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幾次相處, 時田麗莎對愛嘴碎的時田崇反感極了,想都沒想就拽走了金田一三。時田琥珀也很想走,可她到底慢了一拍, 被時田崇叫住了。
“琥珀,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 你就不想和我敘敘舊嗎?”
如果是時田麗莎或者其他人,八成會直接表态‘沒時間, 回見。’, 可時田琥珀性格懦弱, 被他一說,反而真的不敢走了。
“你男朋友到底是什麽人?”
“他在殡儀館工作。”時田琥珀不知道要怎麽說, 慌亂間,直接采用了金田一三的說法。“平時就經常跟着警方處理屍體現場, 而且……平時也很喜歡看偵探小說……所以……”
“我就說呢,他怎麽處理得這麽熟練。”時田崇瞬間了然, 轉頭就教訓時田琥珀。
“你聲音怎麽跟蚊子似的。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說話做事, 比誰都要大聲。還記得你和你爸吵的那一回嗎?連我在隔壁院子都聽到了。”
他學着她當時的樣子叉腰喊:“我是女孩子又怎麽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吃驚的!不準你欺負我媽媽!”
“……”時田琥珀垂下眼眸, 無助的抓着上衣下擺。
時田崇興致勃勃的說着:“隔天大伯還和我爸抱怨呢,說他只不過是喝醉了酒,稍微大聲了一點, 就被你鬧得全家人都知道了。”
“對了, 大伯母還好嗎?”在他的印象裏, 大伯母就像一朵柔弱的菟絲花,家境不錯, 但人太懦弱了,每次看見伯父都像是能馬上哭出來的樣子, 這樣的人居然養出了琥珀那種性格的女兒太讓他吃驚了,倒是對方現在的樣子比較符合他的印象。
“……她很早就去世了。”時田琥珀平靜稱述道。
突然得知長輩的死訊,時田崇一下也吶吶無言:“這樣啊……我還以為大家都過得不錯。你看麗莎身上的那些首飾,還有他旁邊那個小白臉身上的東西,雖然我不懂時尚,不過,那些金銀珠寶到底是真是假價格幾何,還是能判斷出來的。”
誰又判斷不出呢?
時田家以古董起家,他們小時候每天都會接觸很多價值連城的古董,哪怕不想學,耳濡目染之下也難免會學上一些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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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風水輪流轉。”時田崇又叼了一根煙,語氣又羨又妒,“四叔當時也只能負責一些跑腿的工作,工資連我爸的零頭都趕不上,結果現在居然是麗莎混得最好,你看見她身邊那個男公關身上穿的那些東西了嗎?沒有這個數字可下不來。”
他伸手比劃了一個數。
時田琥珀沒有說話,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沉着一張臉。
可她就是這樣沉默寡言的風格,時田崇根本看不出她有什麽異常。繞來繞去,他才繞到了他想說的話上。
“你說,時田錯的遺囑到底是什麽意思?”
“?”飛快的看了他一眼。
“又是血統又是憎惡,他想表達什麽?血統暫時不提,是不是我們家的人只要做一次DNA鑒定就清楚了,我的血統可做不了假。憎惡是什麽?難道是想說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冤枉了他,現在他哪怕躺在棺材裏都要找出真相嗎?”
“想要洗刷冤屈為什麽不在活着的時候把我們叫過來,偏偏要在死了之後給我們留這麽多的謎團,現在還有一個殺人兇手藏在了我們身邊。”說到這裏,他突然問她:“你覺得,兇手如果在我們幾個人裏面,會是誰?”
沒等她回答,他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黑崎律師和時田錯的關系非常好,當年遺囑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筆在裏面,這樣一來,說不定是某個憎惡黑崎律師當年決定的人殺害了他。”
這麽一推理可不太妙,他們幾個一個不落的全算進去了。
于是他又改了口:“也可能是時田術這小子故布疑陣,你想想,原本屬于他的遺産要給我們所有人,換成是我,我也不樂意。所以那封兇手丢下的遺囑裏才會那麽強調血統,血統,可不就是這小子的依仗嗎?時田錯又是他的父親,做父親的讨厭什麽東西,當兒子的總不會一點思緒都沒有吧。”
他越推理越覺得自己說得十分有道理。
“……也可能不是他們。”時田琥珀忽然出聲。
時田崇看了她一眼,“什麽意思?”
“還有其他人在這裏,大家全員都很有嫌疑吧。”
“這麽看,你那個男朋友就是最有嫌疑的人了。他可是什麽都不怕,鎮定得很。”時田崇翻了個白眼,“不過時田麗莎特地帶來的那個小白臉也不能說沒有一點嫌疑……”
“我有什麽嫌疑?”
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等回頭就發現,時田麗莎不但回來了,還把大家都一起帶過來了。
時田崇剛剛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如果站得近也是完全能聽見的。于是此時,雨山蓮很不爽的盯着時田崇,搞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麽一再的踩在他的底線上,又追問了一遍,“我有什麽嫌疑?”
