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39章
宋會長長得斯文儒雅, 年逾四十帶着戶部尚書特有的穩重，一身藏青色衣袍盡顯低調，只腰間佩戴着一枚翠綠玉佩彰顯着其不凡的身份。
他站到宴客廳前面的櫃臺後, 笑着說道：“一年過去, 我們再次歡聚在這裏, 看到了許多老朋友, 也看到新邀請過來的朋友，希望接下來五天我們京城當鋪協會聚會能夠圓滿完成，大家也能夠有所收獲！”
話音落下, 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唐玥暗自感嘆，這宋會長在這些當鋪東家面前還真有地位, 光是聽這掌聲都能聽出來。
她進來到現在，因為女東家的身份受到在場不少人的注視，但聽宋會長剛才的意思，今年新邀請的當鋪東家應該也不少。
宋會長繼續道：“話不多說, 我們就進入正題。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們當鋪行業生意依舊紅火，多數商戶通過我們當鋪典當物品換取周轉的銀子, 普通百姓也在危難之時進入當鋪尋求幫助。我們手中有限的銀子因此流動起來, 在幫助他人的同時也為當鋪賺取了利潤。當鋪作為典當質押行業，只有經濟繁榮，我們生意才能跟着興旺。
過去一年裏，皇當保持着穩定的交易獲得利潤, 官當因其背靠政府更為權威也獲得了商戶和百姓更多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民當的生意也是欣欣向榮, 交易量提高的同時賺取的利潤也跟着提高。
朝廷對此很滿意，特意評選了十家當鋪授予‘年度十佳當鋪’稱號以示鼓勵, 希望其餘當鋪能夠繼續努力，争取在明年獲得這一榮譽稱號。我宣布下年度十家當鋪有……”
随着一家家當鋪名公布，在座的有人高興有人羨慕，掌聲不斷。
宋會長把好的一面嘉獎完，開始講不好的一面：“當然在過去一年裏，我們京城當鋪協會經過深入調研發現也存在一些問題，現在提出來希望各位東家回去後能夠自查是否存在這些問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首先是利息過高，根據楚國律法規定當鋪月利最高不得超過三分，但據私底下調查仍有某些當鋪膽大妄為，收取顧客月利五分的利息和管理費。這種行為是破壞我們協會共同約束的底線，不容忽視，希望大家能夠自查自改，如若再發現将直接以律法懲處。”
“再是提高鑒賞當品的眼光和能力。過去一年裏有數幾十起朝奉錯眼以高價典當了顧客僞造的高價物品事件，不良顧客僞造物品的能力在不斷提高，我們也應該随之提高朝奉掌眼的能力。在座應該有一些當鋪東家知道類似的事件，大家可以分享一下，給其它當鋪長長見識，以後也好有所防範。”
宋會長和在座的人互動起來。
這種獻醜昭示着自家朝奉鑒賞能力不行的事，因着有宋會長相邀，也有人大膽分享。心懷不軌的人總是詭計多端，各種僞造物品的法子都有。
有位東家分享說有顧客會将早已破碎的手镯拼回去，碎的斷端握在自己手中，遞給朝奉時故意誣陷是朝奉手抖才導致手镯摔碎，以此直接敲詐賠償手镯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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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位東家分享，有些顧客不知道從哪雇了臨摹技巧極高的高手臨摹了名畫過來典當，畫基本看不出任何僞造的痕跡，和真跡一模一樣。他們朝奉就是上了當給典當下來，後來轉賣時碰上那名畫真跡的擁有者親口辨認，才知道自家手中是臨摹的贗品。
大家聽得皺眉，不敢想象自家當鋪要是碰上這種事，朝奉會不會上當。
唐玥想起早先的白糖瓷瓶，明顯是背後人針對如意當鋪做的局，雖然後續沒有再來鬧事，但不知道鬧事的是何人，總有人暗地裏惦記着算計自己，總是不好受的。這事也算符合宋會長要分享的內容。
