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餘助!!”
餘遠洲端着餐盤的手一頓,順着聲音往後看。
張寧正拎着一個大紙袋,颠着肚子往這邊小跑。
“張經理。”餘遠洲往前迎了幾步。
張寧小跑到他跟前,親熱地拉着他的胳膊往食堂包間裏走,“這次多虧了你啊。可真多虧了你。”
餘遠洲眼睛黯了黯:“別這麽說。”
張寧把手裏的紙袋往餘遠洲胳膊上挂:“一點點心意,別嫌棄。”
餘遠洲往紙袋裏一掃,一眼就看到了萬寶龍的商标。他急忙推脫道:“張經理,這我不能拿。”
“哎,有什麽能不能的。拿着。你跟着丁總來來回回見客人,總得拎個好點的。”
餘遠洲的心揪着難受。但他知道不能再推脫。他必須收下這個人情,才不讓人生疑。
紙袋像個大鉛塊一樣墜着他的胳膊。張寧感恩的話,像是悶悶的拳頭,一下一下砸着他的胸口。
張寧笑呵呵地拍他胳膊:“丁總晚上回來,肯定能獎勵你個大的。餘助,你就等着平步青雲吧。”
餘遠洲附和着笑,眼睛卻逐漸荒涼。
張寧把東西給他後樂呵呵地走了,餘遠洲看着餐盤裏的飯菜,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他嘆了口氣,起身把滿着的餐盤放到回收窗口,拎着紙袋回到自己車上。
在駕駛位眯了一會兒,心裏盤算着晚上見到丁增岳該怎麽講。
他沒有自信能夠做到滴水不露。這事兒提出來的瞬間,丁增岳就會懷疑。
但懷疑到哪一步,就要看這話怎麽說。
手機鬧鐘響了。餘遠洲搓了一把臉,把遮陽板放下來,看着鏡子裏的倒影。
蒼白,瘦削,眼睛浮腫,眼白發紅。
憔悴不是件該高興的事,但他此刻需要這份憔悴。他得要丁增岳先開口,那個要求才能提。
丁增岳傍晚一回來,就張開手臂沖着餘遠洲迎了上來:“大功臣!這事兒辦得利索,叔給你換臺寶馬開。”
餘遠洲搖頭道:“都是工作,丁總言重了。”
丁增岳打量了一下餘遠洲:“最近臉色不好啊,怎麽了?”
餘遠洲蒼白地笑了笑:“沒事。”
“你別沒事,有啥事跟叔說。公司誰給你臉色看了?”
“沒,只是一點家事。”
丁增岳一聽就明白了,餘遠洲在跟他讨人情。
他斟酌了兩秒。他不喜歡別人跟他讨人情。可畢竟餘遠洲這事辦得好,為公司節省下一大筆錢。若在這裏拒絕,難免有些太過小氣。何況餘遠洲給他做釣椅的人情,他還沒還呢。
“什麽家事?叔能幫上的,都盡量幫。”
餘遠洲把王俊豪的事簡要說了說,但模糊了案發時間,也沒有提丁凱複。
只說對方家屬不出面,和解權在銀拓安保那邊。
丁增岳沒想到這個人情這麽好做。老子跟兒子知會一聲的事兒而已。
人情好做,自然也就不會深想。他拍了拍餘遠洲的肩膀:“多大個事兒。我跟老大說一聲。洲兒,你見過我家老大沒?”
餘遠洲肩膀一抖,不假思索地搖頭:“沒有。”
他對丁凱複的抵觸,已經嚴重到連名字都聽不得了。
“我看你這性格好,和我家老大正好互補。叔做個東,讓老大把那邊的家屬領回來,咱一堆兒吃個飯。正好你倆認識認識。”
餘遠洲剛想拒絕,丁增岳已經把門拉開,對外間的行政大姐吩咐:“玉霞,去金鹿酒店定個包間。就明晚。”
餘遠洲趕忙插話道:“丁總,明晚國土規劃部的趙廳長…”
“啊對,明晚和老趙的飯局兒哈。那就後天。”
行政大姐問:“訂幾人的包廂?”
“訂十人的吧!洲兒,把你那個小表弟也領過來吧。人都在好說話。”
餘遠洲沒辦法再拒絕,硬着頭皮道:“…好。謝謝丁總。”
“別總了,叫叔。”丁增岳摟着餘遠洲的肩膀往屋裏走,“我兩個兒子,一個小心眼兒,一個不争氣。你要是我兒子,我可省老心喽!”
餘遠洲聽他話裏有話。這架勢,不是要認他做兒子,就是要讓他帶孩子。
哪個都免了吧,他又沒打算在這裏幹一輩子。和丁增岳的人情越厚,他便越不好走。于是委婉地拒絕道:“虎父無犬子,叔這麽好的基因,兩位公子肯定也都是人物。”
“還人物,都快被我養成廢物了。”丁增岳嘆道,“老大個子挺老高,心眼兒小得像個虱子吊。但我對不起他,他自己把自己拉扯大的,有點毛病正常,不挑。但是這個老小,蜜罐子泡大的。不争氣啊,毛還沒長齊呢,就一天到晚往不着調的地方跑。上KTV,左胳膊摟一個公主,右胳膊摟一個王妃。當自己他媽纣王了,沒眼看!”
丁增岳拉着餘遠洲坐到沙發上,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推給餘遠洲一杯,接着說道,“哎,老大也就這樣了。我管不了,也沒人能管得了。但這老小,你幫叔帶帶,讓他沾沾你身上這書卷氣,穩當穩當。這邊的活兒多,我跟老夏說再給你配個助手。你就權當幫叔個忙,正正我家老小身上那些臭x毛病。”
餘遠洲端着丁增岳推過來的那杯茶,心下嘆氣。
破他媽釣魚佬,誰都別想占着他一點便宜。自己不過提了個人情,他馬上就抛出個更大的還給自己。估摸讓自己給他帶孩子這事兒早有預謀,就等着找個機會說呢。
你以為你釣他,其實他也在釣你。彼此都是對方鈎上的魚,互相釣吧就,直到一方完全喪失價值為止。
就像丁增岳沒辦法在這個時候拒絕他一樣,他也沒辦法拒絕丁增岳。只得裝作萬分願意的樣子答應下來:“丁叔要是能看得上我,我試試吧。現在年輕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看得太緊容易适得其反。”
丁增岳見他答應,又是親熱地拍他肩膀:“下周末空出來,叔帶你去瓊江,正好我這幾個老哥們三缺一。 ”
又不是打麻将,釣魚哪裏有什麽三缺一。餘遠洲知道丁增岳是要給自己介紹人脈。
答應你個請求,再給你個麻煩,最後跟個好處。
丁增岳是個天生的談判家,骨子裏的商人。
餘遠洲猜他多少察覺到了,自己當初的接近帶着刻意。但因為自己對他有利用價值,所以他選擇佯裝不知,既往不咎。
餘遠洲生出一種無力感,他覺得自己在被什麽東西推着走。
曾經,未來的路亮堂堂,他知道自己的方向。現在,未來的路黑漆漆,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作者有話說:
雙更兒呀雙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