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簡和對接小組比邱蕪瀾早半天抵達, 這樣的長距離飛行,正常人都需要點時間調整和收拾。
從落地到結束工作,回酒店已是當地晚上十點。
“你上去吧。”
到達酒店, 邱蕪瀾将腿上的筆記本合攏,交給簡, “車停在這裏就好,一點前我會回來。”
簡知道她今晚的安排, 邱蕪瀾是個省心的老板,也是個省心的小姐,從小就會主動報備自己的行程, 不會出現安然少爺那樣突然消失, 整個莊園都沒人知道他去哪的狀況。
作為貼身助理, 簡不該編排主人家,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 兩位小少爺的能力要比兄姐差一些。
生完雙胞胎後, 夫人便斷斷續續生了病, 無力教導兩個男孩兒。她的身體不能撫慰先生的瘾症,先生也不能将女人帶回莊園,回家的次數便少了許多。
和邱蕪瀾邱承瀾相比, 雙胞胎雖然更加健康, 但父母缺位, 十分弱勢,毫無競争力。
父母的原因固然有, 另一方面, 小姐也對失去雙親的弟弟們太過寵溺。
“簡助理。”
簡未進酒店,就遇上了下來的韓塵霄。
除了相差兩歲的華君潤,邱蕪瀾所交的男朋友沒一個比她年長, 最近的年齡差是越來越大。
雖說年輕男人的保質期長,但簡總覺得原因不止如此。
她和韓塵霄打過招呼,瞥見邱蕪瀾推開車門,從後座換去了駕駛座。
簡發現,邱蕪瀾對年輕人更加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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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習慣當姐姐了。
跨越了半個地球,這一天相當漫長。
任何人都會感到疲倦,那些剛入公司的年輕人開完會都有點發蔫,韓塵霄在酒店裏給邱蕪瀾發了消息,和她商量今天就別去玩了,回來好好休息。
景點而已,随時能去。
邱蕪瀾沒有回複,等傳來新消息時,只有一句:
[我在酒店門口,下來吧]
韓塵霄惴惴不安地看着開車的邱蕪瀾。
“我來開吧。”他說。
“下次吧。”邱蕪瀾掃過導航,“你還沒有國際駕照。”
韓塵霄一赧,陡然意識到這是國外。
邱蕪瀾工作的時候,他在酒店休息,如今約會居然也要邱蕪瀾給他當司機。
“對不起……”他低聲道,“我什麽忙都幫不上。”
邱蕪瀾是溫柔的,韓塵霄以為自己會聽見她的關心和安慰。
可兩分鐘過去,車內安靜無聲。
韓塵霄一怔,看向邱蕪瀾的側臉。夜色之中,她眼下似乎有幾分疲憊。
她果然很累……
她在遷就他,而他什麽忙都幫不上,還成了她的負擔。
她現在在想什麽?是不是覺得煩躁困倦?是不是覺得他廢物沒用,自怨自艾得像祥林嫂一樣讨厭?
她皺眉了,是後悔帶上自己了麽?
