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荒謬==
因為荒謬, 所以謝姝一直沒說話,春錦跟春熙見她一直沒有說話,心裏一突, 陛下讓她們取得謝姑娘的信任, 留在謝姑娘身邊保護謝姑娘。但是好端端的,她們也不可能沖到忠義侯府說要保護謝姑娘, 那樣忠義侯府的人肯定以為她們是別有居心,謝姑娘也肯定不會留下她們,所以她們才出此下策。
她們原以為謝姑娘肯定會收下她們, 現下看來,卻不盡然。
于是春錦跟春熙表現得更加可憐,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來,扮演柔弱無辜的民女,她們一邊拭淚一邊開口:“謝公子, 謝姑娘, 民女已經走投無路了, 若是能留在謝姑娘身邊為奴為婢,民女們感恩戴德。”
她們說的是留在謝姝身邊為奴為婢,而不是留在謝淮予身邊為奴為婢, 這就有些微妙了, 謝淮予為官多年,不可能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就将人給帶回去了,他語氣溫雅:“你們的戶帖呢”
春熙跟春錦從她們帶的包袱裏胡亂翻,終于翻出了個戶帖,她們将戶帖高舉到頭頂, 謝淮予的貼身小厮将她們二人的戶帖接了過來,遞給謝淮予。
因為心存懷疑, 謝姝迫不及待的探頭去看,只見那戶帖上面的名字是錦兒與熙兒,上面還蓋了官府的章,春錦與春熙,錦兒與熙兒,還是一樣的容貌,這讓謝姝如何不懷疑。
她甚至有一個荒謬的猜想,那就是她們兩個是帝王派過來的。
但是帝王何以會派她們兩個來她身邊。
二人上一世其實也有伺候謝姝,是謝姝被太醫誤診有孕的時候,帝王擔心會有人對她跟腹中胎兒不利,所以讓二人來伺候她,當時帝王與她說及二人的真實身份,謝姝還笑話他小題大做。
謝姝沒想過今生她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總不能因為她有了前世的記憶,這兩人身份就不是錦衣衛了吧。
謝姝彎彎的眉眼眨了眨,心口激起驚濤駭浪,一時沒有說話。
謝淮予仔細看了下二人的戶帖,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他扭頭看向自家妹妹:“妹妹你看”
忠義侯府家大業大,多兩個人伺候妹妹自然沒什麽問題,既然不是有心之人,那謝淮予也不會見死不救。
謝姝性子良善,若是她不知道春錦跟春熙的身份,她肯定是會答應春錦跟春熙在她身邊伺候,可她已經知道春錦跟春熙的身份,這就由不得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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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謝姝還是搖了搖頭:“哥哥,我身邊不缺伺候的婢女,要不還是給兩位姑娘一些銀錢,讓她們自由謀生吧,在我身邊當婢女着實是讓兩位姑娘屈才了。”
自從看出了二人的身份,謝姝眼皮就一直在跳,腦海中甚至有一個荒謬的猜想,一想到腦海中那個荒謬的猜想,謝姝呼吸都有些不暢快了,她實在是不敢留下二人。
春錦與春熙萬萬沒想到謝姑娘會讓她們兩個自己去謀生,她們平日裏都在訓練,她們的任務便是留在謝姑娘身邊保護謝姑娘,這讓她們自己去謀生,她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謀生啊。
難道是因為謝姑娘如此與衆不同,所以陛下才會這般喜歡謝姑娘。
“既然這樣,清風,你去取一百兩銀子給兩位姑娘。”謝淮予極為疼愛這個妹妹,妹妹都這麽說了,謝淮予點了點頭。
春熙見狀都要急了,險些将“奴婢願意為謝姑娘當牛做馬”給說出口了,但是春錦暗自裏拽了拽她的衣袖,因為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謝姑娘可能已經察覺到她們的身份了,就算沒有察覺到她們的身份,也是在懷疑她們的身份,要是她們這個時候再表現得這麽殷勤,很有可能會将身份暴露,她們身份暴露也就算了,總不能将陛下給暴露了,這會讓謝姑娘察覺到她們就是沖着她去的。
“謝公子與謝姑娘大恩大德,民女沒齒難忘。”此計不成,兩人只能另想辦法,她們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朝二人叩了叩頭。
四周已經有了不少的議論聲,皆是稱贊忠義侯府教導有方,謝大公子跟謝三小姐出手大方,心地良善。
“我還以為妹妹會留下二人。”馬車繼續向前行駛,謝淮予笑着看向妹妹,道:“我看那兩個女子不像是心懷異心的人,姝兒屋裏多幾個丫鬟伺候其實也好。”
因為妹妹是個心地特別柔軟的小姑娘,依照謝淮予對她的了解,他認為妹妹會收下二人。
謝淮予之所以沒提出将那兩姑娘帶回府,是因為他不是貪圖美色之人,他若巴巴的将那兩個姑娘帶回府,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對那兩個姑娘懷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謝姝正一臉認真的想着事,聽到這話下意識的開口:“可是她們有可能是錦衣衛啊。”
