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夢醒
第39章 夢醒
次日, 程秋來被刺目的陽光叫醒,她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适應了好一會才緩緩睜開。
言亭躺在她相鄰的椅子上, 将手背搭在額頭上,半閉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亭亭,你這是剛醒,還是一晚上沒睡啊?”她好奇道。
“……剛醒。”
程秋來深深嘆了口氣, 再次閉上了眼。
明明訂好了民宿,結果倆人卻在人家房頂上睡了一晚上,這算怎麽回事啊。
言亭聽到她嘆氣, 忽而道:“老大你要不要再回房補個覺?”
程秋來拒絕了, “不用了, 我在這睡的還挺好的。”
說罷起身, 一陣天旋地轉, 她趕忙伸手扶住椅子才勉強站穩。
大概是因為昨天玩了一整天累過頭了,加上晚上喝了酒的緣故,現在猛一起身, 渾身沒勁。
言亭又笑着勸她:“回房間歇會兒吧老大,不然白交房費了。”
不愧是她養大的崽, 居然連想法都跟她一樣。
程秋來便不再堅持:“好,那你也歇會。”
回房間洗了個澡,又躺床上眯了一會,就已經快到中午了, 确定她精力恢複後,言亭又帶着她跑市裏嘗了頓特色海鮮大餐。
他們坐在大廳靠窗位置, 言亭正給她拆螃蟹,程秋來百般無聊四處打量, 竟意外發現個熟悉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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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民宿老板此刻正赤膊同飯店夥計一同從車上往下卸貨,透明集裝箱內,品種豐富的海洋生物正張牙舞爪地撲騰。
“亭亭,你看。”
言亭朝他望了一眼,“他們家有漁船,一家人好像都是漁民。”
程秋來流露出羨慕地神情:“真好。”
言亭将拆出的蟹肉放到她面前,“那我們也買艘船,當漁民。”
“那還是算了。”程秋來盯着眼前美味,拾起了筷子:“我只對熟的海洋動物感興趣。”
吃完午飯,二人又去參觀了泊船的碼頭,密密麻麻上百艘漁船整齊排列,碧海藍天下,白色海鳥繞着桅杆飛舞盤旋,場面美麗又極其壯觀。
言亭沿着石子灘走了幾步,意外撿到一塊蠻漂亮的石頭,于是捧在手心裏仔細端詳。
與此同時,程秋來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她走到一旁接起,并未開口說話。
“高考結束了,你人呢?”電話那端葉心怡聲音慵懶,一聽就知道此刻不是躺着就是癱着,“帶那小孩私奔了吧?”
程秋來盯着不遠處言亭的背影,淡淡道:“不是說了一個月嗎,我這還有事沒處理清楚,你急什麽。”
葉心怡咯咯地笑:“什麽處理事情,舊愛天天以淚洗面,這就帶着新人出去玩了……直說吧,你跟亭亭在哪呢?”
程秋來揉了揉額頭:“……畢業旅行,我之前答應過他。”
葉心怡笑的喘不過氣:“睡一個屋,一張床是嗎?”
程秋來知道一定是江驿跟她說了什麽,她才會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言亭身上,這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我們之間的事,不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程秋來臉上毫無笑意,聲音冷厲,“回去之後,我自會跟他撇清關系。”
挂掉電話,言亭剛好走到她面前,攤開手掌展示他剛剛尋到的寶藏,“老大,送給你。”
程秋來從來都不是個掃興的人,如果言亭帶她去商場買珠寶,她斷然會拒絕,可如若換成一塊漂亮石頭,她便欣然笑納,“謝了。”
或許這塊石頭她養在森也的幾條寵物魚會喜歡。
為期兩天的旅行結束,望着此刻正靠在椅背上熟睡的言亭,程秋來陷入了深深的焦慮。
該怎麽跟他說她要離開的事。
不辭而別對他來說未免太殘忍了,她做不到。
亦或者,向他如實交代一切,可那樣做只會讓他感到恐懼。
畢竟她根本無法保證去見了葉心怡之後,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苦悶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決定等言亭上學的事塵埃落定了再說,等他去到新的環境,有了新的生活,交到新朋友,或許就不像現在這樣在意她了。
幾天後到了查分的日子,言亭借用了她的電腦,淡定地輸入了自己的信息。
成績出乎意料地不錯,程秋來都眼前一亮的程度,事後趕來八卦的小瓜小果更是羨慕的直跳腳:“大家平時都是一塊玩的,憑什麽你考這麽好!讓我媽知道非揍死我倆不可!”
