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站隊
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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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人工島時順順利利的,離開時也順順利利的。
江戶川亂步一踏出橋梁,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終于出來了——”
芥川龍之介下午雖然要回本部看醫生,但還要先完成手邊的工作,便留在黑市裏沒跟出來,現在又只剩下三個人。
橋邊的廢棄鐵軌依舊靜靜待在原地,鏽蝕的鐵軌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雜草随着微風輕輕擺動。
枝垂栗有些感嘆着說,“可惜沒有辦法拍照。”
如果在租界周邊拿出相機或手機,就是想被打暈丢出去。
太宰治也回望過去,嫌棄的說,“反正沒有什麽好拍的,都是一些肮髒的東西。”
“雖然有一些很不好的事,可是很有生命力。”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不是個讓人非常讨厭的地方。”
江戶川亂步想了想,點點頭道,“嗯,不會很讨厭。尤其是擂缽街,感覺反而比黑市好多了,沒有全部都是讨厭的東西。”
可能是因為擂缽街住着很多人,比起單純進行交易的黑市,有着更多普通的生活痕跡。
雖然也有不少極為見不得光的存在,可是也有很多單純努力活着的人,真的不會讓人多麽讨厭。
太宰治有些漠然的回頭看過去,“……我最讨厭的就是這一點。”
枝垂栗停頓片刻,看了看他,小小的笑起來,“不過你也是因此,不會太過厭惡這個地方吧?”
太宰治模仿江戶川亂步的雙手叉腰,大聲說,“才不是!無論如何,太宰大人就是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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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垂栗、枝垂栗實在沒忍住笑出來。
江戶川亂步瞪大眼睛,哼了一聲,“學得一點都不像!”
枝垂栗還是一直笑,“亂步做起來明明那麽可愛,為什麽太宰做起來就這麽奇怪呀?”
“哦呀。”太宰治勾起一個暧昧的微笑,“我怎麽比那個眯眯眼奇怪?”
“或許吧?”枝垂栗說,“可是我就是覺得亂步比較可愛,是主觀意識!”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的耳朵一下子變得很燙,大聲說,“小栗子是笨蛋!”
枝垂栗眨眨眼,“咦、那……太宰做起來也可愛?”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說什麽呢,我做起來應該比偵探先生帥氣可愛一百倍才對吧?”
江戶川亂步、江戶川亂步又是不滿的哼哼一聲,“我做起來才可愛,你只是拙劣的模仿者!”
枝垂栗撲哧笑道,“是呢,還是亂步做起來可愛。”
太宰治露出嫌棄的表情,“我哪裏比眯眯眼差?就說了,小栗子的眼光有問題!”
“可能是……”枝垂栗思考一秒,微微擡頭看了看他,“可能是你長太高了。一點都不可愛,只有壓迫感。”
太宰治:?
太宰治居高臨下的看了他們一眼,笑眯眯的說,“不是我太高,是你們太矮了。”
不過如果按照平均身高來看,确實是他長太高了,超過平均身高太多。
枝垂栗稍微比了比自己的頭頂,倒是對他的話語不怎麽在意,“雖然對你來說太矮了,可是我還挺滿意的呢,我的身高。”
想要一直進行專業性的長跑生涯的話,他的身高現在頗為恰到好處,再高一點就很有可能會影響成績。
太宰治又居高臨下的看了眼他的頭頂,“你打算一直跑步?”
“是呀。”枝垂栗毫不猶豫的說,“我喜歡跑步,即使未來沒有成為專業跑者,也會一直跑到跑不動為止吧?雖然不一定要跑出成績來,可是也會想跑得更好一點、不想輸給別人。”
江戶川亂步側過頭,也笑眯眯的說,“小栗子的好勝心!”
他雖然不太理解枝垂栗為什麽喜歡跑步,不過有自己的愛好太正常了。
而且。
他回想起枝垂栗在記錄賽上迎着風奔跑的模樣,唇邊的笑意微微加深。
在賽道上奔跑的小栗子,很自由、很……很好看。
他停頓了會兒,想了想道,“以後畢業、開始工作之後,訓練的時間就會變少了吧。”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呢。”枝垂栗說着,又道,“不過也不一定,有的跑者在進入會社之後反而能受到更專業的訓練呢……就是那種,在運動服上寫着什麽什麽會社的,是宣傳公司的其中一種方法。”
也就是“實業團”,跑者們平日就在會社上班,但上班時數較少,會有一定的訓練課程。不過這些跑者很容易被會社過于壓榨,導致身體狀況變得越來越差。
枝垂栗目前沒打算進入這類實業團,畢業以後若是繼續參加比賽,大概會自行制定訓練計劃,以個人身份參賽。
他們慢慢走回電車站,站到月臺上。
太宰治打了個呵欠,随口道,“反正時間還長,你沒打算大學畢業就工作吧,要再往上攻讀的話,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是呀。”枝垂栗注視着月臺上的鐵軌,“最近也在想,大學畢業之後留在橫濱,好像也不錯。”
太宰治咂咂嘴,“是不是太屈才了?”
