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傷口只是經過最簡單的處理,甚至連一張創口貼都沒有貼上,霍宗池坐在沙發上觸摸右腿,雲頌握着碘伏瓶跟着彎腰查看。
“怎麽樣?”雲頌擔憂地問,“骨折了嗎?”
“沒有。”
雲頌舒了口氣。
“你的手要處理一下嗎?繃帶我已經找到了,雖然沒有流血,但是防止感染,你還是——”
“不用,拿遠點。”
霍宗池擡眼,推了把因為湊得過于近,頭發掃到他臉頰弄得他分外難受的雲頌,用一種怪異的語氣說:“和不準備交往的人保持距離是你的社交禮儀,湊這麽近幹什麽。”
雲頌因為他那一推,并沒有完全站穩的身體向後一仰倒在地毯上,無意之中可能翻了個白眼,說可能是因為他自己沒有主動地翻,但被霍宗池捕捉到了,霍宗池就又有話說。
“你踢的石頭害我摔倒,還沖我翻白眼?”
“養條狗都知道護主人,不扶我一把就算了,叫我自己快點跑進來,現在沖我翻白眼,等會兒是不是要我滾出去啊?”
“我沒有。”
雲頌幹脆在地毯上坐起來,把霍宗池腳邊的拖鞋塞在他腳上,又不管不顧地用消腫噴霧猛地朝他膝蓋紅腫處一噴,說:“你要這麽想是你的自由,我沒說過這種話,更沒有朝你翻白眼。”
“沒有為什麽是這個表情?”
何況叫他滾出去雲頌又不是沒說過,霍宗池有充足理由相信他說得出來。
“你平白無故把我推到,我都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我能控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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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頌覺得自己已經是積極配合的态度,他心中亂得很,怪為什麽霍宗池做不到從一而終的壞,卻從一個以前怎麽也纏不上的變成這麽難纏的人,比他在補習機構兼職帶過的小朋友還要難哄。
更棘手的還有聽到霍宗池發生生理奇跡變得喜歡男人,好像又給他新增一條罪,有時雲頌也在想他真的有錯這麽多嗎,不是霍宗池自己的錯要讓他背鍋?怪不得最近總覺得背疼。
麻煩事這麽多,煩得要死!早知道就不喜歡他了。
本以為又會聽到什麽幼稚發言,結果等到最後霍宗池都沒再說話,應該是也覺得推雲頌的那一下太無緣無故,自己摔倒也怨不了雲頌,走路還要分心,一切都只是巧合。所以變得老實起來,
雲頌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給霍宗池拿去最舒服的靠枕,搬去一張可移動辦公桌供他使用,剝了一碗柚子放在他的手邊,還切了個煎餅問他吃不吃,霍宗池打着電話不領情地沒理他,雲頌說:“那你有什麽需要就叫我。”
也不可能讓自己不到一米八的個子背着霍宗池上醫院,即使這麽做會使雲頌在霍宗池那裏獲得更好的口碑,洗清在霍宗池眼裏雲頌不夠關心他的罪狀,但這個當口,雲頌對這些東西都不再那麽迫切需要。
“你去哪裏?”霍宗池叫住他,又對着手機說:“沒問你。”
“我總要找點事做,不做游手好閑的人。”
“誰說你游手好閑了?”
“沒說你說的。”
雲頌看着霍宗池打電話,把回答的聲音降到最小聲,說:“你說過我可以去找工作,不用整天待在這裏的。”
霍宗池咬了咬牙,哼出一口氣,說:“我說的不是今天。”
雲頌慶幸他膝蓋受傷不能立即站起來,甚至要是自己現在當着他的面跑出去,霍宗池很有可能都追不上他。腦中瞬間閃過一段霍宗池罵罵咧咧跟在他後邊追的滑稽場面,雲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輕咳一聲,說知道了,那我明天去。
霍宗池同意的時間是月末等他出差不在家的時候,眼不見心不煩所以随意雲頌出去找,不是現在。
且明顯他此時行動不便,如果雲頌還要執意出門,不就是故意不想面對他照顧他嗎?
霍宗池這個念頭不是第一次蹦出來,等晚上在雲頌幫助下洗完了澡,兩個人準備回到各自房間時,霍宗池又以這個理由将雲頌留在自己卧室。
此前因為理想和現實的割裂,霍宗池每每對雲頌的“貼近”感到別有用心,從來沒有過讓他留在自己身邊,甚至因為雲頌睡到床的太邊緣位置而生氣過。
在霍宗池困難而且動靜很大地連續翻過幾個身,表示一張被子在兩個相隔太遠的距離下透風不保暖後,雲頌不像他那麽多心地産生懷疑,任由他靠近,也任命地往中間的位置挪動一下,漫不經心問:“你出差是在什麽時候呢,要不要我給你收拾行李?”
明顯感覺到被子底下的身軀僵硬,原本貼着雲頌的一只手很快抽回去,霍宗池眼睛盯着他,目光惡狠狠地,“你是想我現在就走吧?”
“你又這麽說。”
雲頌感到很累地翻身面對他,一只手枕着自己臉,另一只手先是試探地伸出去落到霍宗池的腰上,發現他沒有彈跳或者一腳将自己踹飛,雲頌的手便實實在在地落下,拍了拍他。
“別多想了好嗎?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收拾起來也不方便,關先生說你們出差的時間是多久?要不然還是去看看膝蓋吧,自己找藥吃萬一吃壞了怎麽辦。”
霍宗池繃緊的面孔慢慢放松下來,問:“你關心我?”
