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光
第19章 火光
初入新環境的兩周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熬, 或許是因為太順的緣故。
熟悉的朋友和發小,寬敞明朗的校園,高端幹淨的教室和每晚充斥着* 歡聲笑語的宿舍, 讓言亭很難不喜歡這裏。
尤其他人緣也極佳,話唠的武靖和把他小學時将楊宇爆頭然後稱霸校園的事跡跟同學講了一遍又一遍,宛如電影的刺激情節惹得不少沒經歷過什麽風浪的富家子弟紛紛前來跟他搭讪結交,他們覺得一個又帥又能打的男孩子簡直酷斃了。
言亭深知初中跟小學不一樣, 他要更加謹言慎行,決不能再給程秋來惹任何麻煩。
除了武靖和和小瓜小果,其他人他都是秉着敬而遠之的态度, 有人跟他說話打招呼他就回應, 否則從不主動與任何人攀談。
同班同學跟他說話最多的是張子涵, 念在倆人有點小學校友情誼, 言亭待她也比別人多出幾分親切, 譬如擦黑板之類的小事,舉手之勞他順手就幫了。
張子涵很感激他,會主動問他上節課的筆記記全了沒有, 老師布置的作業有沒有不會的地方,現在的課程尚不算有難度, 言亭擺擺手後便跑出去找朋友們打球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是兩周一次得以回家的日子,不方便回家的也可以留在宿舍。
言亭是打算回去的。
他在張子涵的幫助下早早就做完了周末作業,宿舍樓裏有洗衣機, 他也沒有需要換洗的衣服和床品,零花錢也充實夠用, 他就是想程秋來了。
四年來他從沒離開她這麽長時間過。
花店生意忙嗎?有沒有新的競争對手?有沒有難纏的客戶?那些布滿尖刺難處理的花材有沒有傷到她的手?以及,她有沒有想他?
無數個問題如雨後春筍接連冒出, 令他歸心似箭。
下午倒數第二節課,他正盯着窗外心不在焉,忽然胳膊被人輕輕一碰。
張子涵正在給全班同學發作業班,恰好最後一本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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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言亭接過。
張子涵坐回座位,幾度欲言又止後問他:“言亭,你……放學有空嗎?你今天要回家嗎?”
“嗯,要回家。”言亭又問:“你有事?”
張子涵轉了兩圈夾在指尖的碳素筆,猶豫道:“我哥……我哥想請你跟武靖和吃個飯,他就在附近讀技校,離咱們學校很近……”
見言亭久久不吭聲,張子涵還以為他忘了他哥是誰,又小聲急道:“我哥就是張超群,你還記得他嗎?你要是沒空,就……就算了。”
言亭當然記得張超群,雖然前兩年他把他欺負的不輕,但後兩年大家關系屬實處的不錯,他記得那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跟許多人一樣跟在後邊一口一個老大的叫他,眼中帶着發自內心的崇拜。
“當然記得。”言亭笑道:“我也不确定放學有沒有空,因為我可能要跟我的兩個發小一塊回去,武靖和的話,等我下課問問他吧。”
張子涵眼神一黯:“你要是沒空的話就等下次吧,我哥是想一塊把你們兩個都請了呢。”
言亭想了想道:“行吧,武靖和要是有空的話,那我就讓我發小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張子涵當即眉開眼笑:“太好了!”
面對昔日霸主的邀約,武靖和當即表示有空,說什麽也要跟張超群吃這頓飯,他興奮地攬着言亭的肩膀回憶着小學往事嘴上喋喋不休:“真沒想到啊,張超群那麽霸道個人最後居然對你服服帖帖的,我還以為他能一直當老大呢!不過回想起大家并肩作戰的那段時光還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對了,我聽說張超群在他們那個學校又混起來了,咱們現在雖然不混了,但跟他續續關系還是好處的吧?是吧老大!”
言亭倒是沒想那麽多,只覺得能見見老朋友也挺好的,正好武靖和也有空,一頓飯而已,吃就吃了。
然而小瓜小果卻也蠢蠢欲動。
他們小學在市裏讀,親爹每天車接車送,校園生活中規中矩的遠沒有青石一小那麽精彩,聽武靖和說了這麽多心中早就難掩興奮,當即試探地問言亭:“我倆能去嗎?”
言亭:“啊?”
齊佑寧哀求道:“帶上我們嘛,我們出自己的那份飯錢!我老想看看那個張超群長什麽樣子了!”
言亭摸了摸鼻子:“……不太好吧。”
武靖和滿不在意:“這有什麽不好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認識一下怎麽啦?張超群求之不得呢!”
