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傾心
第64章 第六十六章 傾心
第六十六章
*
當黃安然和施遠因為過于震驚, 差點要在食堂上演暈厥的戲碼。彼時穆茶正被鄭抒澤像點鼠标一樣,一路從食堂點到了學校的林蔭小道上。
雖說還沒開學,但校園裏其實已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他們一路走來都備受矚目,那些驚羨、打量和探究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 哪怕他們已經走出去好一段, 她依然能夠感受到那些目光在身後緊緊地追随着他們。
鄭抒澤大約是擔心她壓力太大, 走了一會兒之後, 不知從哪兒尋了一條四下無人的小徑。接着,他就帶着她穿過這條小徑,七拐八繞地來到了一棟建築的後門。
因為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穆茶借着路燈勉強看了兩眼, 也還是沒能看清這棟建築到底是哪兒。
眼看着鄭抒澤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張卡,熟稔地在後門的讀卡器上“滴滴”刷了一下。她終于還是沒忍住, 小小聲地在他身後開口問道:“……這是哪兒?”
鄭抒澤拉開門,回過頭告訴她:“實驗樓。”
穆茶:“……?”
只能說學霸不愧是學霸。
你見過有人和女孩子告白,把人帶到實驗樓去告的麽?
興許是她臉上茫然的神情過于明顯, 鄭抒澤這時彎了下唇角,不徐不緩地告訴她:“這是這個時間點, 我能夠想到在整個辰同裏唯一能夠無人叨擾、可以安心進行談話的地方。”
這話絕對挑不出毛病來,畢竟他有絕對的自信, 除了他這個被導師坑死的冤大頭,不可能有第二個活人會在開學之前整天跑到實驗樓來做項目。
穆茶跟着他一路暢通無阻地在實驗樓裏穿梭,很快就被他帶進了一間辦公室。
鄭抒澤打開辦公室的燈, 将她帶到會客桌旁。然後,他替她抽開了一張椅子,才轉過頭對她說:“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Advertisement
穆茶的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很久了, 她木愣愣地點了下頭,卻見面前的年輕男人并沒有如他所說的那般去倒水。
兩人就這麽相對靜立了片刻,她才疑惑地張了張嘴:“你怎麽……”
下一秒,她就原地石化了。
因為,她看到鄭抒澤輕輕地舉起了自己的手。鑒于她已經欣賞過不少回他手的美貌、這已經并不能對她造成什麽刺激,現在的重點是……他舉起的那只手,正被她緊緊地抓在手裏。
也就是說,他走不動道,是因為被她給“扣押”住了。
而且,明知她的這顆小心髒已經不堪重負,鄭抒澤也還是不肯放過她,偏偏要壞心眼地再處刑她一次:“你是想陪我一起去倒水,還是……”
“……”
穆茶二話不說,閃電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鄭抒澤看着她面紅耳赤的模樣,還目露安撫:“你放心,我既然主動自首,就絕對不會負罪潛逃……等我下,我很快回來,最多兩分鐘。”
言下之意是,等他回來了,她再繼續“扣押”他也不遲。
把人逗狠了的結果就是,等鄭抒澤端着兩杯水回來,便看到會客桌旁空無一人。
他家穆姓小貓居然能在并不寬敞的辦公室裏找到一個最偏僻的角落,此刻,她正縮在那個角落裏、企圖假裝自己是個隐形人。
鄭抒澤看得哭笑不得,擡步朝她走過去。
他伸手将水杯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在她的對面落了座。
穆茶擡眸看了他一眼,又觸電般地收回了目光。
此時此刻,她都恨不得她面前的這張桌子變成海峽,讓她與對面的這位隔海相望。
“茶茶。”
下一秒,她聽到他溫柔地喚了一聲她的昵稱。
剛才在食堂,是第一次。
而現在,是第二次。
盡管“疏澤”已經在游戲裏如此稱呼了她無數回,可這卻是“鄭抒澤”的首次改口。
這聲響起在耳邊的“茶茶”終究讓她意識到,她實在是有太多的驚詫、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好奇……太多無法僅憑自己便能找到出口去疏解的情緒。
而解開所有這些情緒的鑰匙,都握在他的手裏。
解鈴還須系鈴人。
半晌,她極慢地眨了下眼,才勉強正對上了他的目光。
她聽到鄭抒澤如此說道:“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有點兒怕我?”