韓塵霄低頭,在手機上搜索起國際駕照相關信息,浏覽完後,又翻起了季堯給他的茶譜。
看這些東西的時候,他的餘光始終放在邱蕪瀾身上。
車窗外的視野逐漸明亮起來,駛過十數公裏無人的公路後,水晶梧桐大道出現在了路前。
邱蕪瀾倒好車,尚未完全停穩,韓塵霄便推開車門,急着走向她那一側,為她開門。
邱蕪瀾有些驚訝,旋即眸裏噙了笑。
這樣的眼神讓韓塵霄恍惚回到練習生時,被老師當堂表揚。
邱蕪瀾從後座拿了只黑色口罩給他,自己也戴上了一朵白色的大寬檐帽。
“戴上吧,”她說,“這裏國人也不少。”
韓塵霄不由得有些緊張,他被認出來頂多上一陣熱搜,掉點女友粉,可邱蕪瀾要是被發現和公司藝人半夜約會,那影響的會是整個公司。
她方才皺眉,是因為反應過來和他約會的風險了麽……
“還是算了。”韓塵霄抓住邱蕪瀾扶着車門的小臂,“我們回去吧。”
“幾十公裏,來都來了。”邱蕪瀾力道不減,從車中下來,壓了壓帽檐。
“還好天不熱,”她撚着寬大的檐邊笑道,“夏天出來約會,你可真是受罪。”
她玩笑着調侃,卻令韓塵霄心髒一抽。
跟獨立藝人約會,和跟自己公司的藝人約會,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他的确讓她為難了。
“布景很好,”邱蕪瀾扭頭,眺望停車場外的梧桐道,“走走吧。”
“好。”韓塵霄悶悶點頭,跟在她身旁,揣摩着她的臉色。
邱蕪瀾的表情還算愉悅,身上的赫本長裙裁剪得體,頭頂的那朵歐式大寬檐帽愈添優雅。
韓塵霄不知不覺落後了邱蕪瀾半步。
他着迷地望着邱蕪瀾的側影,她漫步在梧桐道間,上方的梧桐枝藏了暖色的燈帶,華燈将葉脈照映而出。
梧桐影打在純白的大寬檐帽和裙擺上,婆娑成紋;四周斑斓如水晶,她步步窈窕,像是要走進上世紀的黑白電影裏。
“要拍照麽?”韓塵霄試探着挑起話題,“我幫你拍。”
“不用。”
“但你好像很喜歡這裏。”
邱蕪瀾回眸,看向韓塵霄。
韓塵霄指了指她的眼角,“你很高興。”
他已經能看懂一點她的微表情。
邱蕪瀾承認,“我喜歡這裏的氣氛。”
“這裏是很漂亮。”韓塵霄抿唇微笑,“難怪各國都有情侶趕過來。”
邱蕪瀾彎了彎眼眸。
她欣賞這裏的成功,喜歡這裏的商業氣息。
“三年前,這裏只是一條普通的街道。”她往前走去,徐徐回憶,“C國多雨,到了秋天,陰天的冷風一卷,樹葉撲簌簌地往下掉,那副場景堪比鬼片。”
韓塵霄跟上了她,聽邱蕪瀾的口吻,她似乎很早就來過這裏。
“滿地的落葉給城市清潔帶來了麻煩,這個鎮子并不富裕,有官員提議,撤掉三分之二的梧桐樹,把它們送去首都,不僅能減少清潔費用,還能填補財政。”
韓塵霄問:“後來呢?”
“鎮長是一位老派的紳士,他覺得送走這些老樹太可惜,于是向全鎮征集解決方案。”
韓塵霄扭頭望向熙攘人群,“然後,這裏就變成了這樣?”
“因為一個大學生不經意的設計,這個小鎮的財政翻了四倍有餘。哪怕網紅景點只是昙花一現,可這‘一現’也創造了足夠多的價值。”
這一策劃、這條街道,足可稱為藝術品。
邱蕪瀾仰頭看向頭頂熠熠生輝的梧桐枝,“財閥壟斷了一切,卻始終不能壟斷藝術,我總是擔心自己錯過某個不經意的角落。”
夜風習習,一片梧桐葉飄然落下,刮在了邱蕪瀾帽子前檐。
她摘下那片樹葉,回眸望向韓塵霄。
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彎了唇角。
那雙清冷的美眸裏點了二三笑意,人影幢幢,韓塵霄眼中徒留這道倩影。
邱蕪瀾沒有提一個“情”字,她像是財經院系的教授倚在講臺上閑談案例,可韓塵霄無端聽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對他說:
[幸好我沒有錯過角落的你]
噗通、噗通……
韓塵霄被自己的心音吵得耳熱。
只可意會的暧昧讓他難以招架,無法回話。
直到稚嫩的童音自他身邊經過,五六歲的棕發小姑娘仰頭望着他,“Sir, do you need flowers?”
