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第002章 chapter 2
沈清羨盯着那行娟秀的小字失神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掖進自己的錢包夾層。随後又從書桌的抽屜裏翻找出一條細長的紅線,将擦拭幹淨的鑽戒串起來挂在脖子上。
剛做完這些事,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她擰了下眉,接着便把鑽戒塞進了T恤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清羨卻動也不動地坐在床邊,直直盯着門縫那裏。
“沈清羨?”沈勳山低沉的聲線透着幾絲沙啞,随即又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他感冒兩天了,沒吃藥,也沒有轉好的趨勢。
沈清羨不吭聲地抿着唇。
沈勳山咳完呼吸都沒緩勻,便急促地伸腿将門踢開了。
“你在裏面怎麽不出聲,啞巴了?”沈勳山先是皺眉低斥了一句,後又肅着臉詢問道,“這個時間你怎麽會回來?不應該在學校嗎?”
沈清羨繃着下颌,依舊不發一言。
“你是不是聾了?老子在跟你說話呢!”見沈清羨無視自己,沈勳山沒好氣地朝她嚷了一嗓。
沈清羨倏地站起了身,煩躁地回了句:“我已經退出了俱樂部,你不再是我的教練了,我做什麽是我的自由沒必要向你彙報。”
沈勳山冷冷地觑着沈清羨,愠怒道:“我即便不是你的教練,也還是你老子!”
沈清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嘲諷:“哦,是嗎,我差不多都已經忘記了你還是我爹。”
沈勳山臉部肌肉狠狠抽動了兩下,他勉強按捺住心裏的憤惱,轉移話題:“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通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沈清羨直截了當地回怼:“您能別明知故問嗎?除了不想接還能有什麽原因?!”
沈勳山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揚手指着沈清羨,教訓般地罵了一嗓:“混賬東西,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竟然這麽給老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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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羨懶得再廢口舌,她拎起背包,打算從沈勳山旁邊繞出門。
沈勳山卻暴着青筋咬着牙,怒目而視地攥住了沈清羨的手腕。
沈清羨嗤聲道:“幹嘛?您還想像以前似的,只要我不聽話,就把我揪着打一頓?”
沈勳山心裏的火噌噌噌地往外冒,但想着沈清羨今年已經十八了,只得用理智強行壓住情緒:“訂婚那事,我不都和你解釋過了嗎,我欠你顏伯伯一條命。”
沈清羨:“所以就犧牲我,拿我來抵人情?”
沈勳山面露不快:“你別話說得那麽難聽,你顏伯伯的女兒很優秀,從各方面來看,配你綽綽有餘......”
沈清羨輕呵道:“很優秀,配我綽綽有餘,所以我就得接受?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如果不喜歡她呢?”
沈勳山別開目光:“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
沈清羨緊了緊咬肌,暗暗用力掙開了沈勳山的桎梏,甩門而去。
沈勳山郁悶至極,他吭吭砸了兩下牆,又氣急敗壞地給溫斐然打去了電話,過了好一會,那邊才接起。
沈勳山怨怪地指責沈清羨愈發叛逆,也越來越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溫斐然不動聲色地聽着他的抱怨,良久才厭倦般地說道:“沈勳山我們離婚吧。”
“我看沈清羨是想反天!”沈勳山還沉浸在自己暴戾的情緒裏,等明白過來溫斐然說了什麽,他猛地一頓。
溫斐然按揉着太陽穴,繼續說道:“我已經找律師拟好了離婚協議書,明個就給你送過去。”她前些日子就帶着孩子和住家阿姨搬來了母親這邊,是真的做好了打算,不想和沈勳山再過下去了。
“又來了,”沈勳山胸腔裏又竄起一陣咳嗽,“你能,咳咳咳,你能別總拿離婚的事威脅我嗎?
溫斐然不想和他廢話,直接摁了手機,緊接着又聯系了沈清羨。
“羨羨,你怎麽突然回了淩北?是在學校裏出了什麽事嗎?”
沈清羨拉開後門,上了一輛出租車:“媽,我沒出什麽事,是有東西遺落在家裏了,回來取一下。”
溫斐然神情一松:“送你報到那天,媽不是讓你檢查了嗎,怎麽還有東西遺漏?”