下節課言亭老實地跟張子涵陳述了朋友們的意見,張子涵倒是十分高興,當即同意了小瓜小果的加入。
一放學,五個人跟着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往校門口走。
剛出校門,言亭一眼就看到了張超群,他比小學時候更高更壯,穿着肥大的T恤和短褲,脖子上挂着一條造型誇張的钛鋼項鏈,一頭金黃的頭發在人群之中十分耀眼。
身後還跟着幾個跟他打扮相似的小弟。
“哥!”張子涵笑着沖他揮手。
言亭兩眼一黑,被武靖和和小瓜小果推搡着往前走。
此刻不少正出校門的學生都看到了他們,包括學校保安和值守的老師,年級主任眼鏡下寒光一閃,幾步蹿上前把張子涵攔了下來,一通詢問才狐疑放行。
“我靠!言亭?你變化也太大了吧!你吃了什麽長這麽快?”張超群将言亭從頭到腳打量一通神情格外興奮:“帥的快趕上我了!”
言亭笑道:“好久不見啊,張超群,你變化也挺大的。”
“嘿嘿,我還好吧!”張超群說着把他身後幾個小弟挨個介紹了一遍,又把個濃妝豔抹同樣染着黃頭發的女孩拽到自己身邊:“這是我對象,姜媛媛!子涵,叫嫂子!”
張子涵沒吭聲。
張超群臉上挂不住正要訓她,言亭忽然開口也把齊佑安齊佑寧介紹了一遍,張超群轉怒為笑,也沒再跟妹子計較。
“走走走!路口那家海哥燒烤,大家随便吃随便喝,我請客!”
他們幾個比張超群那夥要小個兩三歲,但因為言亭在的緣故,其他人也跟着恭恭敬敬的連煙都不敢抽,張超群雖然霸道但有個好處是忠心,一旦被他認可,就會獲得他發自內心的尊敬,他佩服言亭,無論他混到什麽地步,都認言亭是老大。
張超群怕新朋友放不開,自己點了不少烤串和一件啤酒,加上幾個涼菜,滿滿當當一大桌,張子涵明顯不喜歡這個嫂子,坐在言亭身邊咬着羊肉串一聲不吭。
而姜媛媛打量言亭的眼神比打量張子涵的次數多。
言亭不喝酒,他起身走到飲料櫃前給自己拿了罐可樂,想了想又給張子涵拿了瓶果汁。
武靖和跟小瓜小果倒是喝的挺開心,仿佛升入初中一下子就長大了,需要通過酒精和粗口盡情釋放壓抑許久的自由。
“咱學習不好,但能認識你們幾個靜遠中學的,也算面上有光啦!”張超群打着飽嗝喝的滿面紅光,“言亭,比我小,但永遠都是我大哥!我跟你們說啊,這一片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們,那就是跟我張超群過不去!誰敢欺負我兄弟,我饒不了他們!”
姜媛媛掩嘴偷笑:“就知道兄弟兄弟的,你還有個妹子呢!怎麽不關心關心?”
張超群回過神來瞪着張子涵道:“子涵!學校有人欺負你沒?”
張子涵:“沒有。”
“我猜也沒有,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你就……”張超群話鋒一轉,“你就跟言亭說!”
張子涵臉噌一下紅了:“神經。”
臨分別,張超群還拉着新夥伴的手磕巴道:“吃過這頓飯,大家就都哥們了,以後沒事咱們就多聚聚!”
小瓜小果也跟着附和:“是啊,多聚聚!我爸說了,朋友不嫌多!”
而言亭,趁着剛剛天還沒黑,打聲招呼後自己先走了。
等張超群醉醺醺地招呼服務員結賬,卻被告知言亭走前已經買了這桌的單。
這是他跟在程秋來身邊多年學到的為人處世之道。
公交車直通青石鎮鎮中心,下了車再走十分鐘左右就到家了,機動車道擁擠經常堵車,一旁的非機動車道倒是寬松疏落,很适合騎行。
言亭想到自己鐘愛的那輛山地,決定下周把車子騎過去,也不用指着誰接誰送了。
程秋來正蹲在玻璃櫃前整理着耗損花材,聽到門口風鈴響動,回頭便笑了:“歡迎回來,初中生。”
言亭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老大,遇見幾個小學同學一起吃了頓飯,回來晚了。”
程秋來:“沒關系,下次最好提前跟我說一聲。”
言亭點點頭,又問:“老大你吃飯了沒?”