她前背着一個竹框,框裏是包紮好的一束束玫瑰。
這條情人街上,到處都是流動的賣花姑娘。
韓塵霄看向邱蕪瀾,邱蕪瀾撚動着手裏的梧桐葉,并不幹涉他的打算。
他心下一動,剛要開口說好,忽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外幣。
“抱歉,”他歉意地對小姑娘說,“我們不需要。”
“why?”小女孩天真地望着韓塵霄,“那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韓塵霄一時啞然,對方已上前一步,用小肚子将花框往前頂出了些許,“買一束吧,先生,求您啦。”
句末的please拉得又長又軟,奶聲奶氣又有點委屈的聲音讓韓塵霄心軟不已。
這麽小的女孩深夜還工作,他不忍拒絕,為難地看向邱蕪瀾。
“蕪瀾,你帶外幣了麽,我和你換一點。”
邱蕪瀾搖頭,“我也沒帶。”
小女孩聽不懂中文,只看見邱蕪瀾搖頭,連忙轉去她身前。
她從框裏抽出三束玫瑰,直接将花遞給她,“美麗的女士,你和玫瑰一樣漂亮。”
邱蕪瀾沒有接下,“Thankyou, I don't need it.”
她不喜歡強買強賣。
“為什麽!”小女孩睜大了眼睛,“女孩子都需要花。”
“你說得對,”邱蕪瀾颔首,“所以我不忍心從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手裏搶走玫瑰。”
韓塵霄輕咳了一聲。
前一刻他還覺得邱蕪瀾博學穩重,這一刻和五歲小女孩詭辯的樣子,又幼稚得讓他覺得好笑。
邱蕪瀾欲走,小丫頭疾聲呼喊,“不!女孩不需要花,我剛剛說錯了,是愛情需要花!買一束吧,漂亮的女士,它會為你帶來甜蜜的愛情!”
死纏爛打的商販遭人厭惡,但軟萌的童音說出這樣成熟的話,讓人啼笑皆非。
邱蕪瀾駐足,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不到半人高的女孩。
“蕪瀾,我去換一點吧。”韓塵霄以為她心軟了,“這裏應該有不少國人,我去找人換點外幣。”
邱蕪瀾制止了他。
“很吸引人的理由。”她俯身詢問,“可為什麽一定就是你手裏的花?和旁邊的花店、和那些花車相比,你的花有什麽不同麽。”
女孩愣了,她從沒遇到這樣的顧客。
從前只要她仰着頭,甜甜地叫一聲“Beauty”,那些游客就會喊着“好可愛好可愛”,然後掏出錢來。
面前的這位優雅女士有着溫和的嗓音,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既沒有不耐煩,也沒有覺得她可愛。
她平靜地、探究地打量她,像是在看一朵小花——普通的野花,不漂亮,不驚豔,但有點新奇。
“因為…因為……”小丫頭支吾着,給出了答應,“因為我可愛。”
邱蕪瀾倏地笑了。
她像是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蹲下身,和女孩平時。
“寶貝,你的父母呢?”她問。
女孩不自然地別過臉去,“他們有自己的事。”
邱蕪瀾唇邊的笑愈深了兩分。
她沒有深究這個讓女孩不快的問題,贊同了她前一句話:“是的,你很可愛,可還遠遠不夠。”
她拿出手機,在軟件上草草指繪。
“正如你所說‘所有女孩都需要花’,那麽你也應該聽說過,‘所有女孩生來就是公主’。”
“你很可愛,但你缺少一頂公主的王冠。”
她将手機轉向女孩,屏幕上,是一頂玫瑰頭冠的設計草圖。
三十餘朵彩色玫瑰簇在一起,纖長的食指在手機某處輕點了一下,驟然間,宛如魔法般,那平面的頭冠立體起來,薄塗的花色變得濃厚鮮活,花瓣舒展,嬌豔欲滴。
這盛大而華麗的花冠顯現在屏幕頂端,其下的白色背景如水退去,變成了一面鏡子。
前置攝像頭照映出了女孩的臉,她出現在鏡子裏,AI将花冠融合在她頭頂。
“賣火柴的小女孩和灰姑娘有着相似的困境,結局卻截然不同。親愛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麽?”