帝王身邊的人,她怎麽可能說收下就收下。
“妹妹怎麽知道她們是錦衣衛難道妹妹見過。”謝淮予簡直被自家妹妹的話給吓了一大跳,他太陽穴突突的跳,問。
謝淮予之前是有聽說錦衣衛中總共只有八名女子,皆是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的人,但是好端端的,謝淮予也不可能與錦衣衛接觸,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妹妹怎麽會知道。
他至少還是朝堂官員,是替帝王辦事,而妹妹只是一個閨閣女子,她如何能接觸到錦衣衛,她又為何那麽篤定方才那兩名女子是陛下的錦衣衛,難不成她之前見過。
謝淮予有些狐疑的看着妹妹。
謝姝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她想反嘴自己說的話,但明顯不可能,于是嗫嚅着道:“我也只是猜測。”
“那妹妹為何猜測她們是錦衣衛,而不是別的”這就更說不通了,謝淮予心裏愈發懷疑,笑問。
謝淮予覺得妹妹好像在隐瞞什麽,而其隐瞞的事情還與陛下有關。
見兄長非要問個明白,謝姝輕輕咬了咬唇,嗓音有些無奈的道:“因為之前陛下約我在映月樓問事情的時候,我隐約覺得見過方才那兩位姑娘,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所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陛下約妹妹去映月樓的事情謝淮予是知道的,妹妹要是在那個時候見到陛下的錦衣衛确實是沒什麽奇怪的,但好像還是有些說不通,為何他每次去皇宮與陛下禀報事情的時候就沒見過錦衣衛。
但要是那兩個女子是陛下的錦衣衛,她們怎麽淪落到這麽“凄慘”的地步,還需要留在他妹妹身邊為奴為婢,謝淮予腦海中摹地也有個很荒謬的猜想。
別是今日的事情都是陛下的安排吧,他之前便覺得陛下對姝兒态度很不對,陛下對妹妹甚至要比對盛華公主還要好,總不是陛下對妹妹懷揣……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要是那兩人還真是錦衣衛,那……
謝淮予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着實是太玄乎了,玄乎到他只能稍作猜想,他面色溫和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此事哥哥會幫妹妹弄清楚,妹妹今日做得很好。”
要那兩個女子真是陛下安排,他們忠義侯府也不敢用啊,尤其是安排在妹妹身邊,陛下他……不是知道妹妹在與梁家議親嗎。
馬車裏面安靜了許,謝姝緩了緩心緒,輕聲問:“哥哥,你與盛華公主……”
“妹妹怎麽又問這個,我跟盛華公主之間什麽也沒有。”謝淮予無奈但寵溺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溫聲道。
她發現妹妹對這事分外在意,也不知道她為何這麽操心自己的婚事,不過妹妹确實是長大了。
“我還不是關心大哥跟盛華公主,其實盛華公主對大哥未必無意。”謝姝輕輕抿了抿唇,語氣有些俏皮的跟他道。
“妹妹為什麽這麽覺得”謝淮予心口一燙,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他能發覺他對盛華公主也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察覺到了這抹不同,所以提到這事的時候,他也會不好意思,甚至還有些想躲避。
“反正我只是這麽覺得,這京城想做盛華公主的驸馬何其之多,哥哥要是也喜歡公主,就不要錯過了。”
想到上一世太後娘娘定了外祖父家表哥為公主驸馬,盛華公主在出閣前與她說她真正喜歡的人是哥哥,再加上哥哥對盛華公主也不是不喜歡,謝姝就不想她們再錯過一次。
“哥哥明白,謝謝妹妹。”謝淮予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受不了自己妹妹的眸光,笑着點了點頭。
小姑娘家一向聰慧,在有些事情上看的比他還要明白,他本來是不打算這麽早考慮成家立業,但要是那人是盛華公主的話,謝淮予整個人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他按捺住那抹激動。
因為這一激動,他還忘記了妹妹與陛下,還有梁三公子之間的事情,也忘了打聽方才那兩名女子到底是不是錦衣衛了。
謝姝如黛的眉眼輕輕彎了彎,微微松了口氣。
今日因為是休沐日,所以忠義侯也在家,恰好雲氏在問謝清妍功課的時候,謝姝跟謝淮予兩兄妹從府外面進來,還讓下人将那一匹馬牽到馬廄裏面去,精心喂養,謝清妍年紀還小,一聽有馬兒可來勁了,她飛快的沖出去,還真看到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馬兒,很像三姐姐的馬,因為她的三姐姐就是那麽好看,膚如凝脂,皮膚雪白,謝清妍有些好奇的問:“大哥,三姐姐,你們怎麽帶了那麽一大匹馬回來?”
