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風頭
第70章 第七十二章 風頭
第七十二章
*
依照穆茶的性子, 她平時在大家的面前其實話不太多。但她一旦開了口,那基本都是比較具有說服力、精辟和務實的發言。
所以,她說這話,所有人自然都第一時間聽進了耳裏, 記在了心中。
也因此, 衆人看向鄭抒澤的目光, 頓時都從驚恐變成了懷疑。
盡管這些人礙于神仙常年大殺四方的氣場, 不敢明目張膽地當場吐槽評論。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用直白又赤裸的眼神,去打量神仙。
——神仙把自己設定成渣男?自己綠自己?他有病吧?他難道喜歡自虐?他是M嗎?
關于鄭抒澤究竟有沒有綠自己這件事還有待考究,反正他的臉肯定是綠了。
而且,綠歸綠, 他還不能發作,只能忍氣吞聲地任由自己繼續這麽在椅子上綠成一棵植物。
人生頭一回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吃了這麽大一個啞巴虧, 鄭抒澤也終于明白了什麽叫作自己挖坑自己跳。
當初想順着心愛的姑娘的意發展的是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捅破窗戶紙卻不捅的是他,臨門一腳硬生生把自己踢歪了的也是他, 尚在考察期還非要給自己上難度的依舊是他。
不作死就不會死。
走好,他不死誰死。
而他身邊的穆茶自從說完這話, 便淺笑嫣嫣地看着他,似乎很是期待他會對此發表什麽見解、亦或者是表現出什麽樣惱怒的反應。
鄭抒澤望着她笑起來彎彎如月牙般的眼睛, 只覺得心髒都被她勾得有些癢。他俊逸的臉綠了又黑,黑了又白,最終又歸于平時的波瀾不驚。
Advertisement
反正這也不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道附加難度題了, 自己上的難度,自己哭着都要好好寫完。
半晌,他擡起了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無奈又溫柔地說:“嗯,的确是我欠。”
然後,他就像是根本無事發生一樣,又夾了一只蛋撻放到穆茶的餐盤裏:“我把腿鋸了都是該的。”
穆茶看着剛才還在孔雀開屏的某人瞬間自行拔光了身上所有的羽毛,忍俊不禁地拿起了蛋撻。
圍觀的衆人看得一臉的嘆為觀止和眉飛色舞。
施遠望着此情此景,壓低嗓子和黃安然咬耳朵:“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覺好爽,你呢?”
黃安然表示非常理解男朋友的感受:“我也很爽。”
石俊峰感嘆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路丹朝着穆茶擡了擡大拇指:“穆茶,你是工科女的金字招牌,你的名字将會被載入史冊。”
王鑫:“她不僅是工科女的金字招牌,更确切地來說,她是食物鏈的頂層。”
……
這幫人最開始還知道收着點,可收斂不過片刻就原形畢露。
開玩笑,有生之年居然能夠看到辰同校草、土木大魔王、天上神仙被毒舌陰陽了之後連個屁都不敢放,還委曲求全地用可憐的小眼神求原諒,他們爽得連做夢都會笑醒好嗎!
于是,這幫原本已經捧着肚子說飽到要吐了的人,第二攤吃得比誰都香,差點把人家餐館的服務生都給吃了。
而且,吃得多還不算,他們話也多。話多還不算,他們甚至要動手動腳。
黃施這E人兩口子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上一秒他們還在小心翼翼地看鄭抒澤的臉色行事、生怕自己身首異處,下一秒喝了點小酒,他們就可以不要命地去挑戰神仙的底線。
施遠搭着鄭抒澤的肩膀:“挂,你快分享一下,你究竟是怎麽自己綠自己的啊?我特麽可真是太好奇了!”
黃安然抱着穆茶的手臂:“茶茶,你實話實說,神仙是不是就是你那個網戀對象?所以,你是因為先在游戲裏喜歡上了他,覺得自己不能腳踏兩條船、才在現實裏甩了他,讓他追得那麽辛苦的嗎!?”
施遠笑得都快打鳴了:“神仙,我建議你去沖擊奧斯卡影帝!不僅含辛茹苦地一人分飾兩角,還讓茶茶誤以為自己是個渣女啊哈哈哈哈!”