小姑娘震驚地看着屏幕裏佩戴花冠的自己,又茫然地看向突然變得親切的邱蕪瀾。
“因為……灰姑娘有王子?”她眼中的邱蕪瀾,像是仙女教母一樣神奇。
“不,因為灰姑娘有水晶鞋。”邱蕪瀾撫過她的碎發,虛觸向花冠所在的頭頂,“Dear,你不能穿着這麽平凡的衣服,你需要一點裝扮,像是水晶鞋一樣,一種連王子看了都念念不忘的裝扮。”
小姑娘目光落在手機中自己頭頂的玫瑰頭冠上,“就像這個?”
“就像這個。”邱蕪瀾微笑,“我可以把這頂頭冠送給你,但就像你送給我花一樣,這需要一點報酬。你來決定要不要買。”
“我、我沒有很多錢……”方才成熟老練的小推銷員一下子弱氣了起來。
“別擔心寶貝,”邱蕪瀾說,“我只需要你這一天的收入。”
小女孩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連韓塵霄都有些震驚。
“你知道這并不貴。”邱蕪瀾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轉向對面的商業街,“看看,那些花店布置得如同花園,那些大人推着的花車如此琳琅,我可憐的小家夥,你又有什麽優勢去從他們手中搶奪客人呢?
“你連‘名字’都沒有,來這裏的人們買花,會去某家好評如雲的花店、會去占據路口的花車,會從比你更可愛的小姑娘手裏買。”
“你在這條街上藉藉無名、平凡普通,沒有人知道你。哪怕你有着最甜蜜的笑容,可只要你換一身衣服,那些誇贊你為天使的人馬上就會認不出你。”
“當迪士尼的公主們站在一起,誰是辛迪瑞拉——有水晶鞋的那位就是。”
“有了這頂頭冠,你就和辛迪瑞拉一樣擁有了‘姓名’。”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遠處的店鋪。
“來這裏的無一不是心中有愛的有情人,比起花店花車後的中年老板,他們難道不更願意從一個小小的玫瑰公主手裏取得鮮花麽?”
她覆在她耳邊低語,“想一想,你是想做凍死接頭的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是想做穿上水晶鞋的辛德瑞拉,擺脫每天淩晨起床進花、十一點半還要在街上兜售的生活。”
女孩猶豫了很久,不能完全理解邱蕪瀾的話,但這位優雅的女士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魅力,讓她懵懂地覺出了她的不同尋常。
半晌,她扭頭問向邱蕪瀾,“可它要是不起作用怎麽辦?”
“這就要由你來判斷了。”邱蕪瀾說,“你可以選擇不買。”
又是長久的遲疑。
良久,小女孩從小背包裏掏出了一把零錢。
邱蕪瀾勾唇,“親愛的,你今天賺的可不止這點兒。”
“你怎麽知…”女孩脫口而出,随即紅着臉遞出一把玫瑰,“其他的錢是找零,我要留着。去除明天進花的錢,我只留了三塊。求你啦,再算上這些花好麽,我還得買明天的早飯。”
邱蕪瀾勉為其難地接過零錢和花,“well,deal.”
“你什麽時候給我!”小姑娘立刻追問,帶着點警惕。
“三天後。”邱蕪瀾将零錢收下,把花送給了韓塵霄。
她從手包裏抽出一張外文名片,對待正式客戶一般,把名片雙手遞交了女孩兒,“上面留了我的指紋,這裏還有監控,所以,要是你沒有收到貨,可以去警局尋求幫助。”
她轉身走了,摘下帽子,扣在前胸朝那小小的女孩低頭致意,仿佛在說“感謝惠顧”。
和來時略有疲倦的表情不同,回去的路上,邱蕪瀾愉悅熱烈。
韓塵霄無法理解她的行徑。
他第一次知道邱蕪瀾原來精通繪畫,還會多種外語。
收下女孩的錢後,她還附贈了一些贈品——
她告訴女孩如何從細節去區分同一大洲、不同國家人的面貌長相;教會了她“請買一束花”和“謝謝”這兩句話的五種不同語言。
她一字一句帶着她讀,确保她發言準确,能實際運用到游客身上後,才摘帽告別。
他們約會的兩個半小時裏,有兩個小時都花費在了那個陌生的女孩身上。
“怎麽一直盯着我?”邱蕪瀾扶着方向盤,只開了一遍,回去的路她便撤掉了導航。
今晚的邱蕪瀾有些不同,韓塵霄從不知道,她會有這樣鮮活的一面,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蕪瀾,你很喜歡孩子麽?”