三姐姐之前的馬也很威風,但是這匹馬更好看,也與三姐姐更為相配。
“是啊,淮予,你跟姝兒不是去京郊馬場賽馬嗎,這是回來的時候又多買了一匹馬?”雲氏也溫婉一笑,問。
“這倒不是,因為前陣子西域進貢了幾匹馬,一直被放在京郊馬場,因為今日盛華公主也在場,陛下便也賞賜了妹妹一匹馬。”謝淮予笑容溫雅如風,說。
這時候謝淮予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就算是因為盛華公主,所以陛下才對妹妹如此優待,但是與盛華公主交好的貴女也不止妹妹一個,陛下怎麽就偏偏對妹妹優待起來了。不行,他還是要先弄清楚方才那兩名女子的身份,只有這樣,他才能大致判斷陛下對妹妹到底有沒有別的心思。
“原來是這樣。”
敢情那匹馬是陛下賞賜的,說來也巧合,今日梁家也送了不少的小玩意兒過來,說是送給姝兒賞玩。
“三姐姐,今日梁家也送了不少的小玩意兒給三姐姐賞玩呢。”雲氏還沒開口,謝清妍乖巧的笑了笑,親昵道。
謝姝一怔,梁家送了東西過來。
==二更==
“是啊,姝兒,今日梁夫人派人送了不少精巧又珍貴的小玩意兒過來,說是梁公子親自挑選,送給你賞玩。”雲氏招呼她過來看,笑着道。
謝姝便身姿袅娜的走了過來,但見案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翡翠首飾,還有鈴铛與明珠做的風鈴,以及一些合攏的字畫,就連雲氏都不能否認,在這樁婚事上,梁家給的誠意是夠夠的。
“想當年,我跟你父親定下婚約的時候,也不見你父親這樣待我呢,梁公子還是有心了。”想到這裏,雲氏故意感慨一句。
這話一出,弄得忠義侯頗為尴尬的摸了摸胡須,想當年他們的婚事都是長輩做主,那感情都是婚後才培養出來的,他又如何能做出這等哄佳人高興的事情,還是如今的兒郎開竅開得早一些。
而幾個孩子都忍不住笑起來,尤其是謝清妍,她說:“看來梁家哥哥很喜歡三姐姐。”
小孩子天真的話語往往是最真切的,衆人當然能看出梁恒跟梁家對謝姝的喜歡。
謝淮予看了家人跟妹妹一起,帶着小厮去了書房,他讓人将好友周子軒約出來,當年在翰林院的時候,謝淮予跟周子軒是同窗,後來兩人也一起做了當今陛下的伴讀,一人善文,一人善武,謝淮予幫當今陛下解決的是朝政上明面上的事情,而明面上不能解決的事情,就只能暗地裏解決,周子軒既是當今帝王好友,同樣可以說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周子軒可能知道。
壁如謝淮予只知道錦衣衛之首是誰,也知道錦衣衛裏面有幾名功夫高絕的女子,但她們相貌如何,是誰謝淮予并不知道,不過陛下的錦衣衛肯定不會淪落街頭就是了。
謝淮予知道今日很有可能是他小題大做了,但為了自家妹妹,他不能不多留心。
周子軒這幾日很閑,甚至還在家中好生作了幾首詞,風雅了一番,得知謝淮予約他出來喝茶,他二話不說就出來了。
兩人那是多年的好友了,說話也不用計較這麽多,周子軒瞥他一眼,笑着開口道:“淮予兄今日怎麽有空約我出來,難道是想通了準備娶我周子軒的妹妹。”
要說這京城優秀的世家公子,謝淮予肯定身在其中,周子軒的妹妹,左都禦史府的二小姐周子涵便喜歡謝淮予,一直吵着鬧着要嫁給他,但是她性子太過鬧騰,無法無天的,謝淮予也一直拿她當妹妹看,只是周子軒每次見到謝淮予,總會拿這事來取笑他。
往日謝淮予聽到這話也就一笑而過,說他沒有那個意思,今日卻是一臉認真的與周子軒解釋,不過語氣很随和,讓人如沐春風:“子軒兄以後莫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淮予已經有心上人了。”
