力好舒服啊，冰冰涼涼的，很适合用來降溫。”
謝泠燃眉心一跳，手指偏移兩分。
難道他用來降魔衛道的靈力，就這般不值錢麽？
阮棠也自覺說錯話了，趕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對我真好，知道我難受，還舍得用靈力照顧我。”
她不知道，謝泠燃是猶豫了多久才下定決心做出這一舉動的——
一來，阮棠是因為日日送花來泠宮才染上的風寒，他稍微照料一下也說得過去。
二來，兩人單獨在亭中避雨，眼見她都快站不穩了，要是突然暈了，豈不是更加麻煩。
“燃哥哥，要是下次你生病了，我也會盡心盡力照顧你的。”
謝泠燃答：“我不會生病。”
大概是從小習練術法和劍道的緣故，在他的印象裏，就沒有生病的記憶。
阮棠奇怪地咦了一聲：“你也是人，怎麽就不會生病了。”
謝泠燃及時收手，對于沒練過術法的普通人，靈力不可一次性傳得太多，現下足夠了。
阮棠臉上不健康的緋紅已經褪去，她睜開一雙亮晶晶的眼眸，認認真真道：“我不是詛咒你哦，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更好的。”
謝泠燃手中的海棠花枝沒拿穩，忽的掉落到地面，半點聲響也沒有。
“不過就算你對我不好，我也會對你好的。”阮棠沒發現不對勁，蹲身将花枝撿起，吹掉上面沾染的灰塵，擡擡下巴遞過去，“喏，給。”
謝泠燃一怔，那般姿态，仿佛她親手獻花于他。
四目相對，無人注意——
天，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