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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巧合

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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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亂步陪着國木田獨步出來調查現場，不是為了立刻找出答案，而是為了帶着國木田獨步了解現場哪些地方是需要重視的、哪些地方是不需要在意的。

案件發生的現場通常會有無數信息，有的看似有用實則沒用，有的極為不起眼，卻是唯一對案件有幫助的重大線索。

他們站在一棟已經廢棄的爛尾樓三樓的位置。

牆邊有着一排原先預定要設置成窗戶的寬敞長方形空洞，光線從外頭照射進棄置已久的淩亂樓房，不用打開手電筒就能看見樓房內部的情況。

鋼筋水泥散落一地，灰塵遍布，還能看見可能是工人遺留下來的鞋子、酒瓶等物品，同樣堆滿灰塵。

站在廢棄的樓房之中，會有種和外頭整齊排列的房屋仿佛不是位在同一個世界的錯覺。

江戶川亂步站在原地，左右環顧一圈，再看向附近生疏拍照的國木田獨步。

如果和小栗子出來，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不對、小栗子根本不需要和他一起出來，他一個人也能一下子看出答案。

如果小栗子到偵探社工作的話就好了，有小栗子在社內，工作效率應該會一下子增加很多很多，工作起來也不會無聊。

可是這樣就順了那群希望把他一直留在橫濱的人的心意，感覺有點讨厭。

話雖如此，要不要留在橫濱，也都是枝垂栗決定的。

江戶川亂步瞥了眼國木田獨步，指了指他旁邊的小角落，“那邊的牆壁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不擅長教學，可是還是要努力教學一下。

這麽說應該沒問題吧。

嗯，一定沒問題！

江戶川亂步在心裏想着，盯着國木田獨步看。

被他篤定目光盯着的國木田獨步沉默片刻，硬着頭皮認真的在牆角看了幾秒。

……到、到底哪裏奇怪了？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實在看不出到底有哪裏和一般的牆壁不一樣，又打開手電筒仔細觀察。

還是看不出來哪裏不對。

旁邊的江戶川亂步還是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在期待他可以指出哪裏奇怪。

國木田獨步、國木田獨步默默關上手電筒，拿出手機，把那面牆壁從上到下都拍下來，決定帶回社裏研究。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看着他的動作，實在有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最終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繼續默默的看。

社長說過，要給社員們成長的時間。

他現在帶出一個國木田獨步，後面的新進社員就全部交給國木田獨步帶，一勞永逸。

江戶川亂步繼續指向國木田獨步沒看見的地方，“還有那裏。”

國木田獨步有點手忙腳亂的轉過身，還是看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勁，只能把整個大區域都拍攝下來。

還是一樣，等回社的時候再認真研究。

“照片和親眼到現場确認，能看見的細節不一樣。”江戶川亂步終于走上前，“如果全部都能用照片查看細節，就不需要到現場來了。拍照存證很好，但要拍對地方。”

國木田獨步應道，“是。”

“我看看照片。”江戶川亂步看了眼國木田獨步遞過來的照片，指了指其中一處，“這裏。”

他又指向面前的角落，“這裏。”

因為不确定究竟要拍什麽，沒有完全對好焦，也沒有真正把需要拍攝下來反複查看的地方放大、專門拍攝，重點就會變得不太清楚。

國木田獨步理解的點點頭，蹲下來查看了一下江戶川亂步說的位置，“請問……這裏有什麽問題？”

江戶川亂步實在很懶得解釋，可是為了一勞永逸，他還是開口道，“裂紋。”

國木田獨步頭上冒出好幾個問號。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也蹲下來，指着眼前牆上的裂紋，順着紋路挪動手指，“這幾道是建築老舊産生的痕跡，但這幾道是人為的。裂紋規律、深度相同，不是被踹開的，也不是用刀弄出來的，是能産生斬擊作用的異能力。”

國木田獨步湊近了看，又伸手摸了摸，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江戶川亂步再次站起身，看向他剛才指着的另一個地方，“這名異能力者能發出來的斬擊長度最多五公分，深度最深是……兩公分左右。”

