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宋姐能做MS的導師,對我們節目可是天降之喜了。”
大會議室裏和樂融融。邱蕪瀾進來時,看見宋折凝坐在會議桌首座,右側一列皆是MS的負責人,包括藝術總監、制片人和導演,連承辦MS這一欄目娛樂公司——華映的項目經理都在其列。
“诶,蕪瀾,來,這邊坐!”見到邱蕪瀾,宋折凝立刻沖她招手,熱情地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像是個格外照顧後輩的大姐姐。
等邱蕪瀾拉開椅子準備坐下,宋折凝忽地一拍桌子,“不對。”
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作勢要起身,“剛剛你不在,現在你來了,來來來,上座。”
邱蕪瀾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沒事的姐,都一樣。”
“哎呀。”宋折凝頓時笑開了,身子又沉了回去。
她拍着邱蕪瀾的肩,對MS一行玩笑道,“看見了?我們小邱總親自過來給我擡咖,知道姐的分量了哈?”
對面當即附和,“宋姐還要別人擡咖?秋葉和您加盟,那是給咱們節目擡咖。”
說話者已足夠圓滑,看出了些端倪,遂将秋葉娛樂放在了自家公司上面,以表對邱蕪瀾的尊敬。
簡瞥向和MS打成一片的宋折凝,在毫無意義的吹捧中忍了十分鐘,禮貌打斷,“今天實在不巧,邱總一會兒還有個會議。”
邱蕪瀾适時颔首,“有點忙,你們先商量着,宋姐這邊沒問題的話,我也沒什麽意見。”
MS一行當即應好,邱蕪瀾起身欲走,被宋折凝抓住手腕。
“我來的路上點了甜品,馬上到,等會兒嘛,吃個蛋糕再走。”
簡抓緊了手中文件夾,眼底已有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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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蕪瀾低頭,看着宋折凝扣在她手腕的手,“姐,你忘了,我乳糖不耐受。”
“小看姐姐了不是?”宋折凝得意道,“我看着你長大的,還能記不得?特地給你點的不加奶!”
“來來來,坐這兒。”她拽着邱蕪瀾把她按回去,“特地為你點的,五分鐘就到了,讓他們等等怎麽了,就說是我拉着你開的會。”
簡實在看不下去,正要向宋折凝說明這次會議的重要性,被邱蕪瀾餘光掃了回去。
她知道宋折凝就是這個性格;能記得自己對外聲稱的乳糖不耐受,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
作為普通藝人,她也并不清楚秋葉集團在部署什麽戰略,在宋折凝的視野中,秋葉娛樂作為一家娛樂公司,全司上下不會再有什麽事比她這個一姐更加重要,讓其他小輩等她五分鐘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最關鍵的是,她是哥哥一手簽約、一手捧紅的藝人。
邱蕪瀾不會拂邱承瀾的面子。
她重新坐下,注意到了一絲目光。
華映的項目經理趙志強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和宋折凝,在邱蕪瀾看過來的時候,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自然地收回了視線。
蛋糕送到,宋折凝給簡塞了一盒,卻不讓邱蕪瀾提盒走人。
“我知道你多挑剔,得盯着你吃下去。”
她當場拆了盒子,挖了一勺遞到邱蕪瀾嘴邊,“來,小嘴巴張開,姐姐親自喂你。”
簡差點昏厥窒息。
邱蕪瀾勾起耳邊的碎發,張嘴吞了下去。
她低下頭的時候,掃見宋折凝眼裏濃郁的笑意。
邱蕪瀾很熟悉這種笑,通常是女人被灌酒時,男人們眼裏會有的笑意。
她瞥向MS幾人手裏記錄的本子,不知道宋折凝用這場測試副總裁服從性的游戲,為自己提高了多少報價。
顯而易見的是,她很喜歡她向她低頭的樣子。
邱蕪瀾該喜愛宋折凝的。
她是她最成功的藝人,雖然是哥哥簽的約,卻是在她手裏紅的。
她是邱蕪瀾為秋葉打造得最耀眼的星星,她本該愛她,像作者愛自己的最高傑作,可這一場又一場的服從性測試着實磨滅了她對宋折凝的愛意。
但宋折凝到底是哥哥簽的藝人,是她花費十年打造的星星。
邱蕪瀾縱然不愛她,也必須包容她,像母親不得不包容自己叛逆的孩子。
她吃了兩口蛋糕,脫身離開。
等宋折凝的團隊和MS談完所有事項,已近中午。
衆人整理好資料就此散會,趙志強走至宋折凝身邊,“宋姐,不介意的話,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用不着。”宋折凝挑眉,“這是秋葉,姐的地盤,哪裏輪得到你來買單。”
趙志強笑笑,“好啊,那我就聽您安排了。”
……
季堯回到別墅時,在桌上看見了個蛋糕盒。
私房蛋糕,盒子上标注了不含乳糖。
“喜歡就吃了吧。”沙發前的邱蕪瀾照舊是一邊開着電視放秋葉的節目,一邊拿着電子筆在項目圖上作标記。
“我動了兩口,代糖的,熱量不高。”
季堯轉手把那盒蛋糕扔進垃圾桶,“還是碳水,我不想把卡路裏浪費在難吃的東西上。”
盒子墜落,發出噗的輕響,邱蕪瀾扭頭,眉眼舒展。
“考試怎麽樣?”
季堯雖然已經出道,不需要守着學校上課,但各項考試還是得參加。臨近寒假,他這一周都有考試。
“姐姐想聽實話?”
