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創飛全場
創飛全場
三十除夕夜,各宮都熱鬧非凡。
若是有公主妃嫔的,得從早上就得開始沐浴換衣、描妝打扮。
獨獨雪棠宮裏亂作一團。
這兩日,阮棠如此貪玩的人,卻連宮門都不曾踏出半步。
寝卧門緊閉着,不時從裏頭傳來兩聲長籲短嘆。
又一聲哀嘆傳來時,受命等着不讓進的宮人們再次面面相觑。
有個小宮女忍不住問:“棣兒姐姐,九公主該不會生病了吧?”
棣兒是這兩日唯一進去過的,她平靜警告衆人:“別胡說,再等等——”
話音适才落下,寝卧門由裏被阮棠拉開,猛然帶起一陣風來。
見到九公主安然無恙地站在面前,宮人們都暗自松了口氣。
寝卧內有光線透進,只見地上都是被揉皺的宣紙團,怎麽說也得有幾十個。
而這位嬌生慣養的九公主,好像也不是那麽安然無恙,頭發被抓得亂糟糟的,臉上也沾了幾道墨跡,眼底泛青,面容憔悴。
如此受盡折磨的模樣,瞧着就跟只剛打過架的小花貓似的。
阮棠招手,喚的是棣兒。
兩人竊竊耳語幾句,棣兒将阮棠給的紙張折起收好,行禮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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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在雪棠宮當差的都算美差,九公主雖驕縱一些,心眼不壞,平日從不曾責罰宮人,賞賜大方。
宮裏特意挑的也全都是些豆蔻年紀的少女,知理明事,少勾心鬥角。譬如此刻,她們一個個都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安安靜靜地垂下腦袋。
距離除夕宮宴沒剩多少時間,棣兒不在,阮棠便随手指了個宮女,幹脆地吩咐道:“今年由你來給我梳妝好了,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吧。”
一聲令下,雪棠宮瞬間忙碌起來。
打掃的打掃,梳妝的梳妝……井然有序,都是一群面容姣美的少女,動作行雲流水又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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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懸挂枝頭,一年由此邁入尾聲。
除夕宮宴開始得早,等阮棠來欽安殿時,她席位附近已坐滿諸位皇子公主。
離得最近的仍然是阮芥,“小九,你這兩日閉門不出的,待會兒不得技驚四座?”
這小心眼鬼,還在計較昨日來雪棠宮玩,卻被閉門謝客的事。
剛又是沐浴又是梳妝,什麽東西都沒來得及吃,阮棠已經餓得不行,一邊鼓着腮幫子咽糕點,一邊糊弄地點了兩下頭——什麽技驚四座,創飛全場還差不多。
“就不能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阮芥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話讓阮棠意識到什麽,眼睛直溜溜地環視全場一圈,從每張臉上掃過。
然後,她心裏狂轟濫炸系統:“謝泠燃,今天不來嗎?”
那她這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為了誰!
畢竟上次在謝泠燃的歡迎宴丢了把臉,今日阮棠可是暗下決心要掰回一局的。
系統語氣平和:【近期并未發布相關任務,全是宿主自行理解。主角“謝泠燃”到場與否,概率均為百分之五十。】
“……”阮棠吃癟,氣都氣飽了,進入自閉狀态,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新年不比平時拘謹,宮宴上的氣氛輕松。
期間,三公主阮卿顏跳了支驚鴻舞,腰肢細柔如水,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以面紗遮擋着,眼波流轉,氣質清冷,實在無愧于“洛京第一美人”這個稱號。
六公主阮溫亭則彈了曲古筝,她自小跟着宮中琴師苦練,樂聲動聽洗練,聽得阮平帝拍手稱贊。
順序就這麽不知不覺輪到了阮棠。
按照原先的安排,棣兒領着四個宮人往殿中央擡了個龐大物件,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過去。
這物件看上去有半人高,又用紅布遮擋着,似乎還挺神秘。
謝泠燃還是沒有到場,阮棠興致不高,無精打采地走到殿中央去。
阮平帝替好奇的衆人發問:“小九,這是何物?”