今天的委托人，便是住在這棟爛尾樓附近的居民。

委托人這陣子常常聽見這棟樓裏有奇怪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鋸子在鋸什麽東西、也像是刀子在劈砍什麽東西。

長期生活在橫濱的人都知道，只要聽見奇怪的聲音，除了裝作沒聽見、迅速遠離之外，就是盡快找專門的組織處理。最近偵探社也算是逐漸打出一點點小名氣，在一定範圍內會有人過來委托他們幫忙調查奇怪的事情。

比如這次。

他們接到的民衆委托不一定每次都是異能力者作亂，但這次……恰好就是異能力者。

聽見委托人說明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就已經差不多預想到了，只能推遲和枝垂栗出去玩的約定。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在牆上逡巡一秒，神色微微沉下來，“上樓看看。”

國木田獨步微微颔首，率先繞過前面掉落的石塊、被棄置在原地的酒瓶，繼續朝着樓上走。

四樓似乎才是這名異能力者的主要活動範圍，地上明顯可見不少生活垃圾，吃空的便當盒、泡面碗亂七八糟的棄置，還鋪着兩個紙箱板子當床。

江戶川亂步低頭看了眼地上散亂的發票紙張，“……國木田，地圖。”

“是。”國木田獨步當然沒有随身攜帶地圖，但是他可以打開手機，“亂步先生，請用。”

江戶川亂步、江戶川亂步終于忍不住道，“笨蛋！用你的異能力做一個！”

國木田獨步這才反應過來，尴尬的收回手機，拿出手賬寫字。

他的異能力可以将他寫在紙張上的字樣具現化，但不能超出紙張大小。

若是需要詳盡的橫濱地圖，地圖當然會超過手賬的範圍。可是他可以将地圖範圍縮小，再加上附加條件，比如“折疊的橫濱市中心地圖”。

他的異能力還挺唯心的，他認知裏哪幾個範圍是市中心，就會出來哪些地方的地圖。

他撕下紙張，發動異能力——手裏的手賬紙張瞬間變成一份折疊起來的地圖。

江戶川亂步蹲下來，把地圖攤到地上，從口袋裏拿出筆，在其中一個區域畫了個圈，“現在人就在這附近。”

國木田獨步停頓半晌，猶豫了會兒，還是問道，“這名異能力者只是住在這裏而已，什麽都沒有做……我們需要把人抓起來？”

“但是已經造成委托人的麻煩了。”江戶川亂步擡頭看他，“我們負責解決委托人的困擾，不能因為什麽都沒發生就毫無作為。”

他停頓了一下，笑眯眯的繼續道，“先把人帶回偵探社，搞不好能直接找回新社員呢。”

國木田獨步頓了頓，想想也是，“是。”

江戶川亂步圈起來的位置具體是橫濱橋通商店街周遭，離他們所在的這棟爛尾樓距離不遠，異能力者也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那裏，慢慢走過去、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蹤跡就行了。

“如果逃跑，會沿着這條路線。”江戶川亂步在紙上畫了一道痕跡，最後停留在一所中學旁邊，“到這附近，如果還沒追上，異能力者就會随機找人質。”

“中學……”國木田獨步神色肅然，“所以必須在那之前就把人抓住。”

“如果可以最好。”江戶川亂步靜靜看了他一眼，“如果不行，最壞的情況是直接遠距離射殺那名異能力者。”

國木田獨步微微瞪大眼睛，喉頭動了動，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江戶川亂步注視他片刻，站起身來，又補充一句，“那是最壞的情況，不是必須要做的事。”

這名剛剛進入偵探社的新人，雖然在武術上已經師從社長一段時間，卻還沒準備好在必要時刻奪取誰的性命。

江戶川亂步實際上也只是給國木田獨步提個醒而已，要抓這名異能力者，基本不需要走到那一步。

但是，國木田獨步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表世界裏的人了，進入裏世界，就要做好這種覺悟。

所以說，小栗子還是一直一直待在普通人的世界裏，想跑步就跑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還比較好。