接下來就是挑志願學校了,程秋來不懂現在的就業行情,提供不了具體專業建議,但她十分希望言亭能去大城市見見世面。
她告訴他學什麽專業都是無所謂的,人生如牌局,畢業後會重新來次大清洗,比起狹隘有限的定向知識,眼界和閱歷更值得珍惜。
言亭應該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只道自己再想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程秋來也就不費這個心了。
但是該提點的事,總要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言亭戴着手套給花打刺時,她無聲地立在他身後,道:“亭亭,我要離開一陣子。”
言亭回頭,茫然道:“你要去哪?”
程秋來:“去見見我的家人。”
言亭忽然笑了,“原來老大你有家人啊,之前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
程秋來想了想道:“我們關系不好。”
言亭:“那為什麽突然又要回去?”
“這其中的原因……很複雜。”程秋來嘆了口氣道:“總之,我必須要回去。”
言亭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程秋來攏了把頭發故作輕松笑道:“我覺得我回不回來,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很重要。”言亭看向她,聲音清晰有力:“對我來說,很重要。”
“既然如此……”程秋來避開他炙熱的目光,低頭翻找茶葉,“那就拜托你,暫時幫我照看森也吧。”
“憑你現在的手藝,也沒問題。”
言亭嗓音微顫:“……發工資嗎?”
程秋來神情複雜,曾經信誓旦旦要跟他劃清界限,未成想如今還是打臉了。
“發。”
就算不提工資,平日裏的花材資材,水費電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程秋來不忍看到自己多年心血就此荒蕪,有人繼續照料也挺好,權當變相給言亭贊助學費了。
離開時,她只給自己房間上了鎖,就像平常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外出,僅挎着一個包便出了門。
她認為這樣能給言亭造成一個她很快就回來的假象。
事實上也沒什麽大不了,只是回去看看許久未見的親人而已,就算葉心怡再瘋,總不至于真把她關狗籠子裏。
何況除了狀态不明的江驿,現在就連言亭都被她注意到了,除了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程秋來也想不到別的更好的辦法。
快下飛機時,她給那個陌生號碼打去電話,聲音冷漠,“到了。”
葉心怡就靠在自己那輛豪華座駕上,在出口等她,見她出來,緩緩沖她張開雙臂:“歡迎回來。”
“車不錯。”程秋來沒有抱她,拉開車門鑽進了副駕。
葉心怡握着方向盤,轉頭沖她陰恻一笑:“小寶貝沒跟你一起來嗎?”
“他不是什麽小寶貝,他叫言亭,是我看着長大的,鄰居家的小孩。”程秋來目視前方反駁道。
葉心怡繼續笑着問道:“他考的怎麽樣啊,報了哪個大學?”
程秋來不耐煩道:“關你什麽事。”
葉心怡忽然不笑了,也不再跟程秋來說一句話,只是将油門踩的很死,也不顧前方路況,直接把車開成了火箭,好幾次都險些發生重大事故。
程秋來冷汗漣漣,強作鎮定道:“考的不好,恐怕哪個大學都上不了,準備出去打工了。”
車速慢下來了。
“你看,我們明明也能好好說話。”
程秋來已經不打算再跟她說話了。
“姐,你跑了那麽多年,有沒有好奇過,為什麽老登沒派人找你。”
仔細想想,剛跑回來那陣,她确實每天擔驚受怕的,畢竟國外那些家産雖然是在她名下,但花的都是葉曙華的錢,她本以為就憑她卷走的那筆錢葉曙華也不可能放過她,就算報警也得把她抓回去,然而一周過去,一個月過去,半年過去,她的生活仍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波瀾。
買下奚山街那棟房子時,她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內心激動,且伴随着一股不真實的幸福感。
這就是掙脫一切束縛後的自由,她要在這裏開一家花店,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輩子。
見程秋來不接話,葉心怡道:“我把他攔下來了,我不讓他找你,我想親自找到你。”
“你說命運怎麽就這麽捉弄人呢,我放棄了去常春藤的機會,報了跟江驿一樣的藝術學院,結果報道那天他沒去,他也跑了。”葉心怡自嘲道,“氣得我差點從咱家別墅樓頂跳下來,我有那麽惹人讨厭嗎,都躲着我。”
“現在好了,兩個都回來了。”
光線幽暗的地下車庫裏,葉心怡熄了火。
這棟別墅依舊是程秋來記憶中小時候的樣子,只是比起小時候似乎冷清了不少,靜悄悄的沒什麽人氣。
二人在狹長的走廊裏一前一後地走着,程秋來越來越警惕,“爸呢?”
“他們早不住這了。”葉心怡繼續往前走,“你以為我找你回來幹嘛的,給他們盡孝?還是認錯?”
程秋來站住了:“所以,你叫我回來到底想幹什麽?”
葉心怡推開了她的卧室門,窗明幾淨,巨大的落地窗依舊對着花園,綠植蔥郁,鳥語花香。
一只三花貓正慵懶地躺在法式大床上小憩,見有人進來立即做出防禦姿态,警惕地看着門口。
是記憶中可可的模樣。
“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