枝垂栗看了看他,又看看江戶川亂步,笑了一下,“還好吧?你們也都在橫濱呀。”
“我們?”太宰治笑了一下,“我們是無法選擇才會在這裏。”
江戶川亂步聽着他們說,有點好奇的問枝垂栗,“已經想好了嗎?想做的事。”
“嗯……”枝垂栗沉吟片刻,很誠實的說,“老實說,還沒。”
電車轟轟的從遠方進站,由遠及近的出現在眼前。
太宰治率先踏上電車,對枝垂栗說,“反正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想去哪裏都可以。”
家裏有錢,他也有能力,無論想在哪裏做什麽,基本都能很輕易做到。
江戶川亂步找了個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下來,也認同的說,“小栗子想做什麽都能成功,亂步大人已經看見你成功的樣子了。”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謝謝,就承你們吉言了。”
不過他真的還沒想好要做什麽。
這大概就是……來自大家族的異能力者會有的苦惱吧。
雖然即使是普通的世家子弟也是一樣,不需要擔心家族事業、沒有想做的事,又安安分分的,想被家族養一輩子也可以。但他作為異能力者,即使有着想做的事,也是被期待着不要去做的。
家族會更希望他能成為在家族需要時,可以随時出現的存在。
可是枝垂栗還是想做點什麽。
他笑着說,“不然生活好像會有點無聊呢。”
“其實現在就像是畢業之後的生活了啊。”江戶川亂步忽然想到,“暑假時間沒有上課,你也沒有打工,就只有部活和很多很多空閑時間。”
枝垂栗想想也是,“是不是應該找個打工來做?父親那邊希望我以後可以回家族企業幫忙,如果去做個短期打工……”
就像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說的一樣,他想做什麽都可以輕易做到——他的家人也很清楚這件事。
有沒有枝垂栗在的家族企業,大概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差別,只是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意願。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饒有興味的瞥了眼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江戶川亂步,“家族企業在東京對吧?如果你到那邊打工,就要回東京住了吧。”
“還是會住在橫濱啦。”枝垂栗擺擺手道,“計劃完成之前,我都會住在橫濱的,在這裏你們比較好動手吧?如果去東京打工,我就會每天搭電車過去再回來。”
橫濱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可以毫無顧慮的使用異能力來進行計劃,當時才會拜托他來住這裏。既然已經承諾了,枝垂栗就不會因為個人因素随意離開。
不過若是每天搭電車跑到東京幾乎一整天才回來,好像和住在東京也沒什麽區別了。
“是呀。”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所以若是我要在家族企業打短期工,父親就會在橫濱弄個門市,讓人過來管理。我也會留在這裏。”
“門市?”江戶川亂步靈光一閃,“就是單純販售枝垂公司零食的店?”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嗯、就是那種。”
太宰治滿臉嫌惡的嗚哇一聲,“那你去打工不就是天降太子爺了嗎?好殘忍、對原本崗位的人好殘忍!”
