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邱蕪瀾從大哥邱承瀾手中接過秋葉娛樂時,秋葉娛樂只有個瘦骨嶙峋的基架。
集團事多,邱承瀾顧不上新項目,給了邱蕪瀾選擇,是進集團還是開辟新領域。
邱蕪瀾選擇了後者,從大學入學便一手學業一手創業,十年下來,背靠着實力雄厚的秋葉集團,終于在娛樂圈取得了一席之地。
這是好事,也是束縛。
公司籍籍無名時,可以随心所欲無有顧慮;如今秋葉娛樂規模越來越大、名氣也越來越盛,流程、管理及各方面的壓力便也随之暴漲。
邱蕪瀾名為回家休假,實則不過換了工作場所,直到晚飯前才挂斷會議。
她沒有太強的食欲,但今晚弟弟會回來。
共同進食是維系家族關系的重要一環。
邱家人有着強烈的共識:工作學習是為了家族利益。
繁榮家族是最終目的,同一環境下只要有兩名以上邱家人,他們就會準時出席餐會,如狼一般,通過分享食物表達友善、聯絡感情。
季堯趴在二樓的飄窗上,目光空洞地俯望客廳落地窗外的這場暴雨。
悶雷滾滾,臨近傍晚,天色愈發昏黑。
巨大的水晶燈折射出華麗的明光,燈光被雨水的潮氣洇滲、落在這座歷史沉久的莊園裏,透着濕冷的暗昧。
隔着爬滿雨珠的窗戶,季堯看見了側庭的薔薇園。
屋裏的光像是暴雨中的薔薇,本色再如何明媚鮮亮,都被波谲的天色、冷冽的急雨澆得昏昏然。
Advertisement
“澤安少爺。”
樓下響起傭人欣悅的問候,季堯從飄窗上垂眸,望見樓下的男人。
他身上是嚴謹到刻板的西裝三件套,暗色的搭配,藍得發黑的領帶一絲不茍地系到領口。他的相貌也是典型的邱家長相,知性冷淡。
“澤安哥。”季堯趴在圍欄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笑吟吟地沖他問好。
青年擡頭,透過銀絲邊的眼鏡漠然地望向他,帶着點兒嫌惡,如同憎惡動物毛發的母親忍耐着孩子養在家裏的貓狗畜生。
“澤安回來了?”季葶從餐廳轉出,笑着同他招手,“就等你了。季堯,叫蕪瀾吃飯。”
“好。”季堯輕快地應了。
在看見他進入邱蕪瀾的書房時,邱澤安眼中的厭色愈濃一分。
他步入餐廳,消毒雙手後坐去自己的位置。
季葶在他斜對面,收攏身上的披帛,沖他露出個柔婉的笑。
邱澤安摘下眼鏡,擰了擰眉心。
邱蕪瀾很快同季堯下樓。
她出現的瞬間,邱澤安狹長黑眸裏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随之升起的依戀沖散了一身冷意。
像是邱蕪瀾在飯店對着季堯露出那個笑一樣,邱家人對待家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姐姐。”他起身,等着邱蕪瀾落座,将椅子推進。
季堯坐在季葶手邊,是離主位最遠的位置。
邱蕪瀾擡手,遞給了邱澤安一顆糖。
邱澤安微疑地“嗯?”了一聲,她道,“剪彩時送的。”
季堯掃過那熟悉的包裝,他中午在邱蕪瀾口袋裏摸到了很多顆,但他最終只吃掉了其中之一。
縱然整頭獵物都放在末等狼面前,它也知道,自己無權獨吞。
季葶順着話題聊了起來,“是宜安城的剪彩嗎?”
邱澤安撥開糖紙,将糖含在了口中。
飯還沒吃他就拆了糖,邱蕪瀾攔他動作慢了一步,無奈地笑了,“咬。”
邱澤安抿了抿唇,片刻才有些不情願地動了颌骨。
細微的破裂聲響起,糖球在他口中碎開,代糖特有的寡淡在齒間鋪展。
邱蕪瀾知道,他不會咬她給的糖,也知道如果不把口裏的東西吃完,他是不會去吃下一樣的。
兩人旁若無人地互動着,等邱澤安乖乖嚼完糖、開始吃飯後,邱蕪瀾才回了季葶:“嗯。”
她叉起一點小羊排放入口中,在家吃得比在店裏多了些。
季葶不在意她的怠慢,“承瀾和澤然最近還好嗎,他們好久沒有回來了。”
“哥哥出差。澤然封閉式訓練,還得要一段時間。”邱蕪瀾回道,“我下個月恐怕也沒空回這裏,你要是悶了可以去附近轉轉,醫生說你該曬曬太陽。”
“你也不回來呀。”季葶掠過了她的後半句,眼尾噙着點失望,出口的話自帶兩分嬌昵,“不能多留幾天麽?”
邱蕪瀾盤中放入了一條貼骨肉。
邱澤安把自己羊排上的那一條肉分給了她,又從她盤中取走了羊排的剩餘部位。
“分公司新建,可能有點忙。”邱蕪瀾叉起邱澤安切來的肉咽下。
“好嘛,你們都不回來,岸山就更不指望了。”
季堯有一搭沒一搭地切割着盤裏的肉,貼骨的部分被完整地挑出,其餘的菜被他切得碎爛。
他用刀娴熟,透出優雅,百來刀沒有一聲磕碰盤子的聲響。
長條的餐桌,主座是邱岸山的,左邊第一位是長子邱承瀾,右手第一位是邱蕪瀾。
這三個位置固定不變,長子長女之後的分別是雙胞胎邱澤安、邱澤然的座位。兄弟倆誰在就誰坐,要是今天在的是弟弟邱澤然,邱蕪瀾身邊就會是他在。
季堯離邱蕪瀾太遠,他盤子裏的東西送不到她口中。
邱蕪瀾将貼骨肉咽了便放下刀叉。
她還未起身,邱澤安便握住了椅背,幫她拉開椅子。
“再吃點嘛。”季葶仰頭看她,“聽季堯說你今天中午是在外面吃的,肯定沒吃好。”
當她仰頭時,那張娃娃臉、那雙圓眼愈顯可愛,四十出頭的女人,卻還保留着一腔小女兒的嬌憨。
邱蕪瀾在邱澤安肩上拍了拍,“卿娛的那份REMS,睡前拿給我。”
她收手,又摸了顆糖放進了邱澤安手心,俯身之際,微卷的發絲拂過鏡片,淡雅的蘭草香氣籠罩了邱澤安。
鏡片之後,那狹長清冷的鳳眼滲出薄紅。
邱澤安五指收攏時,輕輕擦過姐姐的指尖。
他握上了邱蕪瀾的手腕,額角貼着她的腕,眷戀而脆弱。
“好的,姐姐。”
他微微張唇,迷離地用嘴呼吸。
邱蕪瀾自他身後走過,這一次沒有回應季葶。
邱蕪瀾不在,邱澤安立即起身,一刻都不願意在餐廳多待。
“澤安也不吃了嗎?”季葶蹙眉,“你們真是……再怎麽忙也要好好吃飯呀。”
沒有人回應她,餐廳只剩下她和季堯。
季葶直勾勾地盯着邱蕪瀾、邱澤安的席位,仿佛他們還坐在那裏似的。
季堯擱下刀叉,盤子裏是一顆顆黃豆大小的碎肉。
邊緣整齊,一刀刀切碎後又如拼圖般拼成了完整的羊排。
唯獨少了貼骨的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