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第3章 chapter 3

第003章 chapter 3

大概是心裏覺得虧欠沈清羨太多，溫斐然一夜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怎麽也壓不住。從前的她，因為拗不過沈勳山的偏執和頑固，也不想困陷于沒完沒了的争吵和對抗，只能一次次的妥協和退讓，次數多了，沈勳山便更加得寸進尺，以至于後來她完全插手不上沈清羨的事，只能把精力和重心放在工作上。

現在仔細想想，在沈清羨十八年的成長中，她給予沈清羨的陪伴和呵護實在太少了，到了如今，沈清羨對她雖不像對沈勳山那樣逆反厭惡，卻也是隔着距離的不親近……

-----------------------------------------------------

清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沈清羨就起了床，她要坐早上的高鐵回學校。

洗漱完，換好衣服，沈清羨剛出了卧室，溫斐然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羨羨，媽給你煎了雞蛋，熱了牛奶，快過來吃。”

沈清羨身形頓了下，無意識地捏了捏背包肩帶。兩三秒後，她才張嘴應了聲，提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溫斐然将溫度适宜的牛奶杯遞給了沈清羨：“一會吃了飯，媽開車送你去高鐵站。”

沈清羨：“不用，我自己打車走就行。”

溫斐然：“媽請假了，今天不用去公司，有時間送你。”

沈清羨将嘴裏的雞蛋咽下才開口：“妮兒不是要去幼兒園嗎？你不得送她？”

溫斐然：“可以讓你祁阿姨替我去。”祁阿姨是家裏的住家阿姨，平常溫斐然在外忙工作的時候，都是她幫着照顧沈清妮。

沈清羨：“別了吧，妮兒還是習慣你送她去上學。”沈清妮的事，溫斐然向來親力親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沈清妮對她極其依賴。

溫斐然用力握了握筷子，想說什麽，但喉間的澀意又讓她哽住了。

母女倆誰都沒有再吱聲，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媽，我吃好了。”幾分鐘後，沈清羨起了身，将一旁的背包甩到肩上。

溫斐然也連忙跟着站了起來。

“羨羨。”

沈清羨扭頭看向溫斐然。

“在學校裏別瞎談戀愛，等你再成熟一些的時候，媽會幫你物色好的對象。”失敗的婚姻經歷讓溫斐然對沈清羨的終身大事有着高度的警惕心，她很怕沈清羨會重蹈她的覆轍。

沈清羨的反應很淡，這種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別和你們專業的男孩子走得太近，一定注意保持距離。”溫斐然拉了一下沈清羨的胳膊，她非常不希望沈清羨和搞自由搏戰的男孩子交往，她很怕那個男孩會是沈勳山的翻版。

沈清羨臉上沒什麽表情，只點了點頭，便抽了胳膊轉身去玄關。

溫斐然想送她到小區門口，她也沒讓。

沈清羨這邊剛上了出租車，下一秒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來電的顯示地是京華市。

事實上，這串號碼昨晚就給她打過電話，她沒接。

沈清羨低眉思索片刻才滑了屏。

聽了幾句，沈清羨才曉得對方是她的輔導員南憶瑾，輔導員對她沒有請假就擅自外出、在外過夜的行為很是氣憤。

“來了學校立即到辦公室找我！”要不是昨個淩晨聯系上了沈清羨的父親，南憶瑾還不知道要提心吊膽到什麽時候。

沈清羨聽得出對方的惱火，但她面上依舊不急不躁，且只低低哦了下。

南憶瑾被沈清羨無所謂的反應惹得有些炸毛，她繃着臉又批評這人幾句才挂了電話。

沈清羨将手機丢進兜裏，閉眼眯了會，約莫不到五分鐘，姜柚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想約沈清羨一起吃早飯。

沈清羨揉着太陽穴：“我回家了，沒在學校，你和同學去吃吧。”

姜柚訝異道：“你回家幹嘛？和老師請假了嗎？”

沈清羨自動略過姜柚的前半句，轉了轉脖子：“沒請假，偷跑出來的。”

姜柚吃了一驚：“神經啊你，你不知道京華大學有查寝的規定嗎？”

“當時沒考慮那麽多，”沈清羨空了兩秒才繼續道，“輔導員已經聯系過我了，讓我回了校去辦公室找她。”

姜柚連忙叮囑道：“那你記得态度好點，老老實實地認個錯，別把事情弄得更糟。”