因為……因為是朋友吧！

嗯，一定就是這樣，因為是朋友，所以希望枝垂栗可以一直自由自在的。

江戶川亂步想着，繼續朝着商店街的方向走。

身邊無數橫濱居民來來去去。

國木田獨步憂慮的朝着前方行進，不斷觀察着周邊的行人，試圖找到江戶川亂步方才離開爛尾樓時大致形容過特征的異能力者。

明明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踏在同一片土地上，為什麽有的人會懷着惡意，想奪取其他人繼續生存的機會？

國木田獨步從以前就無法理解。

但他已經決定進入偵探社，決定在這個地方貫徹他的理想，就要更加努力才行。

即使有些事情他不理解，也必須要去做。

比如必要時刻奪取誰的性命。

即使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是只要想到總有一天必須真的動手，還是——

他的手有點顫抖起來。

“在那裏！”江戶川亂步的聲音突然響起。

國木田獨步瞬間回過神，朝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名戴着鴨舌帽、身穿破舊襯衫的五十歲左右男性正蹲在牆壁角落，盯着牆角不知道在看什麽，嘴裏還念念有詞。

和江戶川亂步說的一樣，只要看見了就能确定目标。

……看來剛才亂步先生說或許會成為新進社員什麽的，只是在安慰他而已。因為那名男子看着精神就有問題。

國木田獨步思緒飄了一瞬，小心翼翼的、若無其事的湊過去。

然而那名男子看着精神狀況不佳，卻有着異常的警惕心，一發現有人反常的靠近，就一躍而起、朝着巷子狂奔出去。

國木田獨步立刻追了過去。

江戶川亂步、江戶川亂步沉默一秒，還是只能跟着追過去。

亂、亂步大人不擅長遠距離跑步啊！

太殘忍了——！

他氣喘籲籲的一路跟過去。

那名異能力者果然如意料之中的很會跑，也很會利用地形躲藏，國木田獨步追得有些狼狽，踉踉跄跄的偶爾還差點被絆倒。

他還不太熟練追着人跑，笨手笨腳也是理所當然的。

江戶川亂步在後面默默看着，還是氣喘籲籲的努力跟在後面，一直來到之前就已經預想過的——中學附近的公園裏。

國木田獨步心裏也清楚前面的人已經快要窮途末路，心裏更焦急，大聲喊道，“別跑！”

就是這麽一喊，反而讓男子越發緊張，嘴裏喃喃的不知道在念些什麽。

緊接着，一名就在附近的行人突然驚叫一聲跌倒在地，腿上出現一道深深的傷痕。

橫濱本來就時常發生類似的襲擊案件，附近原本悠閑散步的行人動作很快的避讓開來，有的甚至驚恐的尖叫起來。

這座公園是很長的長條型，延伸的距離很遠，到了他們所在的這一段，寬度也變得比較寬敞。平常就會聚集着人們休憩、通行，現在國木田獨步和異能力者所到之處人群一一逃竄，也有一些無辜被傷害的倒在地上。

公園兩邊都有窄窄的單行道，單行道旁邊還有人行道。

太宰治看了眼隔着一條單行道的公園裏亂七八糟的情況，又瞥了眼氣喘籲籲跟在更後面的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呵欠，“原來是青澀的偵探社新人啊。”

此時此刻。

坂口安吾竟然有些慶幸對面發生了危險的事，能讓他從必須和太宰治一起行動的尴尬中稍微脫身，等這邊的幾輛車通過了，就迅速越過單行道、進入公園裏。

他握住槍，緊緊跟在國木田獨步後面。

太宰治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慢吞吞的也過了馬路，跟氣喘籲籲、跑的比走的還慢的江戶川亂步打了個招呼，“您好呀。”

然後在江戶川亂步反應過來之前，很過分的幾步超過他。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雖然沒認真看他是誰，但忽然就起了好勝心，又努力加速了一下，再次超過太宰治。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異能力者在公園裏找不到人質，順着旁邊的樓梯往下跑，跑到人行道上。

人行道上的人因為隔着一條馬路、又隔着公園的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全部都像是待宰的羔羊。

雖然那名男子的異能力造成的傷害有限，實際上不算非常強大，但若是攻擊的位置不是在腿上，而是更致命的地方——

國木田獨步握住手中寫着“麻醉槍”的紙張，剛決定将麻醉槍具現化，就看見跑在前面的男子……忽然又轉了個彎，接着腿一歪摔進正在進行中的工事坑裏。

就這麽摔暈了。

手上還拿着紙的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被這個有些戲劇性的發展搞得微微傻住，停頓一會兒才湊過去看了看。