“不會這樣的。”枝垂栗搖搖頭道,“我們是認真實習的哦,不會有空降職位可是什麽都不會的事情發生。如果想要正式在家族企業裏工作,就會從與自身能力相應的職位開始慢慢往上升。”
但是他們本來受到的教育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也有着一定的手腕和能力,所以只要認真的想在公司裏待下去,就能一直升到高位。
江戶川亂步轉頭看他,“正在規劃中了嗎?橫濱的門市。”
“算是吧。”枝垂栗說,“我上次回東京和他說了橫濱現在的狀況,父親就有這個打算了,不過前提是我要參與進去。”
橫濱的粗點心店已經不多了,慢慢從現代化的城市裏被淘汰出去,尤其是市中心區域,幾乎看不到幾間粗點心店。
可是橫濱卻有非常多真正買不起普通食物的孩子們。如果在那群孩子們能用雙腳抵達的地方……比如人工島附近的車站周邊,能有非常廉價的粗點心店存在,或許也能讓他們稍微減少一點生存負擔。
太宰治輕笑一聲,“想得真簡單。”
“是呀。”枝垂栗注視着外頭往後挪動的景色,輕聲說,“想得太簡單了。”
江戶川亂步沉默片刻,“可是,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減輕他們的生存負擔。”
雖然對一般人來說,粗點心就只是點心、是廉價又份量稀少的零食。可是有些粗點心完全能當正餐來吃,放在那些孩子們身上,就是可以再多活一天的重要物資。
“不過要再想想呢。”枝垂栗眉眼彎起,“無論想要做什麽,都要非常認真規劃過才可以。”
太宰治透過車窗上細微的倒影看他,又笑了一下,“拭目以待了,枝垂家族的小公子。”
枝垂栗笑着回答,“嗯,我會努力的。”
現在已經是下午時分。
他們中午在人工島上度過,當然沒有吃東西,現在三個人都餓得肚子咕嚕嚕叫。
當然要一起吃飯。
好不容易出來了,太宰治根本不想回特務科。回去之後就又要被關一陣子,還要吃特務科難吃的工作餐,太痛苦了——
他寧願厚着臉皮在這裏當電燈泡,也不要自己一個人可憐兮兮的回去。
“到偵探社底下的咖啡廳吃飯吧?”枝垂栗提議道,“我還沒去那裏吃過呢。離偵探社很近,亂步可以直接回社,太宰也可以提前熟悉一下環境?”
江戶川亂步、江戶川亂步滿臉嫌棄的瞥了眼太宰治,“偵探社不要白吃白喝的奇怪木乃伊!”
太宰治無辜的說,“我現在身無分文、特務科又不給我薪水,就只能白吃白喝了啊。另外,不是木乃伊,是帥氣又惹人憐愛的傷痕裝,請別說錯了。”
“傷痕裝……”枝垂栗被逗笑,“與其說惹人憐愛,不如說會引起大衆關懷的目光吧?受了這麽重的傷、全身都包着繃帶,還身殘志堅的努力在路上走,真是感天動地呢。”
“就是身殘志堅!”太宰治臉皮很厚的直接承認下來,“請多多關愛我這樣的弱勢人士,飯錢就交給你了!”
江戶川亂步雙手叉腰,又說了一遍,“白吃白喝,入社測驗失敗!”
太宰治笑眯眯的一拍手,“我還在特務科工作,還沒入社,測驗不成立。”
枝垂栗笑着接話,“亂步的飯錢也交給我吧!今天麻煩你們陪我去擂缽街走走,讓我表示一下心意。”
總之,就去偵探社底下的咖啡廳吃飯。
咖啡廳位在辦公大樓一樓,上方幾個辦公樓層的人中午都常常在那裏休息吃飯,早上還能順手帶杯咖啡上去,非常方便。
如果誇張一點說,就是這間咖啡廳養活了整個辦公樓的人。
雖然是誇張的說法,但也能借此得知這棟辦公大樓裏的人究竟有多常來這裏吃東西。
江戶川亂步自己也是,來咖啡廳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這裏正餐很棒,甜點餅幹也很棒!”他率先坐進其中一個卡座裏,翻開菜單,笑眯眯的介紹道,“無論和式還是洋式都很棒哦。”
和式的甜點就是比如小豆年糕湯、或是羊羹之類的簡單和果子;洋式的就是常見的蛋糕、冰淇淋一類的食物。
“看起來都很好吃呢。”枝垂栗認真的盯着甜點看了幾秒,目光又挪到主食上,“可是現在肚子餓了,想先吃點能充饑的。”
太宰治目光緊緊盯着蟹肉意大利面,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我要吃這個!”
枝垂栗看了眼他指着的料理,毫不意外的點頭,“好呀。”
江戶川亂步也把目光放在菜單上,指向上頭的牛肉咖哩飯,“亂步大人要吃這個。”
他又接着指向旁邊的冰淇淋,“還有這個。”
“哇,真不客氣耶。”太宰治一臉震撼的說完,立刻道,“我也要再來一杯咖啡,就這個吧。”
枝垂栗全部眉眼彎彎的應下來。
江戶川亂步涼涼的對太宰治說,“我之後會請回去,你呢?”
