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很久不見。”
雲頌展開一個自認為還算溫和的笑臉,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有些冰冷的手捏住那枚紙玫瑰放在手心瞧,“這是你送給我的嗎?真好看。”
林景聲趴在床邊,仰着頭,小巧的下巴尖尖,整個人充滿無限活力般,調整幾個姿勢後,離雲頌近了一點,帶着遺憾的口吻說:“我想來找你玩,但是媽媽不讓我來,你又生病了。”
雲頌摸摸她的頭發,笑道:“可是現在好好的呀,你也來了。”
林景聲眼睛一轉,想想也是,可是躺在床上的雲頌沒法陪她玩,舅舅剛才也說過,不讓她上樓進房間。
“我是偷偷進來的,”林景聲說,“他們不讓我來打擾你。”
雲頌覺得頭暈,他無意偷聽別人講話,但是兩個人剛才就站在他的床邊,他從來沒有那麽好的睡眠,對湊到耳邊的人聲也恍若未聞。
“不會,你沒有打擾我,沒關系。”
林景聲認真把雲頌的臉看了一遍,說:“你瘦了很多。”
“天氣不好,”雲頌說,“人總是容易受到環境變化的影響,比如你快要開學的時候容易吃不下東西,我呢……在涼快的時候,就容易吃不下東西。”
林景聲歪着腦袋盡量消化雲頌的說辭,她心裏其實有另外的想法。
“如果你在這裏不開心,你為什麽不走呢?”
“不是的呀。”
雲頌低頭擺弄自己的雙手,看見自己每個在霍宗池要求下被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摸起來不再有能傷人的堅硬,想到所有的“被要求”,嘆了一口氣,說:“沒有不開心,在這裏。”
林景聲也摸了下他的手,對比了一翻她的指頭與雲頌的長度,還很小的她可以理解一些淺顯的情緒,能看出雲頌此時的勉強與僞裝,可是為什麽呢,她卻不能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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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一些,和他共同的話題。
“媽媽給我找了新的鋼琴老師,現在每周六,我只需要上一次鋼琴課。”
林景聲對這個結果有些落寞,“你不能再給我上課了,對嗎?”
雲頌握住她漂亮纖細的、仿佛天生為鋼琴而生的雙手,說:“你很有天賦,我并沒有那麽高的才學,由更好的老師帶領,才能不埋沒你。”
林景聲問他什麽是天賦。
雲頌說,就是能把一件事做得很好還一直做下去的能力。
林景聲否認道:“但是一開始我也沒有做得很好,學鋼琴,是舅舅讓我學的。”
雲頌別過頭去咳嗽一聲,喘了口氣,林景聲便不再多說。
“慢慢咳,慢慢呼吸,”她握住雲頌的手,站起來老成地撫摸雲頌背部,為他順氣,又說:“我要下去了,他們不知道我在這裏,小頌哥哥,別告訴舅舅我上來過。”
雲頌點頭答應她。
“如果我可以說服我的媽媽,今天留下來的話,晚點我就再上來陪你聊天。”
但是等到中午過後,雲頌再次午睡醒來,他沒再看見林景聲上來,只有霍宗池一個。
他端了一份餐盤,上面擺放幾個碗碟,以為雲頌還在昏睡,卻看見雲頌半坐起來直勾勾盯着自己,臉上表情微妙地一變。
“醒了不起床,傻坐着幹嘛。”
雲頌的眼神這才漸漸柔和下來,跟剛才那個發呆愣神的人不是自己一樣,聲音降到最小,對霍宗池說頭有點暈。
霍宗池推過來餐桌椅,靠在床邊,又将端來的飯菜擺在桌面上,擱得輕,全部做完也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響。
“早就讓你別修水管,自己根本就不會,非要逞能,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家跑,說你笨就不聰明。”
雲頌把目光放到他彎下去調整桌子高度時,躬起的背上,很不識趣地想他怎麽會在自己面前,把這個地方也當做雲頌的家。
因為雲頌自認為,自己是個三觀健全,智力發育良好的成年人,下雨天,他當然知道往家跑。
只不過金水灣的家,是霍宗池的家。
“有人來過了麽……”雲頌對着他問。
霍宗池動作一頓,半蹲下去,擡起頭,接着調試桌腿,昨天才用過,不知道怎麽回事,又不對勁了。
“你聽見什麽了?”
雲頌說:“沒有,只是感覺做夢,夢見誰來過,和你在講話,是夢嗎?”
想到霍宗池沒有直接否定說沒有,自己這樣講,顯得太刻意,又改口問:“不是夢吧?”
“不是。”
高度調好後,霍宗池讓他去吃飯。
清湯寡水的白粥配一點蔬菜,是霍宗池的不誠心之作,對雲頌來說卻已經是值得感恩的贈與。
沒有因為他生病成了無用之人,就在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裏将他趕出去,還親手在煮好的飯裏兌水熬成粥,雲頌對他有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攪了幾下冒着熱氣的白粥,又往碗裏吹了吹,雲頌看着沒有就此離開,還盯着他用餐的霍宗池,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說:“感覺現在不太餓呢。”
已經瘦得下巴變尖的雲頌,不知道自己在說這句話時多麽像一個被壓榨許久得了厭食症的奴仆,蒼白臉色上面還要露出笑臉,慘到霍宗池都想暫且放他一馬的程度。
“快點吃。”
霍宗池向前跨了一步,把從雲頌手中脫落的勺子重新塞進他的手裏,強迫地說:“不然藥又不能好好吃,今天別再找借口,好不起來我把你從窗外丢出去。”
雲頌笑了笑,扯得胸腔痛,又咳嗽一聲,氣息微弱地說:“不要哦。”
霍宗池皺着眉要說他,忽然發現雲頌拿勺子的那只手上有塊皮膚顏色不一樣,很奇怪地盯着看。
雲頌吃了一勺米,抿了抿唇,把袖子往下放,說:“你看什麽,這是我的胎記。”
“胎記?”
說是胎記,并不是很像,因為那一處痕跡工整得不像天然形成,顏色很淡,與尋常胎記顏色不同,呈現出不明顯的粉色。
“很早就有了……你才發現嗎?”雲頌說,“以前,整個孤兒院裏只有我手上有這個最明顯的胎記,院長說要是我丢了,憑這塊胎記就能找到我,但是它卻随着時間增長變得越來越淡了。”
“是麽。”
霍宗池聽了這話,回應淡然。
“你沒有胎記嗎?”雲頌說,“我看見你的身上,也有印記……”
在霍宗池的肚子上有塊燙傷疤痕,是小的時候被他媽叫去給客人倒開水時,開水壺沒拿穩倒在身上導致的。
但他此時不想和雲頌說這些像是交換秘密一樣的話,這麽友好的溫情的話,幹嘛要和雲頌講呢。
“不記得,你還不快吃?”
雲頌“哦”了聲,沒胃口,吃了幾勺就放下,假裝咳了幾聲,委屈地表明自己吃不下,捂着嘴說嗓子也疼。
霍宗池撤了飯菜,叫他下床走動,不要老是待在房間。
這被雲頌抓住機會,問說如果要多走動,他有想去的地方可不可以去。
“如果是要去外面,免談。”
不想表現得太過絕情,對生病的人産生一絲不該有的同情心,霍宗池說完這句話猶豫兩秒,決定施舍給他一些甜頭,“即使你想去別的地方閑逛,也等你的腦子清醒過後。”
“不是的,”雲頌表現出正經的模樣,“我想回我的房子看看,我已經好多天沒回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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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修改一些細節,稍後替換。(沒有具體章節因為每章都有丢丢的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