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謝凜原計劃出差兩周,到底還是提前回來了。
他比預定的足足早了三天到家,司機将車泊到觀湖別墅門口,管家急忙趕來,也是沒有料想到。
不過雖然意外,但老管家從來不敢對東家的言行置喙半分,只是苦惱于原定的食寝安排得重來了,謝凜貫用的廚子休了假得提前召回……主卧房裏的布置還少了一味薰香未來得及換上,更不用說廚房裏備的宵夜更是沒有。
一直以來謝凜是一個做事極有計劃步驟的人,他自己做事條理分明一板一眼,禦下也是如此,今天這種臨時起意突然就回來的情形十分罕見。
謝凜從車上下來,寬肩長腿,衣着考究一絲不茍,透着難以接近的冷肅矜貴。
他攏了一下西裝前襟,只見身上還穿着單薄的夏裝。
他剛從南加州飛回來,對帝都蕭瑟的冬夜有些不習慣,北風卷着院子裏的兩片落葉滾到了他的腳邊,寒氣便順勢從褲腳鑽進去。
仆人忙将大衣給他披上,管家迎着他進屋,但謝凜第一時間并沒有動。
“少爺,快進屋吧,您都要凍壞了。”老管家畢竟是伺候他十幾年的,曉得他怕冷,催了一句。
謝凜擰了擰眉,終于沒忍住問,“方弈柏呢?……睡了嗎。”
他回來這麽大的動靜,對方不可能不知道。
“沒、應該沒有。”劉管家有些意外,“要我叫他來嗎?”
“……”謝凜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擺擺手,說算了。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隐隐失落。
他離開這麽多天,如今星夜兼程地趕回來,對方卻是如斯地冷淡,就沒有一點心麽……難道于情于理不應該來打個招呼?
他神色不快,劉管家小心地交代沒想到他提前回來,人手和廚房的材料都不太夠,怕他不順心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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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凜知道這是在提前打預防針,沒說什麽,其實吃穿用度他并不在意,多數管得嚴格不過是立規矩而已。他受不了弟弟謝煥那種與人一團和氣的處世方法,在他身邊,哪怕是有一百個人也要保持安靜,恪守方圓,最好不帶一絲人氣兒,有事論事,無事免擾。
但,似乎總有人是例外。
他這邊剛落腳,集團總部的財務總監蔔楠居然拿着一沓文件上門來堵他。
“謝總您可終于回來了,一堆的審批等着您點頭簽字。”
“這是山省超算中心項目第三批100億的投資款……還有明年集團各業務線的預算需要您指示……”
謝家的基業版圖龐大,盤根錯節,謝凜是第二代繼承者,雖說他現在已有足夠的能力和手腕全盤掌舵,但公司越大,宛如巨輪,撞到冰山暗礁的概率就越高……當年謝氏野蠻生長時期的業務已跟不上時代,沒什麽利益可圖了,這些年謝凜大刀闊斧地改革創新,當年不被理解,如今算是初見成效。蔔楠對謝凜是十分欽佩的,只是現今謝凜在海外的幾座超級工廠正建設得如火如荼,投資頗巨,他卻又急着建人工智能實驗室,劃撥的預算屬實有些誇張。
“這麽大筆錢如果放在人工智能的研發上,別的地方就捉襟見肘……”
“要不然,這塊也剝離出去,獨立經營,自負盈虧,別再占集團的利潤點了。……總不能您在這裏打江山,那邊老的小的還總要您接濟。”
這話說得不好聽,謝凜終于乜了他一眼。
不過謝凜自己也知道,集團現在的青壯派也都是這個心思,老業務線他們認為是謝老爺子留下的頑疾,像什麽海外拓展的項目,包括人工智能,十有八九是謝凜為自己唯一的弟弟謝煥在謀出路。
謝煥在謝老爺子還坐鎮謝氏時就企圖在謝氏建功立業,無奈好高骛遠眼高手低,中間為了繼承權一度和謝凜勢同水火,不過最終還是在這場繼承之戰中敗下陣來。
一年前,謝凜将謝煥送去了歐洲。
謝凜自然而然地成了謝氏唯一的帝王。
蔔楠是謝凜一手提拔的嫡系,說話比一般人直接,“您這麽執着于開拓新的業務線……是想最後交給謝煥吧?”
“但他能真的念您的好嗎?”