程秋來搖了搖頭,繼續忙碌手上的活:“一會兒餓了再說吧,你吃了就行。”
話音剛落,高曉麗端着個盤子推門進來了:“妹子快嘗嘗我新蒸的包子,豬肉大蔥餡,可香了呢!”
忽然瞥見言亭,愣住:“亭亭?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佑安和佑寧呢?你們怎麽沒一起回來?”
一連串問題問了個言亭個措手不及,下意識道:“他們跟同學在外邊吃飯,可能馬上就回來了吧。”
程秋來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後笑着結果高曉麗手裏的盤子:“姐這包子送來的真及時,我正好沒吃飯,确實香得很啊。”
把高曉麗打發走後,程秋來嚼着包子問他:“你跟小瓜小果吃的還不是一頓啊?”
言亭從沒在程秋來面前說過謊,程秋來那雙銳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的一切,于是他怯聲道:“是一頓……”
程秋來:“跟誰吃的?”
言亭:“張超群……他們還喝酒了,我借口有事先走了。”
想到張超群小學時嚣張跋扈欺負人的那個樣,程秋來眉頭緊皺,默默吃完了包子,抽出紙擦了擦手上的油:“再有下次,記得等小瓜小果一起走。”
言亭:“知道了。”
程秋來今晚沒出去,這讓言亭有點小開心,他在樓上看書,能聽到樓下傳來的洗漱聲和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他喜歡聽程秋自己來制造的這些小動靜,哪怕半夜被吵醒也是幸福的。
一覺穩穩睡到天亮,上午騎車幫程秋來送了個單子,回來後看店裏沒什麽事,便去曼秀美容會所待了會兒。
周末董佳伊不用上幼兒園,正坐在沙發上看平板,見言亭進來眼睛一亮笑着朝他撲了過去:“哥哥!”
舒曼秀正跟舒雅茹商量給店裏重新布局的事,回頭沖他笑了下後便不再理會。
言亭把她抱到腿上坐好陪着一起看動畫片,聽着小姑娘喋喋不休地從動畫片角色講到幼兒園趣事,小嘴叭叭簡直沒個停歇的時候,跟從小不善言辭的他簡直天差地別。
正巧動畫片播放到關于鄰居的一集,言亭便笑着問她:“伊伊呀,你知道我們的鄰居是誰嗎?”
董佳伊回答道:“是程老板,和臉上有釘子的哥哥。”
言亭糾正她:“那個哥哥不住這裏,就不能算是我們的鄰居哦。”
“不,他住這裏,就在二樓。”董佳伊認真道:“我在陽臺見過他,他還對我笑呢。”
-
是啊,程秋來沒必要再出去住。
他不在的日子裏,江驿完全可以過來住。
只是他在這住得太久,忘了江驿其實比他更有資格住在程秋來的房子裏。
一時間,妹子稚嫩清脆的童音也不再悅耳。
回到森也,意外撞見高曉麗也在,正一臉嚴肅地跟程秋來嘀咕着什麽,見言亭進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離開。
程秋來不動聲色開始喝茶。
言亭只覺得高老板剛剛那個眼神莫名其妙,便上前問程秋來:“老大,她來幹什麽?”
“本意是來找你興師問罪的。”程秋來皺眉嘆氣:“小瓜小果昨天晚上十點多才打車回去,哥倆身上有煙味又有酒味,讓他們爹毒打了一頓,說是你給介紹的朋友……”
“高老板說你不學好,讓你跟他們以後少來往。”程秋來笑着瞥了他一眼:“還讓我管好你。”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大家都默認了言亭是歸她管的。
“對不起,老大……”言亭小聲道歉:“我也沒想到他們那麽晚才回去,”
“你現在大了,有些事能自己做主我也管不到你。”程秋來停頓道:“不過就像小學時跟人打架那樣,你身邊的朋友,你得對他們負責。”
言亭:“知道了。”
昨晚答應帶上小瓜小果去吃飯根本就是個錯誤。
言亭越想越後悔,想到此刻正躺在床上哀嚎的哥倆,他想去探望又不敢面對高曉麗不悅的眼神,煩躁之下看到醒花桶裏的花都開了,便挽起袖子準備打刺,程秋來看出他的情緒,笑道:“心情不好幹活容易受傷,那些花不急着用,再醒幾個小時也沒事。”
程秋來在他心裏始終是善良且無私的,救世主般的存在。
言亭覺得她之所以願意留下他,一定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跟她的相似之處,她曾為他不顧自身安全也要保護朋友的責任心感到驕傲,可他把小瓜小果介紹給張超群那樣的人,無疑是把朋友推進火坑,她一定也對他這個決定感到失望。
這個念頭令他一直內疚到半夜仍無法入睡,覺得辜負了她對他善良品格的培養。
床頭鬧鐘指到淩晨兩點位置時,正躺在床上迷糊着的言亭忽然聞到一股焦糊味,他猛地睜眼,翻身下床跑到窗邊,探出身子往外看,通過間隔窗戶的數量,他飛快判斷出着火的商鋪是街道最邊的墨文書屋。
遠處消防車已經響着警報正朝這裏靠近了,然而火勢蔓延的卻一點也不慢。
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光着腳飛奔到樓下,一下撞開了程秋來的房門。
“老大快起來!着火了!”
