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們看起來應該是有直系……
第30章 第 30 章 我們看起來應該是有直系……
沈南皎在規定時間□□落了半架以上的燈籠, 按照游戲規則,那些被他射落的燈籠他都可以帶走。
他把弓還給臺主,興沖沖拉着薛庭笙去看自己的戰利品。
那些被射落的燈籠裏, 裝着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東西。薛庭笙掰開封口往裏面看了看,有布偶小風車, 也有用紅紙包起來的不知道什麽口味的點心,還有一些小刀, 簪子,雜七雜八的。
薛庭笙眼角餘光瞥見人群中,小女孩正和太簇在往外走。
她怕跟丢, 就沒細看那些燈籠獎品, 将所有的燈籠囫囵塞入芥子囊中, 拉着沈南皎越過人群追出去。
她原本是想直接追上去的。
人群密集, 薛庭笙覺得自己混在人群中跟着, 太簇未必能察覺——然而她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預想失敗。
因為沈南皎。
剛剛一發五箭, 射落大半燈架的少年, 又有這樣一張醒目的好臉,幾乎薛庭笙拽着沈南皎走到哪裏,周圍齊刷刷的視線就跟随到哪裏。
這樣明顯的關注量, 讓薛庭笙幾乎不可能悄無聲息的跟上太簇。
她只要拉着沈南皎稍微走近一點, 周圍人群的目光和議論聲就能讓太簇立刻注意到他們。
薛庭笙不得不停下腳步, 沉思片刻後,她走向最近的一處面具攤子, 從挂着面具的木架上随手扯下一個, 擡手扣到沈南皎臉上。
沈南皎猝不及防,‘哎喲’了一聲,腦袋下意識的就想往後仰。
薛庭笙聲音嚴肅:“別動。”
沈南皎:“不是, 這面具大小不對啊……”
薛庭笙随手拿的是張猴子面具,小孩兒戴的那種,扣在沈南皎臉上有點小了。
他抓住薛庭笙手腕,道:“你好歹拿個我能戴上去的。”
薛庭笙:“……”
心情很煩的将猴子面具扔回去,薛庭笙回過頭,目光掃視過挂滿面具的木架。
她這樣板着臉時兇惡得明顯,目光震懾下商販也不敢說話,抱着自己攤位上的面具渾身僵硬的站着。
薛庭笙自木架上摘下一個赤面獠牙的鬼臉面具,按到沈南皎頭上:“這個可以。”
這回大小合适,沈南皎不哔哔了,自己擡起胳膊将面具繩子綁到腦後。
他并不排斥戴面具,走到哪都被人關注也确實不方便。
見沈南皎自己在戴面具了,薛庭笙便不再管他,轉頭去找人群中太簇和小女孩的身影。然而等薛庭笙回頭時,只看見自己身後人潮湧動,哪裏還有那白衣青年與小女孩的影子!
剛才她的注意力都在沈南皎身上,只是片刻分神,沒有注意着,居然就把人跟丢了。
薛庭笙沉下眉毛,低聲:“人跟丢了。”
戴好了面具的沈南皎卻道:“放心,能找到,他們要去河橋邊放花燈。”
他語氣篤定,薛庭笙擡眼瞥他:“你怎麽知道?”
沈南皎擡了擡下巴,頗為自得:“我就是知道。走吧?去河橋邊,唉我花燈呢?就我那個荷花的花燈啊——”
薛庭笙把自己一直提着的花燈遞了一盞給沈南皎:“荷花花燈是我的,你的是兔子燈。”
沈南皎不滿:“明明中間你和我換了,說荷花是我的。”
薛庭笙覺得他很煩——換成平時薛庭笙大概會對沈南皎冷嘲熱諷一下。
但是今天她自己也有些心神不定的煩,所以她什麽也沒說,只是将兩盞花燈都塞給沈南皎,自己加快腳步走向河橋。
河橋橫跨一條大河,夜色中河水潺潺作響,倒映橋影與月光。
薛庭笙到的時候,河面上已經漂着許多河燈了。粗略的一眼望去,荷花燈居多,但也有很多其他形狀的花燈。
她一眼就看見了太簇,沒敢走太近,只在稍遠一點的河堤上站住腳;薛庭笙看見了,沈南皎自然也看見了。
他抱着兩盞花燈,眨了眨眼,壓低聲音問薛庭笙:“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薛庭笙沒有立刻回答沈南皎,只是望着遠處的太簇和小女孩沉默了一會兒。
那小女孩懷裏抱着荷花燈,還有一個大大的圓腦袋布偶。
她的眼睛亮亮的,面頰因為興奮而泛紅,不時轉動腦袋左顧右盼。
薛庭笙對那個布偶沒有印象,所以應當是射燈籠游戲裏小女孩得的獎品。
但這只是幻境——現實中的薛庭笙在幼時并不會遇到沈南皎,自然也不會有好心人,像拔蘿蔔似的将那個小姑娘從人群裏拔出來,帶她去玩射燈籠。
那時候她大約只是在人群裏被擠來擠去,等到游戲散場之後再滿心不舍的離開擂臺。
然後便會因為在射燈籠擂臺那邊耽誤了太多時間,而徹底錯過放花燈的時間。
入夜放花燈的人很多,如果來得晚了,河面早已放滿花燈,後來者就不能放自己的花燈了。
只能等到第二天,有人過來清理了河面,晚上才能繼續放燈。
她那天晚上有放到花燈嗎?
