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憶
76、回憶
◎窦明旖想到她娘走的時候,她哭喊着◎
三老爺回府時恰好瞧見窦明婷毫無精神的被帶回了院子,便來了吳氏這裏,疑問道:“婷姐兒是怎麽了,今日看起來一點精氣神也沒有。”
随着三老爺入屋的,還有一大股不知哪兒沾染上的香脂味飄進吳氏鼻間,這可不就是三老爺跑出府厮混的證據,女兒女兒的出府會外男,丈夫丈夫的也出府厮混。
“窦海,你還有臉問婷姐兒如何了?”
吳氏真是要咬碎了一口銀牙,怒上心頭,“你瞧瞧你,每日就知道出去跟那群不知廉恥的狐貍精厮混,你身為婷姐兒的爹,平日可有半點關心她過?”
說起來吳氏就來氣,自從她入了府後,三老爺就往後院領了一個又一個女人,不僅僅是這樣,他仍不知足,還常常跑出去偷歡享樂。
三老爺一被吳氏這般指責,忍不住怒氣叢生,“這後院不是都是你吳氏打理的嗎,與我有何幹?婷姐兒是你一手在教導,那時你偏要叫我不管,這會兒又來說我不配為人父了?當真是好笑!”
“什麽?”
吳氏直接跳起來,指着他鼻子大罵道:“好,我不與你計較你的那些個狐媚子,但是婷姐兒是我一個人生的嗎?難道你不是她父親?我說我一個人教導你便全盤撒手了啊,那我不許你出府厮混,怎麽不見你不去啊?”
三老爺這是在指責她沒教出個好女兒,這叫吳氏怎麽忍受得了。
“還有輝哥兒,全都是你的錯,你好的不教,淨帶着他去什麽明月樓,每日也只知道與那些個妓子厮混,連家裏的妻子都不顧。”
吳氏氣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只覺得她自己真是要炸了,“哼,為何你只有輝哥兒婷姐兒燕姐兒三個孩子,這都是報應,你活該!”
“吳氏!你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一張休書立刻将你送回娘家!”
三老爺臉色漲的通紅,他最不能忍的便是有人拿他的子嗣說話,吳氏這意思便是這麽多年他生不出孩子,是他自己活該。
然而對于忍了這麽多年的吳氏,此刻真是爆發怨氣,她絲毫不客氣回道:“好啊,有本事你就休,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個瞎了眼的會嫁給你這麽個爛人!不管不顧子女,整日只知道上青樓,還有在院子裏與侍妾厮混,你趁早休了我,正好我也不想管你這爛攤子了!”
三老爺氣得渾身發抖,可偏偏說不出什麽反駁,若說叫他休了吳氏,他還當真不太敢。
拿不出七出中的任何為由,眼下休不了她,況且吳氏出身比他還高些,對于吳氏的娘家三老爺還是有所畏懼的。
“你!”
這個時候,屋外出現一道身影,是三房院中的薛姨娘的,這姨娘可是三老爺的心肝寶貝,寵的含着就怕化了。
薛姨娘嬌嬌滴滴勸解道:“老爺,夫人,莫要再吵了,妾為夫人熬了一碗熱湯,夫人請用吧,消消火。”
薛姨娘這副作派更是點着了吳氏內心的一把火,讓她不禁想起後院那一大群狐媚子,一個個除了勾引老爺,什麽也不會做。
這火沒消反而是燒的更旺了,吳氏端起那熱湯便一把潑在了薛姨娘的身上,那湯是才熬出來沒多久的,還有些燙,直接把薛姨娘給燙的哭叫。
“啊!”
三老爺心尖尖都疼了,上前摟抱着她朝吳氏大吼:“吳氏,你做什麽!”
“呵,今日我把話放在這裏,老爺你若是往後仍死心不改,日日去青樓厮混,那你後院那一群小妖精便都與薛姨娘一個下場!”