太宰治可憐兮兮的,“我沒錢啊。”
枝垂栗比江戶川亂步還清楚太宰治現在的情況,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又說,“導覽人工島不是容易的事呢,真的辛苦你們了。請安心點餐吧。”
不過他們食量都不算大,各自點個正餐和飲料就差不多了。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都點好了,枝垂栗猶豫片刻,也點了個雞唐揚定食,再加上一杯熱茶。
等待食物上桌時,太宰治終于認真環顧四周,“果然是個工作途中出來摸魚的好地方。員工要聚餐也可以,真不錯。”
他稍微看過了咖啡廳,對偵探社就沒什麽興趣了。
既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工作地點,以後恐怕會看到連踏進社內都懶惰,沒有必要現在就提前參觀。
他咬了一口意大利面裏的蟹肉,幸福的嚼嚼吞下去,又感慨地對枝垂栗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工作了,每天快快樂樂的四處逛來逛去!”
枝垂栗思考片刻,“那樣好像也不錯呢。四處旅游、把途中看見的事物拍攝下來做成影片……也是一種工作方式。”
“真好啊。”太宰治啧啧兩聲,又星星眼的說,“帶我一起去吧!我現在可是你的食客哦?就算我沒在偵探社工作也沒關系的吧?!”
江戶川亂步在枝垂栗回答之前就先說出事實,“你在偵探社工作也是戴罪立功,不能随便亂跑。”
現在太宰治在特務科工作是戴罪立功,被一定程度上的限制着行動。可是等計劃結束之後到偵探社工作基本也能算是繼續戴罪立功,只是讓他能自主行動而已。
畢竟太宰治……在港口的時候不是虛假的惡名昭彰,是真正參與了很多驚人的不法行動。
江戶川亂步早前就對他的身份有所猜測,今天一起逛一圈就更确信了——他就是港口“雙黑”的其中一人。
雙黑之一從港口消失的傳聞在極道勢力之間早就傳遍了,偵探社屬于正道組織,若是沒有特意打探極道組織的消息,就會得知的稍晚一些。
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偵探社的人也都已經知道了。
……太宰治這家夥,是個極為少見的、讓人看不透的人。
江戶川亂步雖然在聽福澤谕吉說起來的時候就有些懷疑,但也是後來才慢慢确認他的身份。
雙黑之一,這種人要來到偵探社工作……
他看了眼滿臉幸福的吃着蟹肉的太宰治,又看向枝垂栗,忍不住道,“說真的,小栗子都可以自己在橫濱組建一個勢力了。”
現在枝垂栗身邊的被視作與他相關的異能力者,都快比偵探社的異能力者多了。枝垂栗本身能讓異能力者自願追随,背後又有那麽大的助力,想在橫濱弄個第四方勢力出來完全沒問題。
枝垂栗眨了眨眼,“這麽說也沒錯呢。”
太宰治吸溜了一口面,微笑着說,“偵探先生對這種事果然沒什麽敏銳度呢。枝垂家族進入橫濱,可不是什麽小事。”
枝垂栗來到橫濱定居,就代表了枝垂家族也會跟着進入橫濱。
原本沒有任何世家勢力插手橫濱局勢,任憑野蠻生長,現在枝垂家族突然進入,對橫濱的任何一個勢力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我原本是被要求不站隊的哦。”枝垂栗喝了口茶,對江戶川亂步說起從來沒說過的事,“當初特務科希望我可以不偏向橫濱內部的任何一個勢力。無論是極道組織還是正道組織,不能和任何一個組織有太多交流,就連和特務科的交集都要盡量減少。”
但是這種要求實在太過分了,被枝垂家族直接駁回。
橫濱各種大大小小的組織那麽多,只要是橫濱市中心的住民,大部分都會有一兩個在裏世界工作的友人。誰能确定枝垂栗會不會在什麽時候就遇見什麽組織的人,一不小心就産生了深切的交集?
事實也是如此。
枝垂栗雖然原先也想着盡量不和這些有的沒有的勢力沾上邊,但在橫濱市中心生活、又常常在橫濱大街小巷跑步,要不遇見也很困難。
太宰治晃了晃手中的叉子,“現在小栗子和偵探社的交集最深,特務科這邊還算放心,港口那邊就不放心了。”
今天讓芥川龍之介和他們一起走,雖然會讓港口和特務科都有點小麻煩,但也是給港口一個枝垂栗不會和他們敵對的信號。
江戶川亂步聽得眉頭越來越緊,難以理解的說,“勾心鬥角的……無聊的大人!”
枝垂栗完全贊同的點點頭,“真的很無聊。果然還是普通的日常生活最好了。”
太宰治笑眯眯的挑起眉,“你不是一直在過着普通的日常生活嗎?”
枝垂栗聞言,忍不住笑起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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