阮棠行禮:“回父皇,自然也是樂器。”
随即,阮棠轉過身,拽着紅布一角,直接嘩啦掀起來。
紅布之下的“樂器”終于露出真容,由架子支立起幾塊薄鐵片,中間堆放的物件似乎有些眼熟,像放大了的手擊鼓,另有兩根細長的木棒,在一端綁上了紅色絲緞。
原先這裏,阮棠想的是,一定要用得意的眼神看謝泠燃一眼,并且不能太露骨,多少得帶點輕飄飄的傲慢。現在好了,謝泠燃來都沒來,這些精心設計也都白費了。
“這是……樂器?”這話是皇後姜琉莺問的。
阮棠回神,點點頭,“皇後娘娘,小九這就表演給您看。”
雖然薛玉漱明裏暗裏,不知道有多少回都讓阮棠留出個心眼來,但她還是覺得,皇後跟太子身上都有種溫文爾雅的氣質,莫名讓人親近。
而且就算要留心,也該留心的是那個看上去就很瘋的二皇兄才對。
棣兒搬來一把椅子,阮棠坐下,拿起那兩根木棒,絲緞垂落下來,就像給她水藍的淺色宮裝鑲了牙紅的花邊,恰到好處。
很有儀式感的,阮棠深吸口氣,清空思緒,木棒在腕間翻了個漂亮的花。她抓緊,敲擊下第一聲。
金屬鐵片和木棒相撞擊,聲音介于清脆和沉悶之間,卻很有沖擊力,從耳膜逐漸貫穿到心髒,一時間看呆衆人。
是了,阮棠表演的正是架子鼓。這兒沒人見過,圖個新鮮,就算她敲得再爛也沒事。
不過好歹上一世也在學校文藝彙演上拿了個獎項,這回沒有配樂,或許差點意思,但唬些看熱鬧的外行人應該不成問題。
不給衆人反應的時間,緊接着,木棒又敲擊下第二聲、第三聲……
阮棠手上的速度越發加快,敲出的聲音也越來越急促,始終緊扣着一端激昂的旋律展開,反複更疊,那兩根綁在木棒上的紅色絲緞就跟着飄揚起來,顏色全暈在一塊。
且這音律很有畫面感,不免讓人聯想到立于戰場之上的不敗将軍,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也能從容應對,殺伐果決。
之前無論是阮卿顏的驚鴻舞還是阮溫亭彈的古筝,都是由舒緩的節奏漸進高潮的。
阮棠的架子鼓卻是一上來就先聲奪人,把節奏推到一個很高的點,後面非但沒有低下去,反而出乎意料的越來越高,越來越急!
最後,一曲戛然而止在意猶未盡的時刻。
阮棠收了木棒,甜甜笑開來,對着殿上呆愣的衆人,大大方方道:“此曲獻給——”
【警告!請宿主保持好綠茶人設。】
阮棠大腦短路一瞬,不太确定的語氣問:“謝、泠、燃?”
她原想說的是“獻給父皇”來着,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句系統提示音,讓她自亂了陣腳。
——謝泠燃來宮宴了嗎?
阮棠轉頭,朝欽安殿門前望去,謝泠燃正趁着夜色而來,同是水藍色的衣袍映入她眼中,好像一湖明澈的水,溫柔地襲上心尖。
即使成為了全場的焦點,謝泠燃腳步仍舊是不疾不徐的,自如地落座颔首:“諸位抱歉,在下來遲了。”
這般清冷如谪仙的人,永遠克制端方到讓旁人難以接近,大概也永遠不會有失控的時候。
“不遲不遲,燃哥哥,你來得正好!”雖然跟阮棠預想的有些偏差,但好在還是給他演奏上了。
謝泠燃并未接話,卻也未指責駁斥,只漠然移開和阮棠相撞的視線。
剛才敲架子鼓創沒創飛全場不知道,但此聲“燃哥哥”一出,絕對有不少人被創飛,因為阮棠很清晰地聽見了幾道倒抽冷氣聲。
又是公然獻曲,又是“燃哥哥”的,怕是等今晚除夕夜一過,全洛京都會覺得她和謝泠燃關系不同一般。
阮平帝自然也是聽見了的,他輕咳一聲解圍:“小九,你從何尋來此物?”
阮棠胡扯:“父皇可還記得,小時候送過小九一個撥浪鼓?不久前正好翻出這個舊玩意兒,如今有了機會,就表演給父皇看看。”
當然,能把架子鼓的設計圖紙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畫出來,純粹靠她自己是不行的,這其中還找系統幫了點小忙。
“你說此曲是獻給泠然君的?”聽阮平帝這麽問,衆人原以為會觸怒龍顏,沒想到他只是四兩撥千斤道,“小九,你好生偏心,那太子哥哥和其他諸位皇兄,你當如何?”
都說聖心難測,阮平帝把謝泠燃和其他皇子一同而列,便是不允許有人在背後暗自揣測他和阮棠的關系。
更深一層,是只把兩人的關系限定在了兄妹之情層面,想要超出一點界限都不行。至于是嬌寵還是另有籌謀,就不得而知了。
“……”阮棠不傻,笑意僵了一瞬,去看謝泠燃,可對方并無甚反應,只垂眸不語。
她不得不收回望眼欲穿的視線,正要開口,謝泠燃卻又忽然不緊不慢地來了句評價:“此曲尚可。”
尚可?
阮棠不太樂意,輕哼一聲,曲解這話,“我猜燃哥哥的意思是,如聽仙樂耳暫明。”[1]
仙樂?
謝泠燃蹙眉。
對話到這兒已經背離了初衷,阮平帝揚聲作結:“好好好,今日朕的三位公主都用心了,重重有賞!”
阮卿顏和阮溫亭一同起身,來到殿中央謝賞。
阮平帝的視線從面前站着的三位公主身上掃過,最終仍是定格于阮棠:“不過小九——”
“啊?”阮棠立馬錯開和謝泠燃暗自較勁的眼神,看向阮平帝。
阮平帝笑着,慢悠悠開了口:“既然你說這曲是獻給泠燃君的,便去找他讨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