薛姨娘臉上也被潑上了熱湯,燙得直發紅,她雙眼如毒舌一般盯着吳氏,忽而又埋在三老爺懷裏道:“老爺……”
三老爺頓時怒氣更大,放開了薛姨娘站在吳氏面前,大吼道:“吳氏,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三老爺與三夫人第一次發生如此大的争吵,院子裏的丫鬟們簡直亂成一團,全部不敢上前去阻攔。
“好啊,妾身就看看老爺是如何動妾身。”
“啪!”
三老爺直接擡手給了她一巴掌,登時将吳氏的臉給打歪了。
吳氏被打得愣了一剎,下一刻跳腳張牙舞爪地抓上三老爺的腦袋,死命地拉扯:“窦海,老娘跟你拼了!”
這吳氏性子本就潑辣剛烈,當年若非三老爺哄騙,她還真不會嫁到窦家來。
被三老爺扇了一巴掌,如何能忍,又如何忍得下去。
三老爺也不甘示弱,朝着吳氏是又踢又踹,而吳氏指甲的尖銳,不時便在三老爺的臉上留下了好幾道指甲印。
三老爺吃了痛,朝着吳氏的腰間便是一腳,吳氏頓時松了手一頭栽倒在地上。
窦海擡起腳對着她,只見她又爬起來,哭叫道:“窦海,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這話令窦海猶豫了。
眼下他只是想給吳氏個教訓,告訴她何為夫綱,今日他男性的尊嚴在吳氏面前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是他絕不能容許的。
就在他這麽猶豫的一瞬間,吳氏已作勢爬起來,朝着屋外沖了出去。
薛姨娘早在兩人打起來之時,便吓得呆呆愣愣,待吳氏跑走後,她才回過神出聲道:“老爺,夫人這……”
窦海沉下臉:“我去追她。”
壽康堂內。
林氏正與老夫人說這話,三夫人吳氏便如女鬼一般哭啊喊着沖進了屋,直接跪倒在老夫人腳跟前,抱着老夫人大腿哭道:“母親,母親啊,老爺他要打死妾身啊……”
吳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好不傷心,更別說吳氏因為跑來的,發髻全都散了,此時她發絲淩亂,臉上的妝容花了開,将整張臉染得五顏六色的,右臉側還有個偌大的巴掌印,可見其凄慘程度。
老夫人一聽吳氏哭喊着自己要被三老爺打死了,便皺眉道:“老三媳婦,你先莫哭了,有話好好說。”
林氏一看吳氏這等模樣,忙勸道:“是啊,三弟妹,快莫哭了,母親在這會為你做主的。”
“嗯……嗚嗚嗚……”
吳氏摸了一把眼淚,讓自己平靜下來。
“母親!”
窦海這時候也進了壽康堂,吳氏一見他跟上來,真像怕被打死一般往老夫人跟前又縮了縮。
老夫人當真以為她這小兒子是要來壽康堂要人的了,護着吳氏邊怒斥三老爺:“老三,你做什麽,這可是你發妻,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腳的!”
不過再一看,這三老爺面上也有幾道指甲印,這叫老夫人心裏是明白了,三房的兩個是打起來了,結果鬧大了吳氏便跑來了壽康堂。
“母親,是吳氏她先與兒子争吵起來的,她怒罵兒子。”
三老爺直接指控是吳氏的罪。
“母親,是老爺不顧家日日在外厮混,妾身實在是看不下去,便多訓了他兩句。”
吳氏朝前跪在老夫人面前,現下她已冷靜下來,便沉聲道:“結果,結果他便動手扇了妾身,他不但要休了妾身,還說要将妾身打死!妾身,妾身是不得已才來求母親做主啊。”
吳氏臉龐流下兩行清淚,說的凄凄慘慘戚戚,雖說平日吳氏脾氣确實不怎麽好,但她打理三房老夫人還是認可的。
且三老爺交得那些個狐朋狗友,時常帶些個狐媚子入後院,吳氏這些年存下這麽多氣實屬正常。
這麽想了想,老夫人頓時厲聲對三老爺道:“老三,你還不知錯,輝哥兒婷姐兒燕姐兒三個,你這些年确實缺了些關愛照顧,他們三個孩子可都是老三媳婦一人教導的,她說你幾句你改就是了,何至于鬧到這個地步!”