蔔楠真是不明白,當哥的還要管到這個份上嘛,給謝煥每月的零用錢大幾百萬,夠他放縱無度了,又何苦搞什麽實業為他鍍金。什麽樣人幹什麽樣事,謝煥十足一纨绔。
謝凜沒有說話,眼神已經是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了。
蔔楠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他正忐忑,猶豫要不要走,突然書房的門被敲響。
謝凜說,“進來吧。”
蔔楠便看到門被推開,一個年輕男人端着托盤進來了。
蔔楠不是第一次來謝宅,他在這裏見過不少伺候謝凜生活起居的人,但這個人一進來他就覺得不一樣,哪怕他穿着仆人的衣服,眼神也是低垂而收斂的,謹慎而小心,但就是和那些人不同。
然後蔔楠發現,是因為謝凜看他的眼神不一樣。
這誠然是一個好看的年輕男人,清麗秀氣,身形清瘦而挺拔,渾身氣質幹幹淨淨的,帶了兩分憂郁,像一株深山中兀自馥郁自憐的蘭草。
蔔楠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了。
謝凜看着這人,一貫沉靜冷銳的眸子突然緊張起來。
蔔楠看到謝凜臉上的條線繃緊了一瞬,這麽多年,謝氏上下幾十萬人衆只怕是從未有見過謝凜這種神情的。
謝凜問他,“你怎麽來了。”
“您忙得太晚了,管家讓送點宵夜過來。”
方弈柏說話的時候也眼神低微,并沒有随意打量,似乎有些卑怯緊張,他低着頭,小心地把托盤放到謝凜跟前的書桌上,端碗盛了兩碗湯。
蔔楠不知道他的身份,看得一怔一怔的,瞟見謝凜看向自己,他才魂魄歸位,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不用了……我這就回去。”
方弈柏已經端了一碗,遞給他。
謝凜便說,吃完再走吧。
蔔楠硬着頭皮接過碗,說不出來哪裏奇怪,他就是有種謝凜現在很煩自己的感覺,這一碗白花膠湯他愣是喝出了苦澀味。
謝凜喝了一口,突然放下勺子,蹙了眉,望着方弈柏,“這是廚房給你做的吧,你喝了嗎?”
他知道廚房每日的用度是固定的,這類補品更是不可能突然多備一份,時間也來不及。
方弈柏先前病了一場,謝凜便讓劉管家每日給他炖些補品養一養。說起來出差這段時間他還沒有問過方弈柏身體養得怎麽樣了,固然也是忙,但……
想到置頂聊天窗裏一直沒有收到任何問訊,謝凜五味雜陳。
面前的人好像又瘦了。
方弈柏輕聲說,“吃過了。”
謝凜懷疑,他打量方弈柏,對方即使在跟他說話時,眼神卻也不看着他,偶爾一瞟馬上也會垂下去,盯着自己的腳尖。
佯裝規矩,其實不過是不将他放在心上罷了。
他是見過方弈柏全神貫注注視一個人的樣子的,那眼神明亮璀璨得晃人眼目……叫人癡狂,但他費盡千辛萬苦,也不曾擁有。
謝凜一時煩悶,擡手拉了方弈柏一下。
他發誓他沒想幹什麽,但他碰到方弈柏的瞬間,對方就像觸電一樣,渾身都僵硬了,活像他是可怕的瘟神……方弈柏估計想躲,但反應遲了沒躲開,眼神都變得潮濕起來。
謝凜心裏就不高興了。
再看着方弈柏固執地穿着仆從的衣服,他的心髒就被揪了一下,湧起莫名火氣,“你就總要跟我倔是吧……你到底是怕我,還是恨我?”
蔔楠差點嗆着,他心道聽了了不得的話,忙抱着碗往門外溜,“我吃完了……謝總,告、告辭……”
他同手同腳地出門,沒忘把門帶上。
其實他現在是個什麽表現,謝凜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謝凜望着方弈柏,滿心滿腦都是火氣,燒得他的胸腔都要爆炸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發火,不能耍脾性……有些東西一旦真的發生了,就徹底無法挽回了。
現在他還能裝一裝,等徹底撕破了臉,方弈柏不跟他斡旋的時候,他又能拿他怎麽辦呢?
說到底,有感情的那一方才會痛,方弈柏沒有心,自然有恃無恐。
再換個說法,方弈柏是謝煥的男朋友。自己把他強留在身邊,是巧取豪奪,有一時之功,能囚他一時,還能禁锢他一輩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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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是在寫《思想标記》時突然冒出來的念頭。
本來是想放飛自我的……結果沒飛起來- -我這種人就該一板一眼地老老實實。
暫時應該會隔日更,希望能得到留言和收藏,跪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