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一百二十五號,季堯。”
器樂是藝校期末考中的大科,對音樂生而言更是尤為重要。
季堯一路走來,兩邊不少學生偷偷瞄他,但凡對上目光,都會得到季堯友善的微笑。
精致的混血長相、優越的身材儀态,即便知道季堯的業務能力不強,但當這樣美好的少年冁然一笑時,還是讓不少學生心甘情願地入了粉籍。
就娛樂圈的現狀而言,季堯的粉絲氛圍還算幹淨。
一來他名氣不算大,二來沒什麽炒作,相當一部分活動都集中在公益慈善上。
季堯推開器樂教室的門,向考官出示準考證,坐去了鋼琴之後。
修長暖白的十指與琴鍵相得益彰,這樣的手天生就該彈琴,而鋼琴鍵上的手,也理該是季堯這樣。
玻璃窗上圍滿了學生,激動地往內張望。
夏日的陽光透過蔥茏綠樹,斑駁地落在少年和鋼琴上。
他半垂着眼睑彈奏,考官時不時就要提筆記錄——記錄他彈錯的地方。
走廊上幾個男學生發出嗤笑:“花架子一個,我十歲都彈得比他好。”
“別這麽說,已經比他聲樂水平好多了。”
“多損呢哈哈哈。”
一曲結束,教室門從內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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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堯從中走出,立刻有不少女生圍了上去,“季堯季堯!給我簽個名好不好?”“能不能拍個照呀?”“最近都沒怎麽看見你的消息了,是要進組了嗎?”
人群外圍的冷嗤愈發響亮。
無數雙眼睛對着季堯。
離得近的是猩紅的赤眸,滾燙而黏膩,溢出熔岩;離得遠的是漆黑的烏瞳,冰冷而嫉恨,淌着惡毒。
這兩種眼球時常圍繞季堯,小時候他只見過後者,在被邱蕪瀾拾起後,前者才慢慢出現。
季堯從上衣袋裏抽出筆,笑吟吟地問面前的女生:“簽哪裏?”
“這裏這裏!”
狂喜的尖叫聲連成一片,季堯低着頭,一張張認真簽下自己的名字。
“拜托讓一下好不好!”直到有不耐煩的聲音刺入,把外圍的一個女生扯開,“你們堵在門口,別人還要不要考試了?”
女學生被扯得撞向一旁,差點跌倒,身邊的朋友立刻回擊:“幹嘛推人啊!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就是,你不能好好說嗎?”
“是你們先堵門的好不好?沒看到後面的人要考試嗎!”
“那你也不能推人啊!”
“就推怎麽了?”人高馬大的男學生說着,又伸手推了一把,“好狗不擋道。”
這舉動引發了衆怒,原本等着簽名的粉絲紛紛調轉頭來,扶着被推的女生一同指責男生。
和男生一道的幾個朋友立即上前幫腔。
雙方在考場門外罵作一團。
一時間,人群中心的季堯反而變成了最外圍。
他執着筆,欣賞了一會兒男女互相指責的鬧劇,看着一群互不相識的同窗在一瞬之間面紅耳赤、推搡咒罵。
真有趣。
他努力藏住唇下尖銳的犬牙。
也真無聊,傻子一樣。
“不好意思同學。”他繞過人群,走到熱點中心,護在了女生之前,“對不起,是我剛才沒注意。”
見季堯過來道歉,男生臭着臉,卻沒再罵人了。
都是影視學院的學生,他們還在上學,季堯已經入圈三年多。他敢罵罵和自己一個水平的女學生,卻不敢對季堯太過分。
這種顏值偶像最不缺的就是腦殘粉,一句話說重了,那群腦殘粉都會把他開盒。
“人家是女生,還是學妹。”季堯拍了拍男生的肩,“再說後天還要考聲樂,別把嗓子弄壞了。大家互相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行不?別耽擱了考試。”
男生梗着脖子,草草點頭,對女生胡亂道了句對不起,便從季堯身側擠開,進了考場。
進門之後,他嘟囔了一聲:“娘炮。”
隔着門,聲音小,現場又吵,離他最近的學生都沒有聽見,卻被季堯精準捕捉。
人類社會并不遵照狼群的法則。
今天他把C小調第二章彈成B小調第三章,門外的這些粉絲也一樣視他為“偶像”;
而就算他拿到了肖邦國際獎,罵他娘炮的人也一樣會這麽罵他。
前者和後者一樣盲目,一樣讓他覺得愚蠢可笑。
可即便是狼群,有時也未必完全尊崇實力秩序。
在滿世界滾燙的赤眸與冰冷的黑瞳中,只有一雙眼睛平靜理性,真正看見了季堯,為他建立起公平公正的競技場。
他離開擁擠混亂的人群,戴上黑色口罩,坐進車裏。
“季堯,快回公司,”剛關上車門,經紀人唐知行就打來電話,“有個S級的劇本!角色很适合你!”