“淮予兄也有心上人了”周子軒一臉的詫異,上下打量着謝淮予。
陛下已經有了心上人已經足夠讓周子軒驚訝,怎麽連一向不開竅的謝淮予也有了心上人,難道就他沒有心上人,周子軒表情有些幽怨,嘆了口氣。
都是一起長大的好友,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還人各有命起來了。
“還有誰有心上人”謝淮予聽他這麽說,還有些意外,問。
周子軒認識的人,謝淮予應該也認識。
“還不是陛下,昨日我入宮陪陛下喝酒,陛下頗有借酒消愁的意思,然後我問陛下是為何事煩心,你猜陛下怎麽說”周子軒将他那把寶貝的折扇擱在桌面上,道。
“陛下怎麽說”謝淮予配合的問,心都跟着提了起來。
“還能怎麽說,陛下問我要怎麽哄姑娘高興,然後我問陛下這人是盛華公主還是其他人,陛下說他要哄的人是咱們京城的名門貴女,這意思你我要是還聽不明白,那豈不是白活了。”周子軒觑他一眼,開口道:“對了,淮予兄,你的心上人是誰啊咱們兄弟關系這麽好,淮予兄總不會吝啬告訴我吧。”
他是真好奇像謝淮予這樣的人會喜歡誰,就在周子軒眼巴巴的瞅着謝淮予的時候,謝淮予腦子裏閃現的卻是陛下昨日召他入宮,與他說京郊馬場的事情,昨日陛下與他說的是因為盛華公主想要騎馬,又沒人陪,所以讓他帶妹妹同去,但萬一這本來就是一個借口呢,謝淮予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心還越往下墜。
“淮予兄,你在想什麽呢,想的這麽入神”周子軒半晌沒見謝淮予答話,一擡頭就見謝淮予在那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他問。
“子軒兄,我想找你打聽一個事。”謝淮予和煦如春風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道。
“淮予兄請說。”見他面色忽然變得嚴肅,周子軒也坐直了身體,謝淮予喜歡的人不會真是他妹妹吧,所以要與他打聽他妹妹的喜好。
誰知謝淮予問:“子軒兄,聽說陛下錦衣衛中有幾名武功厲害的女子,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叫錦兒跟熙兒的”
他過目不忘,那蓋着官府的章的戶帖上面的名字便是“錦兒”跟“熙兒”,周子軒問他是那個“錦”跟哪個“熙”,謝淮予用手指在紫檀木桌上比劃着,周子軒看着他的筆畫,忽然想起什麽來:“你要說熙兒跟錦兒,那錦衣衛裏面沒有這個人,因為陛下錦衣衛中的女子代號是‘春’,其中春錦姑娘與春熙姑娘的武功最為高絕,一般人可是比不上,不過錦衣衛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全是當年東宮暗衛,能力肯定不容小觑。對了,淮予兄,你問這個是做什麽”
難道妹妹說的是真的,那兩個女子難不成真是……
若這事是真的,那陛下對妹妹豈不是……
這一連串的事情串到了一起,弄得謝淮予有點措手不及,妹妹與梁家的婚事還有一個月就要定下來了,要是陛下也看上了妹妹,那妹妹與梁家的婚事還能成嗎。
謝淮予人有些失态,拿起桌上的杯盞猛灌了一口茶,其實他還想再細問一下,又怕引起別人的懷疑,忙道:“在下只是随口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周子軒這人,一向是不拘小節,聞言也沒多想,他微微點了點頭:“那淮予兄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心上人是誰嗎?”
