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餘遠洲強撐着開車回了家。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到浴室把自己洗幹淨。後邊火辣辣地腫痛,他也不想去碰。
洗完澡鑽進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蒙了個嚴實。
本想用暧昧拖延時間,不成想反倒把自己送上了門。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窩囊。真他媽的窩囊!
憑什麽?憑什麽我要受這份王八氣?!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踐踏別人,為所欲為?
這是哪門子的爛道理!
餘遠洲從被窩裏爬出來,披上睡袍坐到桌前打開電腦,開始編輯兩份文件。
一份簡歷。一份辭呈。
臺式打印機吱吱呀呀地響,餘遠洲把兩份文件裝入兩個A4信封,用鋼筆寫下了落款。而後站起身拄着桌面,凝視着兩個信封,鏡片晃着青白的臺燈光。
這時枕頭邊的手機嗡嗡了起來。是王俊豪的號碼。
這小子半夜三更幹什麽?餘遠洲掐了一下眉心,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沙啞。
“喂,俊豪。”
“您好,請問是王俊豪的哥哥嗎?”
王俊豪沒什麽正形,那手機裏的備注都亂七八糟。就連自己媽,都落了個「妍妍」。但只有餘遠洲的備注,正正經經地标着「哥」。
餘遠洲站直身體:“沒錯。您哪位?”
“這裏是伍田醫院···”
——
D城冬季的清早,冷得猙獰。
寒風呼呼刮,像個瘋子似的蠻橫地撕扯人的衣發。
醫院大樓像是凍得發白的冰塊,門口亮着紅色應急燈。走廊悠長昏暗,充斥着消毒水味兒。
餘遠洲亂着頭發,帶着一身寒氣進了病房。
王俊豪正病恹恹地歪在病床上,身上蓋着厚毛毯,手背紮着吊針。
王俊豪看到他,嘴巴一扁,紅了眼圈。
“哥···”
餘遠洲看他沒什麽大事,長舒一口氣。走過來坐到床邊,心疼地責備:“怎麽想的?”
王俊豪耷拉着腦袋,不答話。
“連死都不怕,怕擔責?”餘遠洲問。
“沒想死。”王俊豪蔫嗒嗒地道,“喝了點兒。心裏突然覺得特難受,特沒勁兒。踩着欄杆随便走了幾步,腳滑了。”
餘遠洲問道:“為什麽難受?因為哥沒幫你?”
“不是。”王俊豪聲音悶悶的,“我就是煩我自己個兒。沒能耐還裝逼,裝完還慫。慫了就沖你撒邪火,不像個男人。”
餘遠洲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自我分析得挺對。不過你往湖裏掉這事兒,比沖我撒邪火還不男人。”
王俊豪歪着腦袋想了想,問道:“哥,在你心裏,倒底什麽樣兒的才算男人啊?”
餘遠洲斬釘截鐵道:“敢上戰場的。”
王俊豪沒聽懂:“啥年代了,還戰場。”
“人生就是戰場,時時刻刻都在和敵人作戰。敵人有時候有形,有時候無形。有時候是別人,有時候是自己。”
王俊豪仍舊沒聽懂。他還是年輕,這些至簡的大道理聽在耳朵裏,不是廢話就是啰嗦。
“我的敵人已經死球了,我也要進局子了。”
“你不會有事。”餘遠洲望向他,鏡片上溜過一簇流光,像是發出的箭矢。
王俊豪望着他,臉上燃起希望的光:“哥,你是不是有辦法了?!”
“你就當是吧。”餘遠洲站起身,“這是哥最後一次給你當保姆。你下個月就十八了,成年人得學會自己擦屁股。”
王俊豪一把摟住餘遠洲的腰,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肚子上。
“我···我好好學習,我沖二本。”
餘遠洲寵溺地揉着他的頭發:“盡力而為吧,不要勉強自己,也別小瞧高考。”
王俊豪撇了撇嘴,有點不以為然。
“哥,你倒底有了什麽辦法?那個什麽叮咚,同意和解了?”
餘遠洲一聽到丁凱複就咬牙切齒:“他沒同意。我打算去他老子那兒工作。”
王俊豪猛地仰起臉:“那你現在的工作咋整?”
餘遠洲淡淡道:“不幹了。”
王俊豪不吱聲,手指沿着餘遠洲羽絨服上的走線來回蹭。
餘遠洲看出他的小心思,勸道:“這世上比工作重要的東西有很多。這沒什麽,你別鑽牛角尖。”
王俊豪把臉埋得更深,手臂摟得更緊。
他說不出坦誠直白的話來,只能用一種青春期孩子特有的別扭方式表達感情。
餘遠洲把手撂在王俊豪肩膀上,重重地摩挲了兩下,随後擡頭看向窗戶。
夜黑咕隆咚,風嗷嗷叫嚣。可怖得就像是他現在的戰場。
但他絕不退縮。
不管是為了王俊豪,還是為了争一口氣。
丁凱複。我餘遠洲才不是白欺負的。今日你敢如此折辱我,明天我定不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