沈清羨掀着眼皮漫不經心地往外掃了眼：“快別唠叨了，趕緊去吃飯吧。”

姜柚似乎不放心，又念了她幾句才摁了手機。

出了高鐵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等沈清羨坐上計程車回了學校，又過去了半小時。

約莫十二點鐘的時候，南憶瑾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沈同學。她臉色不太好看地朝沈清羨擡了擡下巴，沈清羨便随意地勾着背包，走近了南憶瑾的辦公桌。

定住後，沈清羨的身子微微歪斜着，朝向窗戶那邊，也不去瞧南憶瑾。

這下南憶瑾更不高興了，她覺得沈清羨根本沒把她這個輔導員放在眼裏，也沒把學校的校規當回事。

“這就是你的态度，沈同學？”南憶瑾嚴肅地沉* 着眉，冰冷冷地掃着她。

沈清羨扭臉看了南憶瑾一下，姿态仍舊散漫，嘴巴也繼續若無其事地閉着。

沈清羨的這番動作，在南憶瑾看來實在是嚣張，且極具挑釁性，她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氣，劈頭蓋臉地将沈清羨斥了一頓。

過程中，沈清羨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氣得南憶瑾血壓直飙，

僵持間，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南憶瑾徇聲望過去，是她的好友顏菀。

南憶瑾清了清嗓，柔和了語調：“菀，你先坐會，稍等我片刻。”

顏菀點點頭，踩着高跟鞋，走去了茶幾那的沙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等南憶瑾再轉回視線看向沈清羨時，竟發現這人比先前站得直溜多了，面上還添了幾分恭敬。

南憶瑾心頭閃過幾分怪異，她穩了穩神，又繼續兇巴巴地訓沈清羨。

“南老師，我知道錯了。”

沈清羨猝不及防的開口認錯，弄得南憶瑾一個愣。

原本到了嘴邊的斥責也兀地卡住了，她壓下心底的不爽，睨着面前的人：“沈清羨，你剛剛說什麽？你知道錯了？”

沈清羨：“是，我回去寫檢讨，三千字的檢讨。”

南憶瑾：“……”她語塞住了，然後下意識地瞟了眼好友的反應，發現這人在笑，唇角輕輕牽起的那種。

南憶瑾有些郁悶，又有點煩躁，她搞不懂沈清羨怎麽突然像變了人似的，态度乖巧得讓人以為自己剛才在故意欺負她。

“那就三千字檢讨，下周交給我。”南憶瑾幹癟癟地扔下這句話，就讓沈清羨離開了。

去食堂前，南憶瑾挽着顏菀去了趟洗手間。

顏菀先出來，等在外面，南憶瑾還在洗手臺前整理着妝容。這個時間洗手間這邊也沒什麽人了，南憶瑾沒了顧慮，便隔着些距離和顏菀吐槽沈清羨。

顏菀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瞥見有人朝這裏走了過來：正是那個叫沈清羨的學生。

剛才在辦公室的時候，礙于角度的原因，顏菀只看得到這人小半張側臉，現下看清她的長相，顏菀當即怔住了：她曾在自己的課堂上見過沈清羨，那時沈清羨挺着修長的脖子坐在靠後的位置，穿着黑色的連帽運動上衣，和今天的藍色款是同一個系列。

“菀菀？”注意到不對勁的南憶瑾，輕輕喚了一嗓。

沈清羨将顏菀的驚訝瞧得一清二楚，她稍稍往前挪了半步，悄聲聲地道：“南老師在和你講我壞話呢，你不回她兩句？”

顏菀盯着她的眼睛，勾起紅唇，嫣然一笑：“怎麽能算是壞話？你南老師明明說的是客觀事實。”

沈清羨的兩只小耳微微泛起羞意，面上也有些窘，奇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卻仍能騰出心思去注意女人的笑。她覺得女人笑起來很好看，便管不住自己似的又多瞧了兩眼，直到聽見裏面響起的腳步聲，才匆匆轉了身。

南憶瑾出來時，只看到了沈清羨的背影。

“什麽情況？菀菀，你和沈清羨認識嗎？”

顏菀：“不算認識，她昨天出現在了我的課堂上，我還以為她是我的學生，沒想到是體院的。”

南憶瑾呆了呆，她眨眨眼，懵然問道：“沈清羨為什麽去上你的課？”

顏菀搖頭：“不清楚。”