薛庭笙回憶了一下,卻沒什麽印象。
像這種不重要的瑣事,她會忘記也很正常。這是太簇教的,它說人的記憶有限,最好腦子都拿來記重要的東西,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的記憶,要‘清理’掉。
這樣才對腦子好。
遠處,小女孩左手抱着布偶,微微俯身,右手将花燈放入河水之中。
月光蕩漾于河面,水光粼粼照着小女孩清瘦蒼白的臉龐,她眉眼俱都彎彎笑着。
在小女孩身後,太簇正在盯着天空,百無聊賴的發呆。
薛庭笙低聲:“幻境破除後,玄龍必然在外面守株待兔。屆時我來拖住它,你帶着金羽仙鶴離開。”
“上岸之後不必等我,直接回北冥山,将金羽仙鶴交給太簇。”
沈南皎一愣:“不等你?”
薛庭笙回答:“我未必能上去,你又修為盡失,帶着金羽仙鶴留在明珠庭,多留一時便是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
她這話裏有幾分訣別的意思,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沈南皎聽得一驚,正要再說些什麽,薛庭笙卻已經擡手屈指彈出一道暗勁。
那一下精準無比撞到小女孩後背,将正在俯身放河燈的小女孩直接推下了河;周圍的人驚叫一聲,太簇反應過來,只是礙于在人間不能輕易顯出原形來,眉頭一皺便要跳下去救人——
它腳步剛動,尚未靠近河邊,便有一道淩厲劍風劃過面前;太簇驚了下,後跳避開,擡眼看向來者。
正是之前在擂臺下與它搭過話的短發少女。
剛剛雖然用劍風阻擋了太簇去救人,但對方并沒有拔劍,那把劍還好端端的呆在少女後背劍鞘中。
太簇眯了眯眼,并不感到意外。
它和小女孩自出客棧起,就總是碰到面前少女與她的同伴。太簇并不相信巧合這種東西,更傾向于對方在跟蹤自己。
雖然有了這樣的猜測,但是太簇并沒有将其放在心上。
它是一頭年歲悠久的強大蛟龍,能與它為敵的人類屬實寥寥無幾。
氣氛到這了,太簇也不愛跟人廢話——它兩手背于身後,直接沖撞向薛庭笙;無論是蛟龍還是龍,和人族比起來,它們更偏愛于直接使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武器。
薛庭笙沒避,擡手于身前用靈力築起一道屏障。
她需要測試一下這個‘太簇’到底有多強。
靈力屏障與太簇撞上,餘力将屏障連同屏障後面的薛庭笙一并撞飛出去,橫跨整個河面,倒栽入遠處山林重重的黑暗之中!
河邊的人被驚吓,頓做鳥獸散。
彼時小薛庭笙艱難的自己從河裏爬了上來,邊往上爬邊扭過頭呸呸呸的往外吐水。
然而她尚未完全爬上岸,變有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小薛庭笙擡起頭,于月光下,看見一張赤面獠牙的惡鬼面具。
*
後背将要落地的瞬間,薛庭笙将身一扭甩開了太簇,卸去餘力——周圍的山林霎時被太簇撞倒一片,樹林倒塌後沒有了遮擋,清晰的露出天空和月亮來。
薛庭笙面前的靈力屏障已經布滿裂痕,她擡手為屏障補入靈力,裂痕複又消失。
撞空了的太簇回身翻起,身形霎時暴漲。
此時周圍沒有凡人和擁擠的建築物,它徑直顯出了原身!
身若山脈起伏,首如明月高懸,一身雪白鱗片寒光爍爍。
蛟龍真身禦風浮空,昂首吐息——龍息蒼白冰冷,所有觸及龍息的活物瞬間壞死;薛庭笙對太簇的斤兩太過熟悉,在它吐息的瞬間便已經閃身避開。
只有六成,而且還是身外化身。
能打。
她擡手,長鯨劍應聲出鞘,幽藍劍身發出長鳴,劍鞘上栩栩如生的山水霎時流淌出來。
薛庭笙左手按住劍鞘,叱喝:“山河鎮尺!”
自劍鞘中流出的山河氣勢磅礴壓向太簇,即使是力有千鈞的蛟龍,亦被這山河之中壓得渾身一沉,砸入地面。
薛庭笙右手掐住劍訣:“言不茍造,論不虛生。推類結字,校度神明。”
長鯨劍聽令而去,劍氣浩蕩間幻化日月,猶如天外流星斬向山河鎮尺下的雪白蛟龍!
一劍未落,薛庭笙手中劍指變化,勢若蓮花,足下清光一化十六,劍鳴陣陣。
薛庭笙:“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綱紀!”