“兒子,兒子……”
三老爺臉通紅,他最怕的便是老夫人,老夫人一訓吧,他便無話可說。
“好了,你們兩個也是的,多大的人了還為這點小事打起來,跑到我這來訴狀嫌不嫌丢臉?”
老夫人真是懶得管他們這點破事了,無比頭疼:“老三媳婦你也是,老三說要打死你,可他那是氣話,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打死你的。老三啊,以後外面那些個事你也要少沾染點,看看你把輝哥兒教成什麽樣子了,那種地方你叫他少去,家裏妻子懷着身孕他倒還一點也不顧的!”
窦海連連應道:“是是是,兒子回去便好好訓一番輝哥兒,保證管教管教他。”
“老三媳婦,你看老三也認了錯了,這下你該消了氣吧。”
林氏幫着勸道:“是啊三弟妹,男人啊誰沒個偷腥的時候,你這多想可不就是徒增煩惱嗎?以後有話好好與三弟說,莫要再打起來了。”
吳氏側目,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就知道這林氏等着看笑話呢!
林氏笑着朝三老爺道:“三弟啊,這休妻的話可莫要再說了,三弟妹為你生兒育女,這麽多年來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這不是拿刀捅她心嗎?”
“是是,大嫂說的是,小弟以後一定管着自己的脾氣,再不會與吳氏出這等事了。”
吳氏在一旁冷着一張臉沉默着,心中如紮了一根刺般是怎麽都覺着疼痛不已。
老夫人見得了三老爺的保證,便叫兩個回去了。
可吳氏和三老爺兩個人互相生着悶氣,走到院門口便分道揚镳。
吳氏回了屋閉門不見,而三老爺則是去了薛姨娘的院子,好好關心一番自己的心肝寶貝。
翠竹院內相安無事,一切如往常,窦明旖将配好的茶葉與藥草一一對應記了下來,叫翠微将紙張收好與房契地契放在一起。
知采小踏步噔噔跑了進屋,急色道:“小姐,三小姐的事情被三夫人知道了,但是不知為何三夫人與三老爺打起來了,還鬧到了老夫人那兒。”
她偶然撞見吳氏與三老爺從壽康堂出來,兩個人的模樣可謂是狼狽不堪,看起來彼此都動了手勁。
“那三小姐呢?”
以三老爺那作風,又遇上吳氏那性子,不幹架起來都算是好的了。
“三小姐好似被帶回了院子。”
“行了,你過來幫我看個東西。”
窦明旖将幾根不同顏色的絲線拿出來,放至在桌上,問幾個丫頭:“你們覺着這幾個色兒,哪個做成絡子适合男子佩戴。”
她有打算給哥哥打個絡子再鑲個玉佩在上面,或是直接挂在腰間。
翠微挑了一根寶藍色的,說道:“小姐,這個色兒好。”
知秋卻挑了個雪青色的,“奴婢認為這個更好。”
這下難為知采了,她撓了撓頭,“奴婢,奴婢覺着知秋姐和翠微姐選的都好看。”
“得了,你是兩邊誰都不想得罪吧。”
窦明旖敲了她一下,便聽知采又笑道:“不如小姐兩個一樣打一個好了,這樣便無需糾結了。”
“知采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小姐這是要為大少爺打絡子吧。”
“翠微果然是最心細的。”
窦明旖贊賞的看了她一眼,這丫頭一眼便知自己的想法,也是個心思玲珑的,“那就兩個都打吧。”
總歸做一個也是做,兩個也是做。
在壽康堂目睹了三房吵架的林氏,心情略有些糟糕。
她想到前兩日窦謙來她院将那兩個姨娘要走,暗地又狠狠咬了牙,窦謙與三老爺果然是親兄弟,連最寵愛的妾侍都是一個樣兒的。
這麽一想,林氏便下了決心要懲一頓楊姨娘,她招了招手命吳嬷嬷去将楊姨娘叫來,繼續罰跪。
窦明曦今日破天荒的來了秋月院,她似乎有心事,在林氏還沒回來時,一直處于沉默之中。
待見到林氏,她綻開笑意道:“娘,你回來了。”
“曦兒,你臉色不怎麽好,是不是出什麽事兒,說出來娘為你想法子。”
不得不說林氏與窦明曦不愧是母女,林氏一瞧便知窦明曦心底有事,于是窦明曦也沒隐瞞,便直言不諱道:“娘,昨日我出府游街時遇到了趙世子,碰巧得了與趙世子單獨相處的機會,可是趙世子卻連話好似都不願與女兒說。”
那語氣可真是可憐歪歪的,林氏心都疼了,直接把她攬進懷裏,安慰道:“你沒做出什麽出閣的事兒吧?”