沈清羨手指扣弄着座墊,含糊着打了個岔。
溫斐然清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也沒往下深問。
“你來外婆家裏,媽現下住在這邊。”
沈清羨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溫斐然提前等在了小區門口,見到沈清羨,她先将人細細打量了一番,發覺沈清羨瘦了,又心疼地抱了抱。
覺察到沈清羨肢體變得僵硬,她即刻松開了手,但嘴上依舊關切地囑咐着她:“在學校一定要按時吃飯,注意營養,可別不當回事。”
沈清羨:“嗯。”
溫斐然擡手理了理臉頰邊被風吹亂的發絲,才引着沈清羨往裏走。
“媽已經決定好了,準備和你爸離婚。”走到半道的時候,溫斐然忽地提了這麽一嘴。
沈清羨似乎并不意外,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很平淡:“你想離就離,我沒意見。”
溫斐然偏眸看着沈清羨,愧疚道:“羨羨,你怪不怪媽媽?媽媽如果早和你爸離婚的話,你也許就不用這麽苦了。”
沈清羨沉默着沒吱聲。
“羨羨。”溫斐然微微顫抖着。
沈清羨停住步,凝望着前方:“小的時候怪過你,後來慢慢就習慣了,況且外公活着的時候,是堅決不同意你離婚的,你有你的難處。”
溫斐然眼尾漸漸染了紅。
餘下的路段母女倆都很安靜,沒人再開口。
沈清妮原本都困得不行了,要去爬床睡覺,聽外婆說姐姐在來的路上,便馬上驅散了瞌睡蟲,高高興興地跑去玄關等着。
“外婆,姐姐怎麽還沒到?”沈清妮豎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動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外婆:“快了快了,再有一小會應該就到了。”
話音剛落,沈清妮就聽到了腳步聲,她立即雀躍地朝外喊:“姐姐。”
緊接着門便開了,沈清妮直接激動地撲過去抱住了沈清羨的腿。
沈清羨低眸看了眼沈清妮:“你怎麽還沒睡?”
“妮兒在等姐姐。”沈清妮仰起臉,露出了一個甜糯糯的笑。
沈清羨用指骨輕輕敲了下沈清妮的腦袋:“很晚了,你快去睡覺,明早還要去幼兒園呢。”
沈清妮噘嘴搖頭,然後又撒嬌讓沈清羨抱她。
沈清羨:“不抱,你自己走。”
沈清妮耍起了賴皮,竟頂着腦袋往她腿間鑽。
沈清羨拎起她的後衣領,将人扯着去了客廳。
外婆一臉慈愛地迎了過來:“羨羨,你吃沒吃晚飯,家裏還有下午炖的雞湯,你要是餓了,外婆去給你煮面條。”
沈清羨薅着沈清妮坐在了沙發上:“外婆,我不太餓,在高鐵上吃了盒飯。”
“高鐵上的盒飯就那點分量你哪能吃得飽,我還是去給你煮碗雞湯面吧。”外婆知道沈清羨的飯量比一般女娃大,平常一頓飯能吃兩碗米。
溫斐然接話道:“媽,我去弄吧,您和羨羨聊會天,之前不是說想她了嗎。”
外婆遲疑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等溫斐然一去了廚房,外婆就坐下來貼耳和沈清羨小聲叨咕:“羨羨,你勸勸你媽,帶着妮兒搬回去住,兩口子總這麽鬧分居不好,別人會說閑話的。”
此時妮兒的小腦袋就枕在沈清羨的腿上,白嫩的小爪有一下沒一下地抓着沈清羨的拉鎖玩,沈清羨垂眸瞧了眼妮兒,見她要去咬拉鎖,伸手擋了下:“外婆,我媽已經打算好了,要和沈勳山離婚,你別想着再勸她回去了。”
外婆瞳孔縮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按住了沈清羨的手腕,憂心道:“怎麽又說離婚的事?這可不行,妮兒還那麽小!兩口子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不能動不動就把離婚挂在嘴上!”
沈清羨:“我媽已經忍沈勳山好多年了,這次您就随了她吧,再說了,妮兒長這麽大,沈勳山何曾管過她?有他沒他不都一樣嗎?”