話題重新繞回到謝淮予頭上,八字還沒一撇,謝淮予當然不可能将這人是誰告訴周子軒,這樣會影響盛華公主的名聲,謝淮予笑笑:“到時候會提前給子軒兄發請帖。”
這顯然是不想告訴周子軒這人是誰了,周子軒表情有些幽怨:“那成吧,到時候淮予兄莫要忘了給我發請帖,我可是要去觀禮的。”
反正謝淮予這人眼光不差,他喜歡的女子肯定是頂好的。
謝淮予應了一聲“好”,兩人在茶樓喝了會茶,謝淮予便說府裏還有公文要處理,就先回府了,回府的時候,謝淮予又讓馬夫繞了今日白天回府的路,看看能不能見到再見到那兩名女子,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等謝淮予再次回到忠義侯府,天色已經很晚了,忠義侯夫婦早已回房歇息,謝淮予便問三小姐這會兒在哪裏,小厮笑道:“回公子,小姐這會兒在梅花苑呢,清妍小姐在陪她。”
謝清妍跟謝姝是堂姐妹沒錯,但謝清妍從出生便被養在了忠義侯府,與謝姝姐妹感情很好。
謝淮予本來準備去找一下妹妹,聞言便歇了這個心思,罷了,這個猜測本來就很荒誕,謝淮予跟帝王既是君臣,也是好友,但是在自家妹妹的婚事上,謝淮予肯定還是站在妹妹這邊,妹妹喜歡誰就喜歡誰,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對于梁恒這個妹夫,謝淮予還是極為認可。
***
傍晚,紫色的晚霞籠罩着金碧輝煌的皇宮,養心殿中,春錦與春熙一臉為難的将事情的經過講給上首的陛下聽,并非是她們不願留在謝姑娘身邊保護她,而是她們現在根本找不到機會留到謝姑娘身邊,唯一的辦法就是她們去易容。
李公公候在一側,靜等陛下指示,謝姑娘竟然這般聰慧,連宮裏的錦衣衛她都認識,問題是春錦姑娘與春熙姑娘也沒在她們臉上寫“錦衣衛”三個字啊,謝姑娘如何能看出不對勁。
帝王面色倒是辯不出情緒,許是有了前世的記憶,他知道小姑娘極為聰慧,前世父皇賜婚的時候他就看出了,帝王唇角微微扯了扯,嗓音慵懶的問:“所以她看出了你們的身份”
“謝姑娘可能沒有看出我們的真實身份,但是謝姑娘應該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謝姑娘本來是準備将我們二人留下,但是她看了我們的戶帖之後就讓謝大公子給了我們銀錢,讓我們去自由謀生。”
自由謀生……
秦煜唇角勾了勾,這倒是像她能幹出來的事。
本來以為依着她的性情,她會将人帶回府,沒成想還是棋錯一招,這是帝王第一次失算* 。
明明一切都天衣無縫。
這種感覺很新鮮,新鮮到帝王現在就想讓他的貴妃入宮了。
李公公瞅見陛下的表情,知道陛下是沒有生氣的,李公公在當今陛下身邊也伺候許多年了,他覺得陛下對謝姑娘不僅喜歡,還很縱容。
陛下對旁人可不這樣。
秦煜慵懶的靠在龍椅的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案桌上點了點:“既然她看出了你們身份的不對勁,那你們日後就暗地裏保護她吧。”
春錦與春熙不由松了口氣:“是,陛下。”
她們齊齊退下之後,李公公适時的給陛下添了一盞茶,笑說道:“陛下,老奴覺得謝姑娘聰慧過人,極其古靈精怪呢。”
帝王聲線低沉,笑了聲:“她是聰慧過人。”
不然他前世也不會那般寵愛她,今生還巴巴的要将皇後之位送到她面前,當然,喜歡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天意都要讓他們在一起。
==三更==
皇帝的一舉一動,總是會惹人關注,今日帝王去京郊馬場沒有刻意隐瞞,慈寧宮的太後娘娘便也知道了,她有些意外,問:“皇帝今日怎麽突然去了馬場”
帝王自從登基之後,政務繁忙,可是很少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他突然去京郊馬場,自是會讓太後覺得意外。
自從上次太後與帝王起了一場争執之後,太後已經安分了許多,但也僅僅只是安分了,扶持自己侄女坐上皇後之位的想法卻更加強烈,但是她一時半會還未想好如何與皇帝說,畢竟她跟皇帝母子情分淡薄,才剛起了一場争執,她不想這樣時候去觸皇帝的黴頭。
“好像是因為西域前陣子進貢了幾匹好馬,盛華公主估摸着是向陛下讨要好馬,陛下這才去了京郊馬場。”張嬷嬷已經将該打聽到的都打聽好了,與太後道。
皇帝對盛華這個妹妹可謂是極為縱容,還是因為盛華的母妃幫了皇帝的緣故,太後面色如常,點了點頭:“除了盛華,應該沒有別人吧?”