季堯想直接挂斷,又想起昨天晚上,邱蕪瀾問他的那一句:
“想做演員麽?”
他虛握着方向盤,在大學的林蔭道上放空思緒,淺色的瞳孔虛無地沿着銀杏道路向前蔓延。
良久的沉寂後,引擎倏地發動。季堯打死方向盤,一把掉頭回了公司。
進入電梯,他将震個不停的手機靜音,隔絕了唐知行的催促,徑直去了二十六層。
隔着玻璃牆,他瞥見邱澤安的辦公室空着,辦公桌下,有兩三張糖紙露了出來。
垃圾桶藏在桌子下,看不清具體的情況。
季堯腳步一轉,叩了叩秘書綜合辦公室的玻璃牆。
早就注意到他的接待秘書立刻走了過來。
隔着玻璃,季堯沖她微笑着指了指邱澤安的辦公室。
對方順着他的指示看去,發現了落在地上的糖紙,當即快步走去處理。
季堯站在廊上,看見小姑娘彎腰拉出垃圾桶,提出了一包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把落在地上的那幾張糖紙塞進了袋子裏,一并拿去樓道扔掉。
望着那塞滿的垃圾袋,季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時間。
上午十一點差兩分。
邱澤安的病很早就控制住了。
只是入股一家地方電視臺、打造一個影視城而已,有姐姐主持核心,他不該有那麽大的壓力。
能讓邱澤安精神病複發,要麽這兩個項目不止表面那麽簡單;要麽,他被迫獨立,失去了姐姐的庇護。
副總裁辦公室門打開,邱澤安甫一擡步,便看見了走廊上的季堯。
他的眉峰瞬間緊皺,“你在看什麽?”
季堯彎眸,“我來謝謝姐姐給我劇本。”
邱澤安從他身邊大步離開,“拿了你的玩具滾,少打擾姐姐。”
他步履匆匆,季堯餘光瞥見他進了辦公室,坐下之前,邱澤安先拉開了左邊的抽屜,拿出了一顆糖。
眼睛有些酸澀發冷。
季堯掃過玻璃牆,在自己臉上看見了一對漆黑的眼球,冰冷而嫉恨,淌着惡毒。
他唯一的競技臺崩塌了,可邱澤安的還在。
只因為他姓邱,便能永遠酣睡在甜蜜的糖果中。
“季堯。”匆忙的高跟鞋聲自走廊盡頭響起,簡持着文件,往邱蕪瀾辦公室方向走來。
“你下午要去錄音棚?”沒等季堯回答,她徑直開口,“我今天有點忙,你去取一下邱總的藥。”
她穿過季堯推開辦公室門,扭身囑咐:“要取的藥我發給你,別人我不太放心。”
季堯應了,“好,我一會兒就去。”
這純良無害的笑容讓簡有點不舒服。
她總覺季堯是嘲笑她。
是的,她厭惡他、看不起他、絕不想他扒在小姐身上吸血,可當涉及邱蕪瀾的事情時,簡又不得不承認,季堯的确是最靠譜、最省心的人選。
簡不是質疑其他幾位少爺的感情,只是他們都太過忙碌,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辦公室的門被簡反手帶上,她沒有讓季堯進來的意思。
季堯在辦公室門一米之外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繼而轉身離開。
如此之近的距離,門曾兩度打開。
兩次開門,他都開口說了話,門裏卻沒有傳來對他的召喚。
季堯最擅長的就是乖巧懂事、自知之明。
取藥的醫院他很熟悉,是一所私密性極高的私人精神醫院,半個邱家的精神心理醫生都在這裏坐診。
簡已經讓醫生把藥交給了前臺。
戴上帽子和口罩,季堯出示了一下邱蕪瀾的電子身份證,前臺護士便把裝了藥的牛皮紙袋交給了他。
正欲離開,季堯腳步一頓,看見大堂電梯打開,裏面走出了一男一女,男人的身形分外眼熟。
他戴着兜帽、低着頭,在女人的陪伴下來前臺繳費,沒有發現一旁的少年。
直到季堯開口,饒有興味地喚出了他的姓名,男人才慌張擡頭,露出了兜帽下的半張臉來。
“楊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