程秋來睡覺不喜歡穿衣服,倒是很喜歡鋪一些舒服的床品,言亭曾在上邊睡過一晚,對此深有體會。
她此刻是趴着睡的,慶幸身上還搭着條薄毯,該擋的地方算是擋住了,此刻人魚似地散着長發卧在那,入目的大片白皙令他當場呆滞,甚至忘了來此的目的。
直到迎上程秋來冷厲得想要刀人的眼神,他才移開視線結結巴巴重複道:“老大……墨文書屋着火了,咱們還是……”
“慌什麽。”程秋來聲音淡定,半眯着眼睛胳膊都沒擡一下:“不是還隔着兩戶嗎。”
“……”
想到住在隔壁的繼母和繼妹,言亭怔了幾秒,道:“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說完貼心地給程秋來關好了房門,下樓時看到放在牆角的滅火器,想了想也一道拎走了。
消防車到了,奚山街上的街鄰也都起了。
大家都是從半夜中驚醒,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穿着睡衣無神地站在街邊看着從墨文書屋二樓不斷冒出的滾滾濃煙。
董佳伊年紀尚幼,此刻不太能明白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己睡得好好的被母親吵醒抱到街上,此刻哇哇大哭不止,高曉麗正披着件睡袍跟舒曼秀一塊哄她。
看火勢漸小,言亭總算放下心來。
不遠處兩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朝他逼近,繼而一拍他肩膀,努努嘴示意他到後邊小廣場去。
大概覺得上學臉上帶傷不好看,小瓜小果身上的青紫都集中在背部和屁股上,兄弟倆此刻光着膀子,俱是一臉驚魂未定。
問及起火原因,據說是柳老師晚上睡覺把蚊香放到了窗簾下邊,然後一陣風又把窗簾吹到了蚊香上,火勢燃起又恰好燒了那張實木桌案,繼而蔓延到了後邊的書架,從而一發不可收拾。
慶幸的是老爺子沒事,此刻光穿着個褲頭正跟警察做筆錄,可惜的是一樓書屋被高壓水槍呲的一片狼藉,相信過不了幾天就要全場便宜大甩賣了。
言亭冷冷瞥一眼他們的傷,想到高曉麗去找程秋來告狀,心中不悅:“你們那天怎麽那麽晚才回去?”
二人對視一眼,嘿嘿一笑:“好不容易認識點新朋友……玩的一開心給忘了。”
言亭問道:“就是說吃完飯你們還去別的地方玩了?”
“你不是提前把賬結了嘛?張超群感動的痛哭流涕的,拉着我們兩個不讓走,非要請我們去上網,打臺球……”邊回憶着,齊佑寧臉上又露出向往的笑容:“真是太好玩了!下次帶你一起去!”
言亭蹙眉道:“你們別太過分了,這才剛開學幾天就混起來了?還好玩,被你爸打成這樣也好玩嗎?”
齊佑寧繼續嬉笑着貧嘴:“咱年輕,骨頭硬,抗揍!”
言亭氣極反笑:“抗揍你把我招了幹嘛?你媽昨天都上門找我老大告狀了,讓咱們以後少來往,我奉勸你們以後也少跟張超群來往,否則後果自負!”
等他拎着滅火器重新回到森也,程秋來已經在店裏坐着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的,此時穿着一身白色絲綢睡衣正坐在櫃臺後喝茶,腳邊擺着幾個醒花桶,裏邊的花沒來得及處理現在已經開炸了,各式各樣的花材将她環繞,風格迥異的香味在空氣中混合。
店裏大燈沒開,只有挂壁魚缸的觀賞燈亮着,幽暗的藍光被水面折射出無數道波紋,映在牆上,流光浮彩,如幻似紗。
這樣的氛圍下,她更像一個審判者。
“已經沒事了老大。”言亭道:“墨文書屋只是二樓被燒了窗戶和書架,因為家具都是木頭的所以煙看起來比較濃,現在火已經被撲滅了,柳老師也沒事。”
程秋來點點頭,對他說:“上樓睡覺吧。”
言亭經過她身邊,駐足:“老大你不睡嗎?”