石俊峰将啤酒瓶當成話筒,扭成了麻花:“我醋我自己,我綠我自己。橫批:蕪湖~”
王鑫和路丹這對小情侶可能算是在場唯一還存留着理智的人,雖然酒精上腦,但鄭抒澤那張近乎要和餐館門外的黑夜融為一體的俊臉,還是讓他們本能地有些發怵。
他倆看另外三個人發了半天的瘋,想要去拽一拽他們,提醒他們見好就收,免得到最後玩脫了無法收場。
雖然在面對穆茶時像個Hello kitty,但不代表鄭抒澤真的就是個Hello Kitty啊!
可惜,那三個傻帽已經完全喝嗨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果然,“Hello Kitty”很快就讓衆人領教了什麽叫作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衆人就這麽一直鬧到了餐館打烊,服務生過來轟人結賬。
當服務生朝鄭抒澤遞來賬單時,他接過賬單,問服務生:“賬單是按照實際的下單時間順序排的麽?”
在得到服務生肯定的回答後,他掃了一眼賬單,輕輕地把賬單拍在了桌子上。
然後,他沖着施遠等人努了努嘴:“從八點下的那道蛋撻往後都算第二趴,我只買第一趴,第二趴你們自己看着辦。”
溫柔的夏日夜風從敞開的餐館大門無聲潛入,在餐館裏穿堂而過,也順便把這幾位喝得面紅耳赤的傻帽給吹醒了。
眼見施遠等人一臉懵逼地望着自己,鄭抒澤用手指輕點了點賬單:“酒醒了麽?需要我念給你們聽聽從第二趴開始你們都點了些什麽嗎?”
施遠等人的臉瞬間綠了。
比剛才鄭抒澤的臉還要綠。
……這特麽難道還需要念嗎?
自從聽到鄭抒澤說這頓飯他請客之後,他們就拼了命地在加單。眼前餐桌上擺着的啤酒罐頭堆起來都跟座小山似的了,而且,石俊峰那個煞筆剛才大聲吼着今晚不醉不歸,還大手一揮又點了兩瓶茅臺!
兩瓶茅臺!日了狗了,這頓飯要是得他們買單,那下兩個月他們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黃安然這時面如死灰地癱坐在椅子上,她抓着施遠的肩膀晃了晃:“我現在把我喝的酒和吃的東西從喉嚨裏摳出來還來得及麽?”
施遠吓得都快尿褲子了:“……寶,你別晃我,我想吐……”
石俊峰連滾帶爬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廚房拿把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穆茶看到此情此景,忍俊不禁地偏過了頭。
黃安然眼尖,這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聲淚俱下:“茶茶,快管管你男人啊!你難道忍心看着你姐妹被他這樣謀財害命嗎!”
穆茶聽到這話,将臉轉了回來:“我能管得住他?”
鄭抒澤這時把玩着手裏的賬單,幽幽地說:“當然能。”
穆茶:“……?”
某人真可謂是一箭雙雕,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既讓他以“穆茶的男人”自居裝了個筆,又順便把生殺大權轉移到了穆茶的手裏讓她來背鍋。
什麽叫作說話的藝術?這就是了。
鄭抒澤一發話,這幫戲精扭頭就朝着穆茶叩頭跪拜:“嘤嘤嘤……皇後娘娘,饒了我們吧!是我們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皇上!請皇後娘娘開恩吶!”
穆茶實在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瞪了鄭抒澤一眼。
被瞪的某人卻擺出了分外無辜的表情,事不關己地聳了聳肩:“我都聽你的。”
……
這個黑心腸的綠茶男人!
