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就這樣一路走着。
獄寺君忽然開口:“喂,你幹嘛一直踩黃線啊?”
這好像是他今天…不對,應該是自認識以來,第一次主動向我搭話。
我低下頭,看看腳下用于區分車行道與人行道的黃線。
他是吃錯什麽藥了嗎?
盡管心生狐疑,我還是回答道:“這是我個人的興趣。”
與其說興趣,倒不如說是“習慣”一類的東西。最開始只是出于好奇,在小時候的某天嘗試了這種行走方式。後來就上瘾了。只要看到路面上貼着黃線,我就一定會踩上去、沿着它的軌跡慢慢行走。
這樣會有一種走在懸崖邊的樂趣。沒嘗試過的人通常是無法理解的。
獄寺君“哦”了一聲,然後往前丢了一顆炸/彈。
伴随着“砰”的一聲巨響,我前方的黃線被炸斷了。爆炸造成的巨大沖擊波使我和獄寺君的發絲飛揚。
我:“…………”
我咔吧咔吧扭過頭,看到了面無表情的獄寺君。他酷酷地移開了視線,沒有半點要開口解釋的意思。
…這家夥,難道是小學生嗎?
我鼓起臉,盯着前方差不多2米長的斷裂,以及更遠處、那仿佛無盡的延伸出去的黃線。
要從這頭的黃線上走下來嗎?要假裝若無其事、直接繞到後面沒有斷裂的地方嗎?可中間的斷裂實在令人難以忽視。就此放棄什麽的…不是超可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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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就和瀕臨融化的芝士一樣焦灼。
雖然只要揮揮手就能讓路面恢複原狀,但一旦這樣做,說不定就會演變成獄寺君不停丢炸/彈、我累死累活不停修複的局面——
那樣不就顯得我像個被人耍着玩的超級大白癡嗎?
我才不要咧!
我的大腦再度瘋狂旋轉起來。最終,在獄寺君好整以暇的注目中,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
後退3步。
助跑。
起跳。
在空中720度托馬斯回旋。
落地!
我穩穩降落在了黃線的另一端。
順帶一提,我完全知道這是怎樣的怪異之舉。如果這畫面被第三個人看到,對方一定會認為我是什麽腦子不對勁大白天出來行走的白癡妖怪。
正因為此,所以我全程都沒松開獄寺君的手。他就這麽被我拉扯着,做出了幾乎完全一樣的愚蠢之舉。
“…………”
直到落地,獄寺君還久久不能回神。他大張着嘴巴望着我,眼神充滿費解,有一瞬間簡直如初生的嬰兒般無邪。
如果注定要變成白癡,那麽死也要把剩下的人都拖下水!
一個幸存者不留——這就是我的人生信條。
一旦這麽做了,人生就會變得輕松起來。畢竟藏起一個白癡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之放進白癡堆裏。
“……”
慢慢的,獄寺君的額角化為了“井”字的迪斯科舞臺。他那扭曲泛青的面色正可謂“自作自受”的典範。
我朝他露出一個絕對能讓他火冒三丈的微笑,卻發現他的視線掠過我,定格在了更低的某處——
我跟着低下頭,看到了緊緊握在一起的、我的左手和獄寺君的右手。
…啊咧?
等等,明明起跳前還只是一“點”相交,究竟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我震驚得瞪大了雙目。一股奇妙電流從指尖蹿起,“嗖嗖嗖”逆流而上,直抵腦仁深處。do…dokidoki!
我渾身一震。
跟着我一起抖了抖的獄寺君:“……”
他“噌”地一下就把五指張開了,然後猛地一甩,似乎想把我甩脫。但我沒讓他如願。
獄寺君的手臂轉了360度回到原位。我們的姿勢毫無變化可言。
我:“……”
獄寺君:“…………”
“…喂。”他的語氣十分陰郁,含義不言自明。我沒理會,只是繼續盯着他的手發呆。
仔細一看,獄寺君的手長得好漂亮呀。手指細長細長的,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薄薄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現——
do…dokidoki!