她可不期望自己的寶貝女兒因為中意別的男子,而白白丢了清白。
“沒有,趙世子都不肯理睬我,我哪裏會對他再做什麽出閣的事情,女兒也是有臉的。”
“嗯,你有底就好。”
林氏這下放心了,自己如此好的女兒哪裏會愁嫁,最初她的意願便不是趙世子,如今也算不上會有失望,于是道:“曦兒,那日去威遠伯府,娘覺着若是你不能嫁進去也是好的。那威遠伯夫人并非是趙世子的親生母親,她一瞧便知道更疼愛趙二公子,若你嫁給趙世子免不得會吃苦頭,娘這心裏舍不得你去吃苦。”
“娘,我明白。”
“曦兒,有件事娘想與你一說。”
林氏見她有所動容,便決計說出來。
窦明旖道:“娘你說吧,我聽着呢。”
“你可知明年五月宮中要選秀?”
論富貴,這京都哪一家都比不過皇家,又有哪個女兒家沒做過些什麽麻雀變鳳凰,一次躍枝頭的美夢呢?
窦明曦呆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磕磕巴巴道:“娘,你這意思,是要女兒去選秀,做宮中的娘娘?”
不論是京都的哪家公子她都曾想過,唯獨未想過嫁入皇家。
“是。”
林氏伸手撫了撫她的烏發,語重心長道:“娘翻來覆去的想,這京都中的哪一人家,都比不得皇家的。”
“娘!”
窦明曦皺眉,她着急了:“娘,不行,您叫女兒參加選秀不是将女兒往那火坑裏推嗎?您又不是不知道當今聖上明德帝已近半百,女兒這時候入宮,哪還會有什麽幸福可言?”
她也是花齡少女,哪裏會不幻想嫁于自己的意中人,幸福美滿過着日子?
“曦姐兒,娘不逼你。”
林氏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現下她說什麽窦明曦都不會聽進去,因而便止了這話題,“這件事你自己琢磨,待日後你再好好想想。”
窦明曦如今對趙世毅仍是滿腔愛意,一時難以接受,但林氏相信她日後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娘,你今天又叫楊姨娘在外面跪着了?”
窦明旖朝屋外一往,果然瞧見了院中跪着的楊姨娘,一想起她那副裝作無辜實則陰險的臉,窦明曦便覺着這懲罰一點不過分。
“她那兩個好女兒可是将我兩千兩的茶杯給打碎了,跪都便宜她了,哼!”
窦明曦忽而“咯咯咯”如清鈴般笑了出聲,單手握住林氏的手緩慢道:“娘,你說便宜她了,那為何還要便宜她呢?”
林氏眸光一動,朝着吳嬷嬷招手道:“嬷嬷,你将楊姨娘帶進來,而後将門帶上。”
楊姨娘又在林氏面前跪了下來,吳嬷嬷轉身出了屋,添念添香也随着出了屋,順便将門給合了起來。
林氏勾唇一笑,聲音平淡道:“楊姨娘,你可知本夫人喚你進屋所為何事?”