“是啊,我家親愛的能有什麽嫌疑!”時田麗莎生氣的說,“某些小人少在這裏污蔑他的人品了!”
“這怎麽能叫污蔑!”時田崇一邊說話一邊躲在了時田琥珀身後,“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我當時就罵了一下時田錯他就這麽激動,說不定和那個人有什麽關系呢!”
“我只是受不了你戴有色眼鏡看人而已!”雨山蓮生氣表示,“因為我以前也是暴走族。”
“他是做過暴走族沒錯……不對,這個和暴走族有什麽關系,人品才是問題啊人品!再說了,我看你們大家都很可疑。”
“你!”他伸手指着諸伏高明,“在殡儀館上班還兼職照料命案現場,看了幾本偵探小說就想要學主人公當偵探,業務範圍也太廣了點吧!”
“……”平日裏永遠鎮定自若,清貴儒雅的男人臉上難得露出了近乎空白的神色,時田琥珀縮縮脖子,瘋狂在想要怎麽解釋的時候,諸伏高明已經将視線投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和閨蜜聊天時不小心說漏了嘴。”金田一三語氣甜甜,“諸伏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
這話落在諸伏高明的耳朵裏又是另外一個意思,完全就是赤果果的挑釁,仿佛在說,我撒謊就撒謊了,難道你還能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諸伏高明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收回視線:“這不是什麽丢臉的職業,我并沒有意見。”殡儀館工作人員這個職業雖然離譜但的确能幫他遮掩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口罩下的嘴角悄悄揚了起來。
但她也沒高興很久。
“還有你!”時田崇的手指又指向了金田一三,“我早就想說了,金田一小姐,這麽熱的天氣,為什麽你就是不摘你的口罩!不會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秘密吧!”
金田一三剛想開口随便找個理由,諸伏高明就直接幫她答了:“因為她新做的整容手術效果不太好。”
知情的時田術也瞬間體會到了剛才聽見金田一三瞎說時,時田琥珀的心情複雜。
來啊,互相傷害啊。
兩名當事人再度對視,又默契的飛快移開了視線。
“原來你做了整容手術!”時田麗莎不知為什麽變得很興奮,“我就說一般人戴口罩鼻子怎麽也能這麽挺,你隆鼻了吧?”
“……嗯。”
“雙眼皮是不是也做了?”
“……是啊。”
時田麗莎看她的眼神更火熱了,要不是時田崇還有話要說,她估計已經把金田一拉到旁邊咨詢整容經驗了。
“還有你!”時田崇的指控還沒結束,“別墅唯一的服務生也很可疑,為什麽這裏的主管偏偏就雇傭了你一個沒經驗的家夥當這裏的傭人呢?換成其他更有經驗的人不是更好嗎?而且你和黑崎律師接觸的時間長,對這裏也比我們熟悉,說不定就是你趁他不注意殺害了他。”
小山健一聞言快要哭出來了,“我沒有,我之所以能被錄取上是因為這裏地方太偏僻,應聘的人根本沒有多少,我這才被錄取上的。”
“喂,你這家夥,不會想把我們所有人都懷疑一遍吧!要不要再編一個根本沒來的角色,方便你任意發揮潑髒水啊!”時田麗莎這暴脾氣,實在是受不了了。
結果,時田崇嘴角一揚,說不出的得意,“我還真有。”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六叔當年秘密收養了一個孩子,說不定,這一切都是當年那個養子的陰謀。”
“!”
“!!”
“!!!”
這麽大的炸彈丢出來,瞬間炸得大家一片頭暈眼花。
時田術最先反應過來,“我父親就我一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從來沒什麽養兄弟!崇先生,我尊重你是我的堂兄,但請你不要胡亂編造一些沒有事實依據的事情了!”
“我敢說當然是因為我曾經見過他。”時田崇微微一笑,笑得像是一個得勝的将軍,“六叔當年把我們都趕出了東京,我不服氣,在新年的時候又坐車偷偷回到了東京,正好看見他親自開車準備出去,我換了幾輛車跟蹤他,終于在一處民宅附近找到了他,那個孩子看着比你大一點,被他抱在懷裏,軟軟的叫着父親,六叔也回應了他,這不就是證據嗎?”
“那也只是你一個人的說法!”
“別急,後面不是還有嗎?”
“我直接讓出租車司機等在原地,下車和叔父談判,雖然妻子岳父都已經死了,但他當時領取了那麽巨額的保險金,如果讓保險公司或者警方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就要重新調查他了,想也知道,六叔那種人,怎麽可能經得起這些人的盤問。”
“我威脅他出租車司機在外面,而之前一直追查他的別府警官也就在這附近,如果他不給我一些好處,我就馬上把這件事爆料出去。”
“其實現在想想,他完全可以把它當做是一個孩子的胡言亂語,誰知道,六叔居然臉色難看的答應了我的要求,寫下了承諾書,之後每年,我們母子都能獲得他打過來的一筆資金,但作為代價,不能把這件事往外說,也不能再來東京,再出現在他面前。”
“如果你還不相信,等出去之後,你可以去查詢我過去的銀行賬單,哪怕僞造了他的承諾書,那些流水總是不能僞造的吧?”