“我什麽時候不關心你?”
雲頌看見霍宗池額頭上冒出的幾根白發,這樣安靜的氛圍下跟他有這麽近的接觸距離,平心靜氣地說話,以前想都不敢想呢。
“你……”
不對,霍宗池猛然想起關于自己馬上要出差的事雲頌是不應該聽到的,所以他聽見了,聽見多少?全部?
“我,我是聽到你們講話了,對不起,但你放心,大部分我都沒記住,也不會記住的。”
霍宗池還在腦海中搜索對話的主要內容,記憶回溯至關遠遙發表的結婚高論處,皺眉加深,猜測是不是這裏成為雲頌在聽見自己坦言後态度發生重要轉變的主因。
然而聽完雲頌說自己什麽都不會記住,又偏偏只記住了他馬上要走的這件事時,霍宗池又抓住不放。
雲頌真的煩了,說:“我累了,真的不想跟你吵架。”
然後卷起一大部分被子背對着霍宗池睡覺。
随便霍宗池再說什麽他都不回答。
天冷了,各個商戶也不是在用人的高峰期,這時候出去找短期工不容易,雲頌先在兼職群裏蹲了蹲,沒有等到合适的職位,正好家中食材短缺,雲頌決定還是出門碰碰運氣。
他去最近的商場采購,在一樓扶梯旁看見一家電子産品售賣店中有張熟悉的面孔,是文林。
雲頌想了想,從扶梯處繞過,去跟文林打招呼。
誰知文林只是掃了他一眼,似乎都沒有看雲頌的臉,僅僅是打量一番他的着裝,不鹹不淡地問:“你一個人來嗎?”
雲頌答說是呀。
“哦,那你要來買電腦嗎?”
“沒有,我路過這裏看到你,就進來了。”
文林說哦。
雲頌感覺文林今天有點心不在焉,或者說是對自己的心不在焉。
雲頌大學期間就因為長期在外兼職,并沒有多長時間和自己的舍友聯絡感情,而且他的宿舍是混合寝,六個人中有四個都是不同院的,畢業後更幾乎沒有聯絡。
打工期間倒是碰到過一些不錯的同事,還和唐田嘯這樣并沒有一起工作的人合租過,但雲頌和他們都達不到“朋友”的邊際。
文林和他年紀相仿,性格也比較投緣,機緣巧合下,他們經常在一起兼職。
雲頌覺得心中有些失落,雖然他知道要求一個不怎麽常見的人予以他關注沒有道理,但仔細想想,文林是他現在生活中唯一能接觸到的“朋友”。
是因為之前每一次他約雲頌,雲頌都以工作推辭,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雲頌還沒離開櫃臺,看見文林在位置上掏出手機開了一把游戲,正弓着身體認真打游戲,不像還準備跟他寒暄的樣子,便說你忙你的,我就先去買東西了,回頭再聊。
文林擡了一下腦袋,幾乎只是一瞬間,又重新看回自己的手機屏幕,手指已經開始操作,說:“嗯嗯,回見。”
雲頌走了。
沒走多遠,他又返回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不死心地問文林,“你中午有時間嗎?我想們可以一起吃個飯,上次……上次我們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
文林頓了幾秒,手機的游戲畫面上他的人物還在動,但文林按息了屏幕,說:“好啊,可以啊,我十一點半休息”
雲頌很快買完了要計劃內的食物,寄存好物品後和文林一起選在商場三樓吃焖鍋,文林不怎麽說話,看見雲頌把衣服脫了放在一邊,用忍了忍但又沒忍住的表情說:“是因為冬天到了嗎?看你比上次胖了。”
雲頌一頓,說可能吧,我感覺最近食欲還挺好的。
焖鍋端上來就是半熟,等了一會兒,服務員上前提醒說可以食用了,雲頌用公筷不停給文林夾排骨說多吃點。
文林說還是你多吃點吧。
“前些天比較忙,你約我出來吃飯,我也沒能出來,對不起啊。
文林跳了個碗裏的雞爪啃,說:“這有什麽。”
雲頌不知道怎麽的,是最近閑下來的時間太長還是怎樣,腦子裏也有時間胡思亂想了,想到文林以前和他一起兼職的時候對他的照顧,在酒吧偷拿小吃給他,跑龍套把肉給他,小吃店送外賣有時候他也幫雲頌,可是雲頌因為自己想掙錢,因為霍宗池的事煩心,有意無意地忽略他。
特別是一想到他其實連文林的姓都不知道,只知道名字,雲頌的這份歉意就更深。如果文林把他當朋友,而他卻屢次忽略文林的感受,那文林這麽冷淡也完全可以理解。
他心裏這樣想着,不想惹人煩地故作熟套硬與文林搭話,但是吃到後面,文林自己卻開始打開了話匣,不像一開始那樣沉默,對着雲頌問東問西,像以前一樣。
雲頌也不知道文林的社交情況,他的家庭他的交際,為了不冷場,只能把能想到的都簡單問一遍,甚至還問到他的表姐。
“我表姐好很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雲頌又問他要在這裏實習多長時間。
文林眼珠轉了轉,想了一陣後說,“起碼到十二月末吧,畢竟簽了合同的。”
雲頌想起他上次說到想進蘊華的事,本來想問一問,但當時他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現在又說,似乎也不太好。
雲頌自己還要去找工作,也沒有什麽門路,就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