“賤妾不知,還請夫人明示。”
“當然是為了那兩千兩的茶杯一事。”
林氏繼續不慌不忙道:“本夫人近兩日又仔細琢磨後,覺着這麽簡單罰跪于你似乎值不上兩千兩啊。”
楊姨娘楊姨娘的臉色霎時慘白了一分,邊磕頭邊求情:“求求夫人網開一面,饒過霞姐兒媛姐兒這次吧,賤妾往後絕不會叫兩位小姐再犯如此的錯誤。”
“是這樣嗎,楊姨娘。”
林氏聲音更淡了,似乎毫不在意,“本夫人可以放過她們,畢竟她們按理說還是本夫人的庶女,不過有句話不是叫子錯父承嗎?既然霞姐兒媛姐兒犯了錯,那麽作為姨娘的你,便理應為她們承擔,此前本夫人是說叫你每日跪兩個時辰,是因沒想到什麽別的法子抵這兩千兩,而如今,本夫人已想好了。”
“大夫人想要賤妾做什麽都可以,只要放過霞姐兒與媛姐兒。”
“楊姨娘果然是聰明人。”
林氏笑了一聲,“本夫人想知道,楊姨娘你的命可值那兩千兩?”
楊姨娘本是慘白的臉一瞬間因林氏的話變得毫無血色,她的身子更是顫抖的厲害。
而屋內的三人不知門外有一丫鬟正端着托盤欲敲門,瞬間臉色煞白。
命。
大夫人要楊姨娘的……
小丫鬟瑟瑟發抖,她本是秋月院的三等丫鬟,負責掃地的。
二等丫鬟琵琶今日身子抱恙,便暫且由她送上茶水,可沒想到她這一來,便聽到了一句幾乎能致她于死地的話。
小丫鬟煞白着一張臉,手心略有些抖,朝後又退了幾步,吳嬷嬷恰好這時候回來了,看到這送茶水的小丫鬟站在離屋門的幾步遠,想來她應當沒聽見什麽,便對她道:“你過來。”
吳嬷嬷上前敲了敲門,領着小丫鬟進屋放下了茶水,這又出了門,那小丫鬟一路低着頭未見林氏的表情,可卻瞧見了跪在地上的楊姨娘眼中含淚。
“本夫人給你兩日時間等你的答複,若是你将此事告訴于旁人,你應當知道後果,為了七小姐,八小姐兩個可憐的孩子,楊姨娘。”
楊姨娘低下頭,顫抖道:“賤妾知道了。”
“如此你便回院子吧,不用再來本夫人院子跪了。”林氏心情大好。
這人早兩天晚兩天都是死,何必再為難她罰跪,若是又被窦謙瞧見,保不準連她也要挨訓,于是便放了楊姨娘走。
當天晚上,楊姨娘便得了風寒,至此卧榻成疾,病情很是嚴重。
……
窦明裕提着小兔崽子窦明碩回府時恰好被窦謙攔下,又與他一番糾葛,窦明裕冷哼之後才甩下窦明碩轉身去了翠竹院。
想着窦謙的黑臉窦明裕就很不快,還好每日回府能見到自己妹妹的笑容,一天的疲憊都消散了,他又望了望她的裙擺,問道:“旖兒,你腳傷如何了?”
“已經好多了。”
窦明旖笑了笑,腳踝處的紅腫消了大半,不得不說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齊謹所送的藥膏。
早上聽白嬷嬷說窦明裕将窦明碩給抓走了,窦明旖便滿滿調味道:“哥哥,你帶四弟去了何處呀?等到晚上才帶着他回來。”
“他昨日不是欺負你了嗎,我把那臭小子帶到演兵場教訓他去了。”
見窦明旖滿臉吃驚,窦明裕的面部柔和了些,又道:“那小子還有點能耐,紮了兩個時辰的馬步都沒抱怨一句,似乎還有學武的意願。”
這是窦明旖完全沒想到的。
在她看來,窦明碩是窦府最小且最得寵的少爺。從小在蜜罐裏長大,半大點苦也沒吃過,每日去書塾都是瘋着鬧着糊弄過去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小霸王,竟然忍着咬牙紮了兩個時辰的馬步,且動了學武的念頭?