“沒……”穆茶下意識地張了下嘴,“也不能說是怕吧……”
鄭抒澤幽幽地來了一句:“因為仙人有別,吃神仙會拉肚子?”
穆茶:“……”
算你有嘴會說話。
“你吃不吃神仙,我管不了,但我不吃人。”他說完這話,忽而意味深長地頓了下,才語帶笑意地說道,“至少暫時不會吃。”
……嗯?
沒等她想明白他這話裏的深意,他已經自然而然地将話題推進了下去:“關于這一切,你想興師問罪也好,尋根究底也罷,我一定照單全收。”
“總之,直到你滿意和心安之前,我絕對不會離開這兒。”
聽到這話,穆茶恍惚之間以為自己穿越回了他在游戲裏向她告白的那個夜晚。當時,他也是以這般坦誠的态度,向她昭示了自己的真心。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游戲裏的經歷作為鋪墊,穆茶也終于捏着自己的手心,鼓足勇氣問出了她今晚的第一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麽。”鄭抒澤說,“知道你是女孩子,還是知道你是穆茶?”
穆茶:“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我都想知道。”
“我轉區來的那一天,就大概猜到你是女孩子了。”
“……你是怎麽猜到的?我這個人設立了兩年,除非我主動告知,基本沒人能猜得到。”
“感覺。”
說完這兩個字,鄭抒澤似是想到了什麽,但他眸光一閃,并沒有将最開始想說的話說出來:“無論是你說話的語氣,還是你行事的風格。還有最關鍵的,一般不會有男人對外觀那麽感興趣,我當時點進你的個人空間,發現你的時裝、頭飾和坐騎的積分都是四位數。”
“……”
“只要相處時用心去感受,其實很快就能猜到。你看,除了大寶那個沒腦子的,椰子和涼皮不都是自己感覺出來的麽?”
穆茶無話可說。
“至于知道你是穆茶。”他說到這兒,眼底慢慢地浮現起了一絲笑意,“那就得感謝黃油了。”
聽到這話,她立刻開始回想他們過去相處的種種片段。很快,她就回憶起了那次在穆宇的老友局上,他加她微信時那一絲微妙的遲疑:“……難道是因為我全網統一的頭像!?”
鄭抒澤但笑不語。
穆茶禁不住悲從中來:“……我遲早有一天得被這臭黃油給害死!”
誰曾想,她自己親手帶回家的好弟弟,現在不僅鸠占鵲巢地搶走了陳知雲的愛,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出賣了她的馬甲,并成為了鄭抒澤的“黨羽”。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鄭抒澤看着她悲憤的神情,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深:“請替我轉達黃油,我家的大門随時随地向他敞開,我怕他姐忍不住對他大打出手,連貓糧也已經提前給他囤好了。”
穆茶:“……!?”
鄭抒澤這時極其自然地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家的大門也随時向他姐敞開,只要她姐願意來。”
穆茶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辦公室裏雖然開着空調,但她卻覺得自己猶如身在火爐。她能夠感覺到鄭抒澤的目光一直都安靜又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于是,她只好想方設法去想些別的話來說。
“所以……”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你那麽早就知道我是我了,為什麽一直都沒挑明呢?”