明明自己的父親一直說着愛發妻,對不起發妻,也從未再娶,可時田崇信誓旦旦說的這些話又不像是假話,時田術臉色蒼白,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但看時田崇的眼神像是添了刀,如果恨意能化作實體,時田崇恐怕已經被他紮穿了。
他怎麽樣時田崇根本無所謂,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騙了這麽久,時田崇只當他是個大傻子,大大咧咧的表示:“沒準那個養子就藏在我們中間呢……”
“不止不姓時田的人,姓時田的也有點嫌疑。”他的目光又飛到了時田大介身上,“我記得他看上去身體不太好。”時田大介的身材就很瘦削。
“他是我親弟弟!!!”一直沒表态的時田奏都覺得這家夥實在是太欠揍了,“你到底有完沒完!”
哪知時田崇雙手一攤,“誰知道你是不是群演呢?”
他這是已經玩推理玩得上頭了,看誰都不是好人。時田大介拉住了想上前和他吵個明白的姐姐,淡淡的說道:“算了,別和他計較了。”
時田崇嘴角勝利般上揚。
“如果我是兇手,下一個要殺的絕對是這種喜歡亂說話的人。”時田大介不帶感情的稱述道,“他已經離死不遠了,你不必和他吵架。”
時田崇上揚的嘴角瞬間僵硬。
“也是,沒必要和這種沒眼色的人吵架。”時田奏看着時田崇害怕的樣子,冷笑一聲,擡腳便走,“好餓,大介,我們回別墅吧。”
時田大介緊随其後。
大家也都走了,時田崇只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裏都充滿了不友善的殺意。
他連忙綴在了衆人身後,之後,下廚房只拿最少的材料做自己那一份食物,吃完晚飯就趕緊回自己房間,仔細上鎖,行動間都充滿了一個慫字。
“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時田麗莎翻了個白眼。
夜已深,大家檢查完別墅所有門窗确定鎖好後,就都回去睡了。時田家的人全部住在二樓,而非時田姓氏的人則全部住在三樓。
“金田一小姐,如果發生了什麽,一定要第一時間叫我,我會保護你的。”上樓前,時田術殷殷叮囑。
“行了。”時田麗莎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在旁邊說了一句,“你是她現男友,諸伏先生是她前男友,住得比你近,他會照顧她的,你就放心吧。”
在場所有人:“……”
你又亂說什麽了?諸伏高明無奈的望了過去,恰好對上了對方露在外面的亮晶晶的眼睛。
“諸伏先生,今天晚上我就拜托你照顧了。”
明知道他看不慣她還這麽嚣張……諸伏高明性情溫和,很少有什麽情緒波動,但在她身上卻一再的失策了。
他本想拒絕,但看她笑得眉眼彎彎,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模樣,又鬼使神差的選擇了配合。
不管怎麽樣,保護公民的确是身為警察應盡的義務,他最終選擇了妥協,“受人之托,必當終人之事。”
他如承諾的那樣,将她送到了門口,順便和她科普了警視廳新撰寫的單身女性獨居在外應該注意的十幾條注意事項,直到金田一三忍無可忍的關上大門,他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到對面的房間,想着她郁悶的模樣就忍不住心情愉悅。
浴室裏有一面鏡子,直到諸伏高明洗漱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翹着嘴角,狹長的鳳眸裏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濃濃笑意。
“真是……”要是好友大和敢助在這裏,一定會被他和金田一三鬥氣的場景吓一跳吧。
“欲淡則心靜,心靜則理見。”
話是這麽說,但想到關上門後金田一三可能的吃癟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
夜漸漸深了。
一道黑影吱呀一聲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輕輕敲了敲時田崇的房門。
“搞什麽,原來是你啊。”看清楚來人的時田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緊接着,在來人和他說了什麽之後,他毫無防備地解下了門鏈。
門關上的那一刻,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
清晨,就連賴床的時田麗莎都被雨山蓮叫了起來,懶洋洋的在下面享用着愛人給她做的愛心早餐。
“時田崇呢?”她眼皮一擡,發現少了那個冤家的身影。
“他不會吓得連早飯都不敢來吃了吧?”
雨山蓮坐在她旁邊,聞言翻了個白眼,“他不吃飯不是更好嗎?聽他說的那些話都快煩死了,讓他張嘴,我們這頓早餐都不用吃了。”
這倒也是。
可是,直到他們吃完早飯,又要開始準備午飯的時間,他還是沒下來。
大家覺得有點不對了。
由于二樓的房卡都只有一張,并且只在本人手裏,大家無奈之下,又只能采取昨天的方法,用斧頭暴力砸開了房門。
大門被砸開,看清楚裏頭景象的那一刻,時田麗莎的尖叫再度準時響起。
“啊——————”
只見時田崇被房間倒下的書架死死的壓在了下面,滿身是血,而就在他旁邊,一截舌頭被人為割下用小刀定在了地板,冰冷的刀光告訴着在座的每一個人,這并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