這真的是那個窦府不可一世,調皮搗蛋的窦明碩嗎?
窦明旖用迷茫的目光注視着窦明裕:“哥哥,你認為呢?”
窦明裕卻遺憾似地搖了搖頭,嘆道:“有林氏和窦明曦在,窦明碩是無法學武的,她們絕不會同意讓窦明碩吃苦,更別說進軍營了,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他眼神複雜的閃動了下,本想說窦明碩手臂上有傷痕一事,可到了嘴邊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若是四弟并非改過自新呢?”
“若他不悔改,我會讓他好受的。”
“小姐,這是熬好的銀耳湯。”
知秋進了屋,手上還端着一碗蓮子銀耳湯,是才從大廚房拿來的,她将碗放在窦明旖面前,說道:“方才奴婢在大廚房啊,瞧見了楊姨娘的丫鬟呢,她說楊姨娘染了風寒,情況不容樂觀,聽起來蠻嚴重的樣子,便去為她熬藥了。”
窦明旖小口的喝着,身後的翠微疑聲接道:“楊姨娘怎麽就病了?”
這大炎熱天,染上風寒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兒。
窦明裕挑眉,“風寒還有嚴重的情況?”
他從小到大就得過幾次風寒,但都是幾日過後便好了的,他還真不知道得了風寒竟能致命。
“奴婢也不大清楚呢,只聽她說是楊姨娘面色痛苦極了,命她趕快去熬藥,這麽想來應該是不同尋常吧。不過府醫已經過去了,明日興許便無事了。”
知秋朝旁撇了撇嘴,嘴巴不停道:“叫奴婢說,這楊姨娘就該受受病魔,省得她還有別的心思算計小姐。”
“算計你們小姐?”
窦明裕的臉冷了下來,凜聲道:“知秋你把話說明白。”
窦明旖瞪了知秋一眼。
知秋立馬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她就扁嘴道:“當初小姐面上紅腫時,楊姨娘送了一瓶藥膏,裏頭摻着魚腥草粉末呢。還有那次趙姨娘落子,楊姨娘邀請我們小姐去她院子……”
“哥哥。”
窦明旖忙打斷知秋,朝着窦明裕說道:“哥哥你不要插手這些事情,我自有注意,這後院之事是女子與女子之間的争戰,而你的戰場不在這裏。”
本來後宅之事,若男子插手只會是更亂,所以這些事情她從未告訴過他,她并不想要自己哥哥分心擔憂。
“好。”
窦明裕面對窦明旖的請求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既然她有信心他便不會插手此事。
他笑道:“作為我窦明裕的妹妹,在戰場上一定是虎入羊群,臨軍對壘決不當讓!”
“哥哥。”
窦明旖笑了笑。
怎麽在哥哥眼裏,自己就這麽厲害?
怪不好意思的。
在窦明旖的勸阻下,窦明裕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插手這內宅之事,她便放心把自己哥哥送走了。
窦明旖又回到了屋中:“知秋,你在大廚房打聽到的只有這些嗎?”
知秋回道:“其他便沒什麽了,奴婢了解的便是這麽多。”
“嗯,下去歇息吧。”
窦明旖沒放在心上,又坐在床榻上打了會兒絡子,将兩個都完成了大半,這才揉了揉酸脹的雙眼,也熄燈睡下了。
又是一日,楊姨娘的病情沒有好轉,仍然是滿身虛弱的躺在床榻上,她用幹裂的嘴唇出聲道:“青川,你過來。”
青川是楊姨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她剛熬好藥端進了屋,便扶着楊姨娘邊喂她吃藥,聲音輕柔道:“姨娘,你說。”
楊姨娘喝了半彎直搖頭,嫌太苦了,她皺着眉大喘氣道:“青川,我小腹痛,你去拿那個方子抓藥,稍後我一起喝下去。”
“好,姨娘那你先歇下。”
青川知道楊姨娘所說的方子,是早前在藥堂求得的一處溫經止痛藥方,姨娘一有痛經,便會吃這藥,如此就好了。
待青川将藥熬好後,楊姨娘只是無聲地叫她放在桌上,便揮手叫她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楊姨娘一人,她望着那兩碗藥,用被褥罩住頭小聲地嗚咽了出來。
原本只是大房姨娘得了風寒的一件小事,可事情的變故發生在兩日後的清晨,楊姨娘的貼身丫鬟青川哭喊着跑到壽康堂找到老夫人,說是楊姨娘在床上已沒了氣。
堂內窦明旖、窦明曦與林氏皆在,老夫人一聽根本坐不住,忙領着幾人去了楊姨娘的院子。
“老夫人,楊姨娘已經去了好幾個時辰了。”
窦府的府醫已進了屋檢查,待他再出屋時,朝着老夫人一拜,這人都死了好幾個時辰了,就算他是神羅大仙也不可能救得回來。
“去了好幾個時辰?”