真的摔暈了。

跟在後面的江戶川亂步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跟着轉過彎，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國木田獨步，也不是工事坑，而是就和路人一樣好奇的站在旁邊跟着看的枝垂栗。

雖然枝垂栗看着就像其他好奇圍觀的路人一樣，但是只要知道他異能力作用的人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能說是路人。

那個一路跑來跑去都沒崴腳的異能力者，剛才絕對有一瞬間把主意打到枝垂栗身上、或是試圖做什麽可能波及枝垂栗的事，才會突然摔進坑裏暈倒。

接着在後面跑來的坂口安吾，原本還打算說什麽，目光卻瞬間定在了……枝垂栗身旁的織田作之助身上。

他的腳步一滞，呼吸也微微停滞。

跟在江戶川亂步後面慢吞吞走來的太宰治，一看見巷子裏的情況，神色頓時沉下來。

“哎呀呀，太巧合了。”他輕微的捏捏手指，漫不經心的繼續朝着那個一群人竟然巧合相遇的巷子過去，喃喃道，“因為真的是巧合，才更讓人不開心呢。”

那個充滿巧合的巷子裏。

枝垂栗看見江戶川亂步，便明亮的笑起來，朝着他揮揮手，“亂步先……亂步，真巧呀！”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迅速在織田作之助身上晃過、又順着他的目光瞥了眼那個特務科的眼鏡男，決定和枝垂栗一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也揚起大大的笑容，走到枝垂栗旁邊，指向坑裏被圍觀的男人，“今天就是要追他，才沒辦法出去玩的。早知道你在這裏，就讓你站到指定位置就好了嘛！亂步大人從商店街一直跑來這裏，累死我了。”

枝垂栗玩笑道，“多多運動也不錯呀。”

“我今天早上才剛訓練過！”江戶川亂步痛苦的說，“已經有運動了，這一趟就是多跑的！”

他在枝垂栗旁邊左看看右看看，哼哼一聲，“巧克力呢？竟然沒帶巧克力出來玩。”

枝垂栗毫不隐瞞的解釋道，“收到你的信息之後，我就帶着巧克力去織田作家串串門。剛好織田作的編輯找他，就讓巧克力陪孩子們玩，我和織田作一起出來。”

他們才剛從出版社那裏離開，準備到公園裏跑跑步的，沒想到就看見有人急匆匆的從轉角處跑過來，一下子摔進坑裏。

江戶川亂步盯着他看，“只有一開始沒想到吧。”

枝垂栗露出小小的笑容，“嗯，只有一開始。”

江戶川亂步得意揚揚的說，“我還沒看到你，就知道那個異能力者遇到你了。”

“不愧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大人。”枝垂栗笑着誇獎了一句，又忽然想到，“要帶給你的粗點心放在家裏了，現在身上只有這個……”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透明包裝的糖果，笑容變得有些狡黠，“也是正餐呢。”

江戶川亂步定睛看了一眼。

那是……做成魚卵壽司模樣的棒棒糖。

江戶川亂步微微瞪大眼睛，“我本來想今天帶這個給你的！”

枝垂栗眨眨眼，“這麽巧呀？”

江戶川亂步把手中的棒棒糖塞回枝垂栗口袋裏，“不行、重來一次，不要拿這個給我。”

枝垂栗忍不住笑，“可是我只帶了這個出門——”

他們兩個在旁邊無憂無慮的說着悄悄話，那邊大人的世界風起雲湧。

坂口安吾看見織田作之助，就幾乎有些慌亂的挪開目光，先走到已經進入坑中、把犯人綁起來又努力拖上來的國木田獨步旁邊，“咳、是武裝偵探社的人對吧，我是異能特務科的坂口，剛才恰好在附近工作。辛苦你追捕了，這名異能力者……我已經、不是，我會聯系人過來處理。”

國木田獨步真正對暗流湧動一無所知，沒想到恰好有特務科的人在附近，松了口氣的點點頭道，“好的，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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