“嗯?”
韓塵霄道,“我看你一開始要走,還以為你不喜歡那個小姑娘呢。”
“我确實不喜歡死纏爛打的硬推銷,不過,你不覺得她很特別麽。”
韓塵霄點頭,“這樣的年紀,在那些賣花女裏都少見,也不知道她家裏是什麽情況,好在她特別堅強。”
邱蕪瀾哂笑,“不,我不是說這個。”
“三年前,這個鎮子閉塞落後,可如今,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居然會同時說出‘女人需要花’‘愛情需要花’和‘我不需要花,我只需要錢’這三句話來。多麽神奇。”
那睜開不過五年的稚眼,看見了老虎的皮,不僅沒有受其迷惑,反而清醒地一把将其扯下,披在自己身上。
五歲,只是五歲而已,她居然已懵懂地套用起資本家的話術、找到了自己的競争優勢,毫不吝啬地利用那份天真可愛賺取金錢。
只是運用得有些生硬,尚未掌握竅門,一股腦地全都推到消費者身上,容易起反效果。
五十分鐘的回程沒有讓這份愉悅消退。
邱蕪瀾興致高漲,她在酒店套房的沙發上剝開了韓塵霄的上衣。
來不及開燈,憑借窗外的燈光,她在昏暗中對上了韓塵霄意外又羞澀的眼。
邱蕪瀾有點可惜,如果在這裏的是季堯,她便能同他多說幾句。
“太、太晚了……”
涼水般的絲縷長發落在韓塵霄皮膚上,他紅着臉抱住邱蕪瀾的腰,“你明天上午還有工作。”
“所以,我得盡快入睡。”白皙的五指拂過韓塵霄的額角,随後向下。
邱蕪瀾俯身,在他唇邊輕吻,“塵霄,我睡不着。”
韓塵霄溢出一聲嘤咛,出口的瞬間他臉頰爆紅,為這軟弱的聲音感到羞恥。
邱蕪瀾那修剪得宜的指甲搔刮着,他用盡最後的理智同她抗衡,“回來的路上、嗯…簡助理還和我說,讓你早點休息。”
他水漉漉地望着她,眸中滿是對她的關心,可邱蕪瀾只覺得煩悶。
“不要管她。”她捧住韓塵霄的雙臉,讓他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塵霄,你應該聽我的話。”
“我只是不想你太累…唔。”
他被邱蕪瀾封住了口,這一吻如暗流,平靜下澎湃洶湧。
“哈…”當它結束,韓塵霄喘息着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邱蕪瀾,她脫下外套,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那張清淡如水墨畫般的臉像是被點了胭脂,微卷的青絲淩亂地布在她身上,如同一片片破碎的蛛網。
她伸手去韓塵霄手腕摸了一陣,片刻彎腰去撿地上的手包。
她從包裏拿出一根黑色發圈,反手收攏粘在身上的長發。
絲絲縷縷的烏發被纖長的手指盡數聚合,從她的鎖骨、肩胛、脖頸上抽離,束成一股。
她慢條斯理地紮着發,一邊凝視他,像是系着餐巾、打量一道可口的佳肴,思考着從何處下口。
韓塵霄怦然心跳着,他一直将邱蕪瀾視為纖塵不染的蘭,可這一刻,她充滿了驚心動魄的妖冶,讓他無法思考,只能癡癡地注視她。
最後一圈發圈紮完。
她俯下身,覆在了他身上。
韓塵霄緊繃起腰,溺死在了絲絲縷縷的蛛網中。
混亂的室內,打開的手包內,有一片梧桐葉滑了出來。
它刮到了邱蕪瀾的帽子,被她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