這樣的手卻只用來扔炸/彈,不是太可惜了嗎?明明是這麽…這麽藝術的一雙手。
這個想法只是很朦胧地存在了一瞬。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很珍惜地捧起了他的手、放到頰邊輕輕蹭了蹭。
“……!”
獄寺君那種純潔如嬰兒的震驚表情又出現了。
……皮膚好燙啊,是與冷淡性格截然相反的溫度。還是說,這恰恰反應了其本質呢?
…喜歡。
我擡眼望着獄寺君。
目光相觸的一剎那,他猛地撤回了手,眉毛深深、深深地擰起,臉卻微微發紅,羞惱程度介乎于“小孩子被當面說不成熟”與“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年一不小心看到○○雜志”之間。
“我說你…你這家夥果然是變/态嗎?!”
被這麽低聲喝問了。
用出乎意料的虛弱語氣。
當着我的面,獄寺君把手捏成拳頭,來來回回地擦了好幾遍。
我總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刻意。一開始他好像也沒有很生氣,是到後面才越想越氣、以致于擺出一副很誇張的嫌棄臉的。
我想了想,決定像牽手勝負一樣沖他打直球:
“因為獄寺君的手很漂亮,所以想要這樣做。冒犯到你了嗎?”
“…這不是廢話嗎!?”他惡狠狠地說,“哪有正常人會突然這麽做啊你這白癡章魚女!”
我“哦”了一聲,一臉的無所謂:
“可是之前說好的讓我為所欲為欸——獄寺君才是,不要老是這麽一驚一乍的,明明更過分的事都做過嘛。你真的好純情哦。”
“…………”
獄寺君的臉更紅了。一團白氣從他頭頂“噗嚕嚕”的噴出,很是蒸騰。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害羞,後來才發現這是怒火高漲的表示。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七竅生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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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好了被炸開的道路,使得獄寺君免于被馬路之神與交通警察詛咒的命運。
然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們繼續手牽着手往前。
我開心得散發着小花花。
獄寺君看起來快吐了;渾身散發出一種極度陰暗扭曲的可視磁場,好像黑洞一樣。
路人紛紛向我們投來驚恐眼神。有一位宿醉的叔叔與獄寺君對視了3秒,然後恭恭敬敬連滾帶爬地上交了錢包。獄寺君面無表情地收下了。
【“和他一起出去玩也會很有面子吧?”】
我忽然想起同班女生針對獄寺君的評價。原來如此,我覺得自己逐漸理解了這句話。
和獄寺君待在一起時,時間似乎總不按照正常速度來。要不就慢得像在熱牛奶,要不就是和吃薯片一樣快。
現在的情況就屬于後者。
仿佛只是消滅一袋迷你包裝膨化食品的功夫,獄寺君就朝着某處一昂下巴,說:
“到了。”
他言簡意赅,充滿不耐。我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熟悉的并盛公園。裏面人頭攢動,一眼就能看到很多只小孩。
“原來獄寺君不去沢田同學家的時候會待在這裏啊,”我說,“好有童心哦。”
“找個方便的地方待命而已。”他狠狠甩脫我的手,沒對“童心”的說法有任何表示,似乎覺得直接漠視就足以展現出相當程度的嗤之以鼻。
我任由他掙開了。老實說,我對“牽手”也沒有一開始那麽熱衷了。剛剛牽了一路,先前那種電流竄過的奇異感受卻再沒回來過;或許只是靜電吧,聽說夏天也會有靜電的。
我歡呼一聲,跑進了公園裏。
獄寺君像看白癡一樣看着我。
“快點過來啦獄寺君!”我大聲叫他,“不要在公園裏擺臭臉嘛~來,笑一個?”
“…………”
獄寺君牽起嘴角;臉上青筋“噼裏啪啦”的炸開,瞳仁縮小到了《名偵探○南》裏小黑人的大小。
我:“……”
獄寺君還是好看的。我想。但還是好吓人;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好看的。
也許他只是生性不愛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