-
穆茶本以為自己已經把皮球順利地踢給了某人,不說大獲全勝、最起碼也能殺殺他的銳氣和威風,讓他不至于再那麽鼻孔朝天。
卻不料,人家接過皮球踮了兩下,又輕輕松松地給她原路退回了。
她當然不會對黃安然等人見死不救,這一桌子的酒菜到最後自然還是由鄭抒澤買了單。
走出餐館的時候,酒醒的衆人又變回了最初的唯唯諾諾。他們對着鄭抒澤連個大氣都不敢出,只敢把穆茶怼到他的身邊,然後以落後整整半條街的距離跟在他們倆身後。
被“送入虎口”的穆茶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悄悄地側目望去。
只見鄭某人正信步閑庭地走在她的身邊,他的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他從餐館給她打包回去當明天早點的餐盒,此間濃郁的夜色也無法遮掩他身上的半分奪目和出挑。
盡管這個奇妙的夜晚已經要将将落幕,可她卻依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她的“網戀對象”此刻就在她的身旁,是她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與之有所交集的那位“神仙”男人。
在接收到真相的這幾個小時裏,她的确被震驚和無措沖暈了頭腦。但慢慢地從當頭一棒中緩過來時,她扪心自問,發現她的內心深處已經止不住地開始感到雀躍和欣喜。
同時,她又覺得自己特別地幸運。
畢竟,這一切曾是她最天方夜譚的幻想。如今成了真,她才覺得,這比任何一種結果都來得合乎情理又能讓她打心眼兒覺得高興和踏實。
好像一切,本就該是如此。
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可能是想得太過入神,直到她聽到耳旁響起了一聲語帶慵懶的“茶茶”,她才驀然回神。
就見身旁的男人望着她,語帶調侃地說:“再看下去,我就要問你收費了。”
她張了下嘴,這才猛地轉回頭,臉上跟着紅雲連綿。
“不過,我說的收費,不是指錢。”
原本他還算是克制而守禮地走在她身側、靠近馬路的那一邊,與她隔着一些距離。可他說着說着,卻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她,幾乎與她肩并着肩。
她只要稍有不慎,便會撞上他的胳膊,繼而貼靠上他寬厚的肩膀。
鄭抒澤這時略微低下頭,他的嗓音輕拂過她的耳側,溫柔的氣息圍繞着她的耳廓打了個旋:“我可能,會向你讨要一些別的我想要的……且只有你才能給我的東西。”
夜色讓他好聽的聲線變得愈加誘人而迷離,穆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那顆不争氣的心髒仿若要從她的胸口呼之欲出。
就在氣氛愈加不可言說的時候,一道煞風景的、大着舌頭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了他們的身後。
“那,那個啥……穆茶,你花,花林杯是不是會和你男人組隊啊?”
旖旎的氣氛瞬時一掃而空,鄭抒澤率先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了那個發話的傻帽。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這個叫石俊峰的傻帽應該已經死了兩百來次都不止了。
只可惜,仗着黑夜加醉酒,石俊峰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不小心攪黃了神仙的好事,居然還在那兒沒眼力見地哔哔個不停:“過幾天就要提交組隊名單了,雖然知道你可能不和我們組隊,但問還是要問一嘴的。”
“花林杯”開賽在即,這段時間老師已經在群裏敲鑼打鼓提了好幾回讓他們趕緊确定好小組成員并提交名單。可由于被“疏澤”搞得心情郁結,穆茶一直都沒心思仔細看群消息。
再加上,其實她當初報名的時候就已經和黃安然說好要一塊兒組隊了,所以她從沒有糾結過要和誰組隊這個問題。
倒是被石俊峰這麽一問,她才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側過頭看向了“她男人”。
……人就是這樣,聽多了、害羞習慣了就麻了。穆茶甚至都沒發現,經過一個晚上的“特訓”,她居然已經能夠對“你男人”這個詞免疫了,以至于都自動忽略了這個指代詞。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某人好像并沒有說過他要參加他已經“玩剩下”的這屆“花林杯”,只提出過要指導她而已。
見她看過來,鄭抒澤立刻收回了剛才沖着傻帽們殺氣騰騰的眼神。他轉了個語調,溫聲問她:“你想我參加比賽麽?”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參不參加這個比賽,就跟玩兒似的,全憑她的意。
衆人看得連連搖頭,唏噓不已。
先不說他對着穆茶和其他人完全兩幅面孔的“大變活人秀”,他這幅拿個獎比吃大米飯還要容易的嘴臉真的好可惡啊!!
但最紮心的是,他明明那麽欠,他們也幹不掉他!
在心裏吐槽完鄭“雙面人”,黃安然又舉了舉手,表示完全支持姐妹重色輕友:“茶茶,你不用管我,你想和你男人組隊你就只管去,讓他帶你飛!”
卻不料,穆茶卻搖了搖頭,對黃安然說:“我不和他組隊。”
聽到這話,大家都忍不住沖上前來,開麥一頓猛噴她。
“你是不是傻啊!有個挂帶你還不好?”
“你甚至什麽都不需要幹,有他在,你閉着眼睛就能拿金獎!”
“你知道花林杯對他來說有多容易麽!?要是換成你自己去死磕,你嗑得頭發全掉光都未必能拿個銅獎啊!”
……
大家在輸出的時候,穆茶全程就靜靜地在那兒聽着、也不吱聲。等到他們說完,她剛想說話,就聽她身邊的鄭抒澤率先開了口。
他垂眸望着她,話卻是對着所有人說的:“我不壓我姑娘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