聞言,張嬷嬷臉色一下子就僵硬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與太後開口。
“難道除了盛華,還有別人”見張嬷嬷臉色一下子如考妣,太後覺得有些奇怪,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難道皇帝還為了別的女子去了馬場。
攸寧沒進宮,太後自是不想讓別的女子先入宮,這樣攸寧根本就沒機會當皇後。
“回太後娘娘,今日馬場上除了公主跟陛下在,謝姑娘跟謝大公子也在。”明知道太後娘娘會生氣,張嬷嬷還是咬牙開了口。
因着選秀的事情,太後娘娘對謝三小姐印象就不是太好,此番除了盛華公主得了一匹好馬,謝三小姐自是也得了一匹好馬,太後娘娘心裏怎麽可能痛快。
太後似是猜到會是這樣,鐵青着臉開口:“謝姝也在”
在她印象當中,皇帝與謝姝并不是很熟,甚至都沒有接觸,但是自從選秀那件事開始,到後來楚國公府舉辦荷花宴,攸寧與她說皇帝為了謝姝出了面,這些都讓太後不得不防,別皇帝真看上謝姝了。
再加上今日馬場的事,太後愈發懷疑皇帝是不是真看上謝姝了。
也是,謝姝就那張臉能比得過攸寧,其他那樣能比得過攸寧。
“是,而且今日除了盛華公主新得一匹西域進貢的馬,謝姑娘也得了一匹。”張嬷嬷已經顧不得太後娘娘生不生氣了,補充道。
“皇帝莫不是真看上了謝姝”太後已經氣得無話可說,狠狠咬着牙,她不否認謝姝容貌很出色,但是皇帝也不是那種貪圖美色之人,沒道理對謝姝如此不同啊。
盛華這丫頭也真是的,去騎馬也不知道把攸寧給帶上,枉費她這個當母後的對她那麽好。
“老奴也不知道,興許陛下是看在盛華公主的面子上才會對謝姑娘格外優待一些。”張嬷嬷略微想了一下,試探着開口。
“那也不見他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對攸寧好一些啊,難道哀家的面子還比不上盛華的面子”太後冷笑一聲,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舒服,一是為皇帝對自己這個生母的态度,二來則是為皇帝對謝姝的态度。
“太後娘娘這就多心了,陛下又怎會不看重您的面子呢。”張嬷嬷連忙勸慰,眼下慈寧宮跟養心殿不合,她們做奴才的也為難。
“罷了,你讓人裝一盒子糕點,陪哀家去見皇帝。”太後冷笑一聲,已然顧不了這麽多了,對張嬷嬷道。
她要是再不出面,她可憐的攸寧就真的沒有機會入宮了,皇帝也真是的,攸寧喜歡他喜歡了這麽多年,他就這般視而不見。
張嬷嬷:“是,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來禦書房,馬上就有人與聖上禀報:“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請太後進來。”帝王神色疏離,語氣淡淡的開了口。
“老奴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金安。”李公公向太後見禮。
太後擺了擺手,和顏悅色的開了口:“皇帝政務繁忙,哀家特意讓人準備了道銀耳羹跟糕點,這不,哀家親自給皇帝送過來了。”
李公公親自給太後娘娘奉茶,猜測太後娘娘是來禦書房跟陛下緩和母子關系的,說來太後娘娘雖是陛下生母,但陛下跟太後娘娘之間的母子關系極為淡薄,而且陛下一貫不喜歡有人插手他的事情,太後娘娘就偏要插手陛下的事情,也難怪太後娘娘與陛下母子情分越來越淡薄。
“聽說皇帝今日去了京郊馬場”太後語帶試探,佯裝什麽都不知道,問。
“是。”帝王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鳳眸狹長,他沒有動慈寧宮送來的糕點跟羹湯,嗓音淡淡:“母後有什麽事便說吧。”
太後心裏頓時有些不痛快,皇帝這是一點也不給她這個當母後的面子,難道就是因為上次選秀,她沒讓禮部将謝姝的名字交上去,她們母子之間就要成仇人了。