邱蕪瀾擡眉,見少年燦爛地笑,“會及格的。”
他洗了手就往廚房鑽,邱蕪瀾聽見了烤箱預熱的按鍵聲。
今天會有甜甜的蛋糕。她心情好了點兒。
在邱蕪瀾一衆高的美食要求中,她對甜點的要求最為苛刻。
她愛甜,可就連給專門為她定制糖果的甜品師都做不出太多讓她滿意的種類,因此簡包包裏的糖始終只是那麽單調的幾款。
好在邱蕪瀾對食物的種類不挑。
乳糖不耐受,是在外省去麻煩的借口;季堯掌勺,那她就沒什麽不吃的食物。
空氣中有了糕點香甜的味道,正餐之後,季堯端了朗姆酒蛋糕擱在茶幾上。
他的回火技術稱得上精湛,巧克力外殼光滑如明鏡,邱蕪瀾切下一塊放入口中。
醇香的酒味向顱內升騰,只有酒味、沒有酒精,削弱了對交感神經的刺激,但甜食同樣能催産出愉悅的多巴胺。
“幫我開瓶酒。”朗姆香勾得她有了喝酒的興致。
蛋糕的味道過于濃厚,季堯為她選了偏酸清爽的白葡萄酒。
邱蕪瀾的病不适合飲酒,在外無法避免,在家裏,她酒櫃中所有酒都經過了脫醇、限制發酵,酒精含量幾乎為零,是欺騙味覺和嗅覺的飲料。
他側身為邱蕪瀾倒酒,巨大的電視屏幕裏正上演着特工男配潛入西餐廳,僞裝成侍者倒酒的劇情。
昂貴的音響将淅淅瀝瀝的倒酒聲環繞在耳邊,令人身如其境。
邱蕪瀾目光下移,看見季堯修長冷白的手持着高腳杯,清白的酒液入杯,空中的酒柱仿若靜止,發出的聲音潤如滑石。
邱蕪瀾嘆息。
她擡手拍下屏幕上的畫面,發送給簡,同時按下手機語音鍵:“這一段的音消了,明天下午安排個錄棚給季堯配音。”
季堯将倒好的酒放在甜品盤邊,困惑地看向邱蕪瀾。
邱蕪瀾撫摸着他微卷的軟發,輕聲解釋,“我不想聽撒尿,觀衆也不會想。”
季堯撲哧一笑,“姐姐太嚴格了,只是一兩秒而已。”
“想做演員麽?”邱蕪瀾問。
季堯彎眸,“我聽姐姐的。”
邱蕪瀾收回了手,抿了口醒好的白葡萄酒,關掉了電視機。
她說,“給我彈點什麽吧,什麽都行。”
說罷,她又低頭看向手中龐大複雜的招标統計。
季堯依言照做。
他取了小提琴下來,站在沙發左邊的封閉式陽臺裏,淋着月光為邱蕪瀾伴奏。
少年垂眸茕立,卷翹濃密的眼睫合成一線,他偏頭拉弦,用悠揚婉轉的音色伴着邱蕪瀾直到深夜,四個小時一息不歇。
在季堯回家之前,邱蕪瀾已然收到了影視學校的理論考試成績單。
又一次,季堯全科成績在六十分之上、七十分之下。
慘不忍睹的分數。
沒有一個已經出道的偶像會有這個成績。
她罰他在這兒練習補考,逼他重新交卷。
可足足四個小時,那琴聲無懈可擊,完美得找不到一絲錯漏可揪。
邱蕪瀾因甜品而平靜的心情在琴聲裏騰升出惱火。
她絲毫不氣宋折凝,卻氣月光下溫順的季堯。
“過來。”她沖他招手。
季堯收了弦,乖乖朝她走去,臉上帶着近乎天真的甜笑。
他走到邱蕪瀾面前,邱蕪瀾手指往下壓,示意他下去。
季堯彎腰,邱蕪瀾繼續垂手,他便直接跪在了邱蕪瀾腳旁。
她提起茶幾上的酒瓶,除了季堯最初給她倒的那半杯外,四個小時裏再沒有動過。
左手提着瓶頸,邱蕪瀾右手溫柔地撫上了季堯的側臉,将他的臉揚起,拇指覆在了少年柔軟的唇角上。
季堯配合着張嘴,下一刻,邱蕪瀾偏斜手腕,将酒瓶對着他張開的嘴巴傾倒。
白色的酒液拉成長線,被落地窗外的皎皎月光和屋內熠熠生輝的燈光照亮,折射出鑽石一般的光彩。
季堯跪在地上,雙手還拿着琴和弓,揉弦的四指指腹已通紅爛熟,透出條條血痕。
白葡萄酒灌下的剎那,他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在感受到擡着他下颚的溫涼指尖後,又生生頓住,保持這一姿勢,順從地吞咽冷酒。
少年修長的脖頸上喉結不停滾動。
他大口吞咽,依舊有許多酒液從嘴角溢出。
邱蕪瀾輕扶着他的下巴,盯着他艱難吞咽的喉嚨,控制着倒酒的速度。
“晚安。”待一整瓶倒空,她将空瓶放去一旁,起身上樓,“早點休息,記得明天開始的專業考試,還有棚錄。”
月光和燈光的交彙處,少年伏在地上,捂着喉嚨壓抑地咳嗽。
那雙清澈的圓眼酸紅一片,生理性的淚水和溢出的酒水塗滿了整張臉。
他狼狽得直不起腰,蜷縮在沙發和茶幾間的縫隙裏,臉頰因嗆咳和醉酒而潋滟酡紅。
季堯顫抖着,好半晌才堪堪壓住咳嗽,慢慢擡起頭。
他扭腰趴去沙發上,将臉埋在邱蕪瀾剛剛坐過的位置,醉眼朦胧地呼吸,直到身體徹底平靜,他才搖晃着起身,收拾盤叉酒杯與滿地的狼藉。
那張臉泛着爛熟的瑰色,唇角眉梢卻滿載愉悅的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