十六道劍氣铮铮落下去,聲如落雷,精準集中的與長鯨劍斬在一個位置。
山頭硬生生被這十七劍轟出一道內陷百米的深坑,連帶着整個幻境都不穩定的扭曲了起來。
山河鎮尺重新化作圖案流回薛庭笙劍鞘之上,十六道劍氣折回薛庭笙身邊,環繞于她。
一口氣砸出去那麽多技能,也只是剝落白蛟一身雪色鱗片——看着還有一息尚存。
它剛開始有些輕敵,薛庭笙又太了解太簇,起手就是殺招,将它硬生生打了個措手不及,底牌竟是一張也沒來得及亮出。
此時太簇雖然沒死,然而也沒有機會了。
原本就有些承受不住薛庭笙轟炸的幻境,自邊緣開始出現大片碎裂的痕跡。
随着幻境的動搖,幻境內捏造出來的景色與人物,也像摔壞的陶瓷一般慢慢碎裂。
薛庭笙明白,這是沈南皎已經殺了幻境核心——核心消失,幻境不攻自破。
深幽的夜幕中出現一個白色光環,薛庭笙知道那是出口,禦風而起直接從光環處沖了出去。
她人剛冒出一顆腦袋,便有玄龍龐大的身軀橫掃出來;薛庭笙指尖一動,靈力轉瞬間築成屏障護在身前,很快就本人和屏障一起被龍尾抽飛,後背着陸重重砸入巨大的紅色珊瑚之中。
一時間頭暈眼花,喉嚨裏亦嘗到了血液的腥甜氣味。
薛庭笙一口氣還沒緩過來,暗碧色龍尾再度甩下來;空氣都被劈出滋滋聲響,好似被一條放大了無數倍的柔軟鞭子撕裂。
那扇充作門扉的珊瑚瞬息之間被龍尾抽碎,薛庭笙則反應迅速再度聚起靈力護住自己心脈,被抽飛出去後以長鯨劍支地迅速的爬了起來,嘔出一口鮮血。
玄龍坐在自己被燒焦了一半的寶山上,半龍化的身軀——人首龍尾,胸腹間密布鱗片。
她歪了歪腦袋,纖細一線完全與野獸無異的瞳孔好奇盯着薛庭笙。
玄龍:“你的護心鱗為什麽不見了?你……咦?”
它伸手虛空一抓,靈力卷着薛庭笙嘔出來的鮮血飄蕩到玄龍面前。
剛才薛庭笙雖然反應迅速的用靈力築起防禦,然而那點抵禦在完全投入的真龍面前猶如螳臂當車——她嘔出來的不僅有血,還有些許內髒的碎片。
那些血液一靠近玄龍的手指,便親昵的湊近,毫無阻礙的融入了玄龍指尖。
它面上的憤怒霎時凝固,然後又迅速的消失。
它茫然看向薛庭笙:“你為何會和我——血出同源?你是我的孩子?”
薛庭笙:“……”
五髒六腑太痛,痛得薛庭笙眼前視線一陣陣的發黑。
盡管玄龍的話令她驚訝,不過她也只驚訝了瞬息,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運轉起體內靈力——精心溫養出來的十六道劍氣中有八道自她內竅之中飛出,直刺向玄龍眉心!
玄龍正因為它與薛庭笙血出同源的事情感到困惑,不防薛庭笙這人毫不講究,放冷箭也下死手;它慌忙揮手躲避,五劍紮在胳膊上,兩劍紮在臉上。
那是薛庭笙日夜打磨出來的劍氣,她修殺道,自身靈力便狂躁暴戾,打磨出來的劍氣亦是如此,其殺傷力甚至勝過許多先天至寶!
一時間玄龍臉上和手臂上被劃出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翻起的龍鱗與血液齊飛——
趁着玄龍在發呆,薛庭笙立即使出縮地成寸,朝龍宮之外逃去。
她的‘虛生校度’那一整套都沒能打破玄龍的外層龍鱗,這幾道劍氣更是難以傷到它的根本,放出去不過是為了自己争取逃命的時間。
以龍宮這點距離,薛庭笙縮地成寸,不過兩次便能逃出。
一頭紮入洶湧海水之中,薛庭笙嗆了口氣,差點窒息。從她口鼻中滲出的絲絲縷縷的血,在深幽近黑的海水裏擴散開。
她閉了閉眼,握緊長鯨劍。
血腥味可能會引來別的海獸,得做好與其一戰的準備——以及玄龍也随時有可能追上來。
她的腦子高速運轉着,眼皮飛快的跳,胸膛也急速起伏,每次以靈力換氣,內髒都是一股鑽心的劇痛。
不過這種程度的痛對薛庭笙來說不過是開胃小菜,并不會影響她動腦子。
忽然有人從旁邊扣住了她的手腕——薛庭笙握劍的手一緊,扭身一劍壓上對方脖頸。
那人被她壓到就近的一片珊瑚叢中,眼睛睜大,吓得嘴巴裏咕嚕咕嚕冒起一串氣泡。
四目相對,薛庭笙兇惡的眼神慢慢消失:是沈南皎啊。
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