不過皇帝開了口,正好合太後的意,太後故意皺着眉,唉聲嘆氣:“正好皇帝開了口,那哀家就不妨直言了,皇帝也知道你攸寧表妹從小就在哀家身邊長大,哀家一直拿攸寧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現在攸寧也到了要出閣的年紀,婚事卻是沒有個着落,哀家這心裏實在是放心不下啊,哀家近日只要一想到這個事情,哀家就日夜難眠啊。”
她不信皇帝聽不懂她的意思,等皇帝接了她的話,她就順勢提讓攸寧入宮的事,要是皇帝不願,那她也不同意謝姝入宮,她不信皇帝不給她這個當母後的面子。
太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覺得今日一切肯定都穩妥了。
李公公已然明白太後娘娘今日為何過來了,這是又起了讓攸寧姑娘入宮的念頭呢,若是以往,攸寧姑娘憑借太後娘娘侄女跟楚國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是很有希望入宮,現下卻是完全不可能了。
攸寧姑娘與謝姑娘不對付,謝姑娘鐵定會入宮,那攸寧姑娘就一定不會入宮。
“朕知道母後是想讓朕為表妹賜婚,朕這裏确實已經有了好的人選。”帝王眼眸連眨都沒眨一下,他不緊不慢的開口。
“皇帝有何人選”太後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她的意思是讓皇帝擇攸寧入宮,怎麽到了皇帝嘴裏就成了賜婚,難道皇帝還準備将攸寧許配給別人,這怎麽可以。
“聽說兵部尚書府的大公子林成才貌不俗,仰慕表妹已久,兵部尚書對朝廷忠心耿耿,朕也極為器重,若是表妹嫁給他,定是一世無憂,母後也不用再為表妹擔心。”帝王眸子裏劃過一絲冷意,語氣不疾不徐。
一個兵部尚書府的公子,也配肖想攸寧,太後心裏快怄得出血,只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那林公子才貌不俗是沒錯,但是皇帝知道他的品行嗎?萬一他是個纨绔子弟,那成婚之後豈不是會欺負攸寧,這樣哀家如何能放心。”太後試圖找借口,為的就是讓皇帝打消這個念頭,一旦攸寧的婚事就這麽定下來了,那攸寧會徹底失去入宮的資格,她們的謀算也會全部落空。
“楚國公府乃我朝第一世族,有楚國公府跟母後在,兵部尚書府肯定不會做越矩的事,母後大可放心。”帝王頭都不擡。
“可即便如此,以攸寧的身份,那李家公子也配不上她。”太後見他似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不由心急如焚,皇帝做的決定最是難更改,他若真決定給攸寧跟李公子賜婚,那太後也無能為力。
“忘了與母後說了,為表妹跟李家公子賜婚的聖旨朕已經讓人送到楚國公府了。”比起太後的心急如焚,帝王極為淡定自若,姿态很閑适,但帶着運籌帷幄。
“什麽”太後胸口劇烈起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張嬷嬷連忙過來給太後順氣,陛下這是已經對太後娘娘跟楚國公府不滿了,所以才會這樣做。
“皇帝為何不與哀家商議一下”
完了,都完了。
帝王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身姿挺拔,一國之君的氣度盡展無餘,他表情也冷了下來:“母後,嫁娶之事一看品行,二看情投意合,朕是一國之君,難道給臣子之家的公子跟小姐賜婚的資格都沒有嗎?還是母後想僭越,做朕的主。”
“哀家何時想做皇帝的主,依着攸寧的身世跟才學,難道沒有資格入宮為妃嗎還是說皇帝已經有了想要立妃的人選,皇帝今日去馬場總不會是因為盛華這個妹妹吧”太後已經維持不住臉面了,質問道,她腦海裏想的全是楚國公府的榮華已經要維系不下去了。
太後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太後娘娘說的是誰。
帝王也不猶豫,甚至不避諱,颔首道:“朕确實已經有了立妃的人選,而且想要讓她入宮。”
他還真打算讓謝姝入宮,太後聽完兩眼一翻,氣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