外婆連連擺手,她不同意溫斐然離婚,還替沈勳山說話,說他工作忙,成日在外奔波,很辛苦,要體諒他。
沈清羨不以為意道:“在外奔波辛苦的可也不止他一個,我媽作為恒盛集團的二把手,要應付的事比他多得多了,錢也沒少掙,家裏也沒不管不問。”恒盛集團是淩北效益特別好的能源國企單位。
外婆嗫嚅了兩下,知道說的是事實,辯駁不過,開始默默哭泣,這是她慣用的軟刀子。
溫斐然端碗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母親淚流滿面的場景,只有四歲的沈清妮在細軟地哄勸,貼心幫着擦淚,沈清羨則無動于衷地靠坐在沙發上,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溫斐然了解沈清羨什麽性子,也沒責怪她,只輕輕将碗放下,帶着母親回了卧室。
沈清羨吃面的過程中,卧室那邊不時傳來幾聲外婆隐忍的哭泣和混着哀傷的祈求。
沈清妮的小耳朵一直注意着那邊的動靜,她有些難受地晃了晃沈清羨的胳膊。
沈清羨擱下筷子,起身走了過去:“媽,你別心軟。”說完就去了浴室。
沈清妮亦步亦趨地跟着沈清羨,她輕輕拽着沈清羨的褲線:“姐姐。”
“幹嘛?”沈清羨剛找到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沈清妮:“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和平時撒嬌的語氣不太一樣,小家夥現在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沈清羨:“幹嘛又要我抱?”
沈清妮委委屈屈的:“我現在不開心,而且你總不抱我。”
沈清羨:“我也沒抱別人。”
沈清妮癟着小嘴:“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妹妹。”
沈清羨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接着妥協般地單手将沈清妮抱了起來。
“姐姐,”沈清妮用力摟着沈清羨的脖子,“妮兒很喜歡你……很喜歡你,你以後要常來看我。”
沈清羨停下刷牙的動作,偏眸看她:“怎麽突然說這個?”
“媽媽說,她和爸爸離婚的時候,要我選她……”沈清妮揪着沈清羨的衣領,含着鼻音嘟哝,“還說你會跟着爸爸。”想到以後不能和沈清羨住一起了,沈清妮鼻頭酸了起來,默默埋低了腦袋。
沈清羨輕顫着眼睫,也沒說什麽,繼續刷牙。
睡前,溫斐然過來了沈清羨的房間,沈清羨當時在床上玩象棋游戲,沈清妮乖乖地偎在她身側,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晚上穿這個睡。”溫斐然朝沈清羨遞過去一套自己的真絲睡裙。
沈清羨依舊盯着手機屏幕:“不用,我還是習慣穿着短褲短袖睡覺。”她現在身上穿着的,就是從學校裏帶回來的那套。
溫斐然捏了捏手裏的衣服,又緩緩收了回來。
大概是覺得有些難以啓齒,過了好一會,溫斐然才低啞着道:“羨羨,如果到時候打起離婚官司,我可能……”最新法規定,父母對未滿二十二周歲且經濟不獨立的子女,依舊需要盡到撫養義務,換言之,沈清羨和沈清妮她需要二選一。
沈清羨眼皮都沒擡一下,直接按着溫斐然心裏期望的那樣,幹脆利落地說出了答案:“我選沈勳山。”
溫斐然的表情僵住了,有些錯愕地凝視着沈清羨。
沈清清:“沈勳山不會把兩個孩子都給你,妮兒是你一手帶大的,她還小離不開你,我已經成年了,你不用顧慮我。”
溫斐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了,嗫嚅半天,才愧疚地說了聲對不起。
一記絕殺後,沈清羨擡了擡下巴:“媽,很晚了,帶妮兒去睡吧。”
“羨羨……”溫斐然很不好受地看着沈清羨。
“我困了。”沈清羨擱下手機,躺倒閉了雙眸。
溫斐然欲言又止地抱起沈清妮。
燈熄了後,緩緩傳來一道細微的關門聲。
沈清羨重新睜了眼,她不聚焦地瞅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須臾過後,抱着被子翻了個身。
即便是再不想承認,她也得面對這鐵一般的事實:在很早很早之前,母親就将管教她的權利退讓給了沈勳山。
她早該習慣的,也合該慶幸,至少母親為她争取到了就讀京華大學的機會。
沒什麽好難受的……她告誡自己的同時,無意識地摸出脖頸上戴着的紅繩鑽戒,放在鼻尖輕輕蹭了兩下……