現在回過頭去看,天知道他們是繞了多大的一個圈,還因此鬧出了多少烏龍和笑話來。她不僅差點兒以為自己道德淪喪、意欲腳踏兩條船,還因為覺得自己可能要失戀、白白抑郁了那麽多天。
“最開始我是覺得,你比起現實生活中的鄭抒澤,好像更願意接近游戲裏的疏澤。”鄭抒澤說,“因為每回在線下見面時,你都是一幅對我退避三舍的模樣。我知道你性子慢熱,所以認為突然對你挑明揭穿不太合适,希望能夠讓你自己慢慢地去發現。”
這話的确有理,可從感性角度出發,又有點過不太去。
喝了兩口水,穆茶宕機的大腦,也終于開始慢慢地運轉了起來:“那你至少可以給我點小提示啊……”
要是這會兒面對的是別人,這位鄭神仙應該當場就會張開他淬了毒的嘴,來一句:“我不是沒給過,但也要你自己有腦子去發現吧。”
只可惜,他面對的,是他喜歡的女孩子。
所以,他話到嘴邊,便自然而然地抹了一層蜜才遞出來:“的确,都怪我給的提示太不明顯、模棱兩可,才會導致你的誤會越來越深。”
他認錯的态度如此良好,穆茶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
現如今開始回望過去,她才發現其實處處都是端倪和漏洞。無論是高度吻合的人設和背景,還是幾乎重疊的行程,再加上她其實已經懷疑過好幾次的、全然一致的聲線。
他的确不是沒有給過她提示,應該說,他從來就沒有刻意隐瞞過自己是鄭抒澤這個事實。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想得太多,想到最後把自己繞進去,才屢屢錯失開口确認的良機。
就好比七夕節那天,她但凡将自己的面子甩在腦後,不管不顧地開口問那麽一句,他們都能少走好多彎路。
一想到她因為“疏澤”,而給面前的“疏澤”本尊發了好人卡,穆茶就有點兒崩潰。
穆茶甚至一時之間都忘記了羞怯,忍不住小聲對他抱怨道:“我……我拒絕你的時候,你都不企圖反駁一下麽?”
她簡直想都不敢想,他當時收到她發來的消息,心裏該有多麽地無語……
“我只是希望,你能從你自己覺得最舒适的方式去确認你的感情。你遵循感情的先來後到,選擇最開始讓你怦然心動的疏澤,我也完全坦然接受。”
他一字一句地說到這兒,又告訴她,“而且,也都怪我太執着于順其自然,想走我最開始設想的那條與你相認的路徑,沒有選擇及時變通。其實在你問我七夕節那天是不是和喜歡的女孩子出去的時候,我但凡直接了當地告訴你真相、亦或者換一種委婉的方式提醒你,也就不至于會讓你白白委屈那麽多天了。”
穆茶聽到這話,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現在的顏值簡直慘不忍睹。
因為連日來的日夜颠倒和心情郁結,她的皮膚狀态和精神狀态都十分糟糕,眼袋比熊貓都大。今天提前返校回來找黃安然,她也完全不施脂粉,不僅身上穿着最樸素的大褲衩和短袖,甚至腳上還揣着一雙人字拖。
完了。
她不但以這種形象與她傾心的網戀對象“面基”,還在全校同學的面前和他并肩溜達了一圈,簡直丢臉丢到家了。
也許是本能驅使,下一瞬,她便生無可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找個法子奪門而出。
鄭抒澤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他這時果斷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緊不慢地對她說:“自首的都沒想跑,怎麽審訊的這個反倒先要撂挑子了?”
穆茶垂眸看着他扣着自己的手,漲紅着臉:“我……”
“早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已經對你印象頗深。我不是沒有見過你素面朝天、穿着随意,也不是沒有見過你考試周的時候頂着張瀕臨猝死的臉飄進考場。”
他擡眸看着她,眼底明亮又澄澈,語氣裏還帶着溫柔的調侃,“茶茶,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和[栖茶],現在還要在我的面前糾結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些為時過晚……嗯?”
穆茶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喉嚨口了。
她只來得及抓住那幾個零星的關鍵詞:“……你在很早之前就認識我了?”
“對。”他毫不避諱地告訴她,“早在花林杯燒烤局之前,早在老爸們的飯局之前,也早在我們在游戲裏相識之前。”
穆茶瞠目結舌地望着他。
“如你所見,我傾心仰慕的,從最開始就是穆茶。”
她看着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用她最喜歡的那把動聽的嗓音,誘人地向她娓娓道來,“無論在游戲世界,還是在現實世界,自始至終,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