老夫人一聽怒得頭痛欲裂,她怒斥道:“青川,你們是怎麽侍候的姨娘,這人什麽時候出了事,你們做貼身丫鬟的竟不知道?”
“老夫人饒命啊,昨日下午奴婢為姨娘熬好了藥後,姨娘便要奴婢退出屋,說是自己會吃藥而後再睡一覺的,奴婢便下去了。”
青川朝地上一跪,眼淚流了一地,她大聲哭道:“可今日早上奴婢尋着往常的時辰進屋一瞧,姨娘,姨娘,她就,就沒了。”
“這楊姨娘是怎麽沒的,你可能查到?”
“看跡象是中了毒而亡。”
王府醫又在心裏抹了一把汗。
這窦府內可真的是不敢想啊,上次趙姨娘那事她就夠心驚膽顫了,如今又出了楊姨娘因中毒而死之事,他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
“楊姨娘這一日來只吃了兩碗藥,應當與這藥汁有關,不過老奴還沒來得及檢查一番。”
窦明旖的目光已飛進了內室,透過一層幾乎蓋不住內室風光的簾子,裏面床榻上楊姨娘正睡在被褥裏。
她面色安詳,看不出是已死之人。
“姨娘,姨娘!”
窦明霞與窦明媛這對雙胞胎姐妹花在屋門口大聲哭喊着。
她們雖小,可也明曉這屋內死了的是她們的姨娘。
若非她們的丫鬟死活拉扯着兩人,她們定是要奔進屋了。
兩個小孩猛力掙紮着,哭到嗓子嘶啞:“放開,你們放開,姨娘,姨娘,你不要死!”
老夫人朝外吼了一聲,“還不将七小姐八小姐給帶回院子去!”
窦府內怎麽竟是些多嘴的丫鬟,這種事情也敢在七小姐八小姐面前嚼舌頭。
窦明旖回身見窦明霞與窦明媛被連拖帶扯的離開,微微嘆了一口氣。
只是可憐了兩個孩子,小小年紀便要承擔喪母之痛。
她的神色恍惚了下,這般場景她似乎想起了當年她娘親死之時。
那時候她亦是哭着喊着要見娘,而她的哥哥死命抓着她的手不放開,就像是在抓着最後的一線期望。
“母親,府醫說是藥汁出了問題,那麽……”
林氏尖銳的聲音打破了窦明旖的恍惚,她回過頭只見林氏朝着青川一指,眼神冰冷道:“青川,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往楊姨娘的藥裏投了毒?”
“奴婢沒往藥裏投毒啊,姨娘的藥都是按着方子抓來的,奴婢哪兒來的膽子敢在姨娘碗裏下藥啊。”
老夫人眼角餘光望了一眼青川,又回到王府醫身上:“府醫,你先檢查一番楊姨娘所用的藥。”
“是,老夫人。”
王府醫将兩個碗皆瞧看聞舐了一番,才沉聲回道:“回老夫人,大夫人,這藥是對的,與方子是對得上。”
說到這裏,跪着的青川心裏松了口氣,這時又聽府醫接着道:“可這第二碗藥,并非是與治風寒對症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