待上一位當鋪東家分享完他家受騙的事後，唐玥也站起來分享：“宋會長，各位東家，我也分享下我家當鋪曾遇到的事。一位顧客拿着白瓷瓶進來說是通州最大的商窯燒出來的瓷瓶，觀其外形确實瑩白如玉，與通州白瓷極為相像。我自己就在當鋪裏做朝奉，當時湊近聞到絲絲甜味，細摸才發現原來這白瓷瓶竟是白糖融化了做的。要是典當了這白瓷瓶放在庫房裏，随着天氣變熱白瓷瓶肯定融化了，屆時這位顧客再拿着當票過來要贖回，上頭明明白白寫着通州白瓷瓶，我家當鋪拿不出來白瓷瓶，就只能賠償雙倍價錢給他了。”
她笑道，“當然，我沒有上當，直接将這位顧客送去衙門還讓其賠償了一百兩銀子。但就怕他人用類似的手法去別的當鋪試圖設局欺騙，大家聽了就當提個醒。”
唐玥分享時，宴客廳裏所有人都看着位年輕的當鋪女東家，還是當鋪裏的朝奉，目光有敬佩、欣賞、淡漠，也有不屑。
宋會長倒是挺欣賞她的，開口評價道：“這位東家分享的例子好啊，誰能想到白瓷瓶還能用白糖融造，若不是細心聞到了甜味，怕是就上當了。還有之前大家分享的那些例子，足以窺見現在不軌之人的欺詐手段是愈發高深了。接下來四天我和幾位會員利用自己的人脈特邀了在首飾、瓷器、書畫、百物上頗具造詣的鑒賞名師過來給大家講課，屆時大家可以派店裏的朝奉過來聽課學習……”
唐玥分享時注意着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遺憾的是在說出白糖瓷瓶的事時，沒有任何人面帶異樣。也不知道是真問心無愧，還是心理素質太過強大。
她坐下來後聽着宋會長繼續發言，探讨起第三個問題。
顧雨萊低聲說道：“你真厲害，少有東家親自在當鋪裏當朝奉的。”
像她雖是當鋪東家，但只是經營管理着，最重要的朝奉位置還是請了有名的鑒賞師來坐，免得回頭掌錯眼造成當鋪損失，說到底還是那股鑒賞物品的能力不夠精進。
唐玥笑了笑說道：“我們當鋪是小店，先前我父親在時他就是自己做朝奉，生意好時還請了個二掌櫃幫忙，誰知道後來反倒出了差錯。我從小跟在父親身邊學如何鑒賞物品，繼承當鋪後恢複營業，沒錢也懶得再去請鑒賞的人，幹脆自己當朝奉算了。”
“反正給顧客鑒賞物品時，多提着個心眼謹慎些，不貪着一次做成一筆大生意賺多點錢，一般不會出問題的。”
顧雨萊若有所思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在當鋪裏最容易被‘貪’這一字所害，回頭我也得給當鋪裏的朝奉提個醒。像你剛才分享的那白糖瓷瓶，要不是聞到了甜味，怕也容易着了道，我得提醒我家朝奉以後多注意着些才行。”
唐玥笑着應是。
宋會長将所有問題說完，再三提醒大家回去後要自查整改，協會的人過陣子還會派人私下去巡查是否還存在問題。結束發言後他走下臺在前排坐下，接着是幾位協會的會員輪流上臺去分享自己這一年的經營經驗，分享一些方法。他們志得意滿，收獲了底下多數東家的奉承，滿是風光。
唐玥先前還仔細聽着，等到後面免不了走神。這第一天的宴會，除了前頭宋會長的講話還有些內容，能從其中學到些東西，提出的那些問題自家當鋪也有存在一兩點，得回去整改外，別的協會會員講話不值當聽。
顧雨萊也是這麽覺得的。她佯裝一副傾聽樣，時不時側身低聲和唐玥說話，互相分享起自家當鋪的情況，唐玥難得在會上碰到個同行又還聊得來，也會應和她的話。
等到散會時，顧雨萊仍不舍道：“小玥，那我們明天見。”
原本接下來四天的鑒賞課，她打算喊當鋪的朝奉和他的學徒過來的。因為唐玥自己當當鋪朝奉的事，她意識到自己也不能放縱落後，唯有掌握更多鑒賞物品的技能，才能在當鋪裏擁有一定的主動權，不用完全受到朝奉的限制。于是顧雨萊決定明天帶着朝奉一起過來聽課。
唐玥笑着應好：“明天見，到時候我們還坐在一起。”
她走出會所，各位當鋪東家都陸續坐上自家馬車離開，她走路離開很顯眼卻沒有羞怯。
散會的時候還早，唐玥一路走回到京郊當鋪裏，太陽還懸挂在西邊，日光暖暖的。
吳川見着大小姐回來松了口氣，唐明松交代他如果大小姐到了該到家的點還沒回來，就得出去尋着看看有沒有碰到危險的事。
唐憶婉瞧見大姐回來也高興，連忙湊過去問：“大姐，你今天去那聽課覺得怎麽樣？我今天在家提前把接下來四天的練字量都寫好了，就等着明天去聽課了。”
唐玥自然點頭：“今天主要是協會會長和會員們講話，講得挺好的。明天講課的夫子都是大師，你可得認真聽課。”
唐憶婉應得幹脆：“那是自然的。”她盼這一天盼了好久。
當晚兩人早早睡覺，翌日吃過早飯後雇了輛馬車出發。
鑒賞課開課比頭天早，唐憶婉腿腳短路程慢，容易耽擱時間，坐馬車過去是最适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