“被吵這麽一下子,不困了。”程秋來攏了把頭發,擡頭叮囑他:“明天上午我可能要補覺,你要出去的話,記得把門鎖好。”
“知道。”言亭把滅火器重新放回牆角,想了想還是忐忑地跟程秋來道歉:“對不起啊老大,我下次進你房間一定先敲門。”
程秋來舉着茶盞沖他一笑:“沒關系,你有這個心就很好。”
一場風波平息,言亭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空氣中還彌漫着木頭燒焦的氣味。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出一段獨屬于人魚的絕美線條,那副畫面将他的記憶帶回四年前的夜晚,荒唐的初遇。
那段記憶本該從他的腦子裏徹底删除,就憑程秋來這四年對他無微不至的好。
言亭對此深感內疚。
第二天上午森也沒開門,二樓也遲遲沒動靜,言亭下來洗漱見程秋來卧室門緊閉,想到她可能還沒醒,連洗漱都是蹑手蹑腳的進行。
他也沒出門,回到自己房間看了一上午課外書。
直到下午一點多,樓下總算傳出動靜,猜到程秋來醒了,言亭這才放下書起身下樓。
程秋來打着哈欠正要下樓,正巧撞上言亭,有氣無力地招呼他:“不好意思啊,起晚了,你自己出去找點吃的吧。”
從昨晚到現在沒進食,言亭确實有點餓了,就問她:“用給你帶點吃的回來嗎?”
程秋來按摩着頸椎想了一會兒,點頭道:“也行,那就随便帶點吧。”
言亭穿好衣服便出門了,先去路口那家面館吃了碗面,又給程秋來帶了一碗,本來想着順便買點水果,一看店裏是高曉麗在,言亭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等他回到森也,江驿正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玩手機,微微屈起的兩條腿出奇的長。
見他回來,江驿眼睛一亮:“喲,亭亭,打一陣子沒見,怎麽覺得你又高了不少。”
言亭把面放程秋來面前,沖江驿道:“吃的太好了呗,下課也有跟同學打籃球。”
江驿捏了捏他的胳膊,評價道:“還是太瘦了點。”
程秋來掰開筷子已經準備開動了,聞聲擡眼一笑:“別看亭亭瘦,勁是一點不小,能一口氣扛四五箱子花呢。”
蓋子一打開,面條香味撲鼻而來。
言亭吃飽了沒什麽感覺,倒是把江驿饞的流口水,他走到程秋來身邊,撒嬌似地道:“好香,我也想吃。”
程秋來無奈一笑,把筷子遞給他:“你吃。”
這個舉動令言亭心中不悅。
明明她還餓着,那是他特意帶回來給她的。
江驿在旁邊吃着,程秋來盯着電腦看了會兒,忽然道:“亭亭,有個單子需要你幫我送一下,那個地方進車不方便,你騎車去送正好。”
正合他意。
言亭跟她确認了地址收貨人,把花固定到自行車後座上就出門了。
收貨地是個他從沒去過的街道,按着路牌騎了一會兒後他發現面前出現個岔路口,怕走錯路誤了單主時間,言亭停在原地用手表給程秋來打了個電話。
确認了路線後正準備繼續走,忽然從手表裏聽到客戶結賬然後與她攀談離開的聲音。
程秋來大概忙着做生意,一時間忘了挂電話。
言亭覺得有趣,正準備出聲提醒她,忽然被江驿低沉的嗓音打斷:“亭亭已經是大孩子了啊,你準備養他到什麽時候?”
程秋來沒有出聲。
江驿又道:“他已經那麽高了,恐怕再過一年,都要超過你了,你們兩個還住一起,合适嗎?”
程秋來嘆道:“他才十三歲。”
江驿嗤笑一聲:“我小學都會打、飛、機了,你真覺得他什麽都不懂?”
江驿繼續旁敲側擊:“或者給他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讓他搬出去吧。”
言亭早已将單主要求的時間忘的幹幹淨淨,迎着頭頂烈日,他停在面前岔路口一動不動,安靜聽着手表裏傳來的對話,仿佛自己是置身于現場的透明人。
沉默良久後,聽到程秋來淡漠地回複:“我再想想吧。”
手機忽然響起的短信聲将程秋來的思緒打斷,她這才發現手機一直倒扣在桌面上,想到可能是客戶發來的催促消息,她平靜地将其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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