倆人在食堂那裏又碰到了沈清羨。

“南老師好。”沈清羨端着餐盤主動和南憶瑾打了招呼，又轉開頭，将目光定在顏菀身上。

南憶瑾還在介意沈清羨之前的态度，不太想搭理她，敷衍地嗯了下，便挽着顏菀去了打飯的窗口。

沈清羨沒動，她還是端着餐盤站在原地，視線緊緊地黏着顏菀。

等倆人落坐後，她才擡着長腿走過去，并且很自然地坐在了顏菀旁邊的位置。

南憶瑾拿眼睛瞟沈清羨：“你坐在這幹嘛？”

沈清羨一本正經的口吻：“吃飯。”

南憶瑾略感無語，轉而看向對面的好友，發現顏菀又在笑，她努嘴嗔了嗔顏菀。

沈清羨吃飯的速度很快，等她風卷殘雲般地掃幹淨餐盤裏的食物，南憶瑾和顏菀才堪堪吃了小半碗米飯。

南憶瑾咳了兩下嗓，催促着提醒道：“你吃完了就趕緊回宿舍。”

“我沒吃飽，還要再吃點東西。”沈清羨端着餐盤離開，不一小會又過來了這邊。

一直想和顏菀說點私事，又迫于沈清羨在而無法開口的南憶瑾，不滿地斜了斜沈清羨。

沈清羨毫無所覺似的，繼續埋頭吃東西。

這時顏菀側頭，細心提醒沈清羨：“你一會還要午睡的話，就別吃那麽飽，會睡得不舒服。”

沈清羨聽後立馬放了筷子。

“你怎麽還不走？”南憶瑾見沈清羨筷子都放下了，便又開始催促。

沈清羨曲指抓了抓身側的背包，又歪過頭看了看顏菀，然後起了身。

等沈清羨走遠了些，南憶瑾莫名道：“我怎麽感覺沈清羨怪怪的呢？”

不等顏菀回答，南憶瑾又兀自轉了話題：“你之前和我說家裏幫你訂了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顏菀停下筷子，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他自從出車禍失了左腿後，就迫切地想要體驗天倫之樂，頻繁地催促我找對象，我說我對戀愛沒有期待，也不打算結婚，他就擅自幫我做了主。”

南憶瑾極其氣惱地忿忿道：“他這麽多年都沒管過你，哪來的臉替你做主終身大事？！”

顏菀用筷子戳着碗底的米飯，靜默不語。

南憶瑾叽叽咕咕地怨念了一通，末了還是沒能抑制住那顆八卦的心。

“對方是誰啊？男的女的？”她面上裝着随口一問的樣子，但實際上已經悄悄豎起了耳朵。

顏菀：“不知道。”

南憶瑾：“？？？”

顏菀：“他電話裏只說了個開頭，後面的話我根本沒聽就将手機摁了，他再打來我也沒接，消息也拒收了。”

南憶瑾：“你那個後媽沒在中間做說客？”

顏菀搖頭：“沒，她從不過問我的事。”

南憶瑾放下手裏的勺子，又緊着問道：“那你爸曉不曉得你現下在京華任教？”顏菀之前就職于溫澄最好的外國語大學。

顏菀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現在大概還不知道，但過幾天應該就會得到消息。”

南憶瑾似乎還有話要說，但不巧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菀菀，你先回公寓休息吧，我晚上去找你。”

顏菀應了聲好，提包起了身。

沈清羨根本沒回宿舍，她正在食堂外面瞎晃呢，瞧見顏菀的身影，且就她一個人，便想也不想地直接湊了上去。

顏菀有些意外沈清羨還沒走：“是有事要和我講嗎？”

沈清羨其實沒什麽事，她攥着背包肩帶想了兩秒，才裝出煞有介事的模樣：“你沒和南老師講我翹課的事吧？”

顏菀微怔：“你還翹課了？”

沈清羨盯着顏菀右側鼻翼上秀巧的小痣，又轉而對上這人漂亮的茶色眼眸：“你幫我保守一下秘密好不好？不然我這檢讨的字數還得往上加。”

顏菀擡起眼尾笑了下，聲音裏含着愉悅：“我怎麽感覺五千字的檢讨更加适合你呢？”說完，顏菀像只優雅的貓咪似的，踩着輕盈的步調離開了。

沈清羨仍站在原地，出神般地想着與檢讨無關的事，比如顏菀鼻翼上